第二十七章.

顧也見她沒說話，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看著她望向自己，清了清嗓子。

「啊~對了，我今天要吃剁椒魚頭，毛血旺，鹽焗雞，還有酸菜。」

還真是巧了，他羅列了一堆，她一個也不會做。

崔軼起身，把獎狀扔到他懷裡，隨手遮了一下太陽，抻了抻校服，漲了一下自己蔫了吧唧的自信。

秉承著說到做到的優秀傳統文化，她總不能推脫的太明顯.吧。

「你還想看到完整的廚房嗎？」

兩人目光直勾勾的對上，顧也先敗下陣來。

「好吧，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崔軼用力搭上他肩膀，躬下身子與他對視，距離一下子拉近，顧也胳膊肘放在膝蓋上，眼神來不及躲。

「那十八年後，我還敬你是一條漢子。」

顧也：「？？？」

他是不是做了什麼錯的決定？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給他包餃子。

顧也到她家的時候，已經有一盤蒸騰著霧氣的小餃子放在餐桌中央等待下筷了。

他把水果放在冰箱里，朝廚房探頭。

「怎麼想起來包餃子？」

崔軼嫻熟的捏著餃子皮，聞言長出一口氣，沒有回頭。

「前幾天不是中秋嘛，咱們沒放假，吃了幾塊月餅就隨便過了，但是我覺得中秋還是要有儀式感的。」

她把餃子放在蒸盤擺了一圈，像小孩子看到心儀的玩具一樣樂滋滋的看了看她的小餃子，隨即又蔫了下來。

「我不知道中秋節的時候你爸媽回來沒有，反正我爸媽沒有回來，奶奶也沒給我打電話。」「嗯但是我也習慣啦。」

又是習以為常的語氣。

顧也看著她逞強的扯了扯嘴角，眼底漾起的波瀾寫滿了心疼，邁步到她身前，將人攬到懷中。

「我陪你。」

「以後，都有我來陪你。」

他心底暗自責怪自己，責怪自己平時隨意慣了，忘記了女孩子該有的儀式感。

掌心的溫度清晰的從腰間傳來，崔軼手上有面有油，沒有辦法回抱，就埋頭蹭了蹭他的鎖骨。

又抬頭對上他清澈的眼眸。

「我知道。」

中秋那天，他給她買了好多種味道的月餅，還在中午去排隊買了加冰的山楂水。

其實他已經很棒了，他也是一個十幾歲，可能連自己都照顧不清楚的孩子，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所以她不能要求那麼多，那樣不對。

崔軼摘了圍裙坐到椅子上，先吃了一個餃子嘗嘗餡兒的甜咸。

哦，剛剛好。

「你說的那些菜，我都不會做，所以就只能挑最後一個，包了酸菜餡的餃子。」

顧也切了水果盤端出來，坐在她旁邊。

剛坐穩就感覺到她清冷的目光。

「顧也，校園論壇上沒有昨天的事兒，以前關於我的言論也都沒了，是你做的吧。」

她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是。」

他也不假思索，毫不猶豫。

因為外邊不明原因的風言風語最糟心，他從來不上論壇，有一次他看到崔軼瀏覽那個界面，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論壇，雖然用戶不多。

明明和她相處下來，她是一個挺活潑的孩子。

謠言到底還是傷害了她。

沒有人能真正不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崔軼也不例外，即使都是假的。

所以假的就更沒有必要存在。

「霍蘭後來轉學那事兒，也是你嚯嚯的？」

顧也聽到這個名字，停下擺弄醋壺的手，抬頭看她，眉間多了幾分嚴肅。

「是。」

她不服氣，又惹不起，只好傳播謠言。

這種人，最擅長暗地裡拉攏人心，撩撥離間。

明明崔軼的性格，不該很少朋友。

「我警告過她，但是她不老實。」

在她差點兒被崔軼開瓢那天，他就找過她，但是她不聽話。

她對於崔軼來說就是一個禍害，一而再再而三的鼓搗事兒，就活該遭殃。

他要護著她，誰也不能欺負。

崔軼曲著腿，抱著膝蓋，背靠在椅背上，伸手從隔斷柜上取了一支煙，咬了咬煙嘴，沒有點火。

「你怎麼就不信那些呢？」

她笑了笑。

顧也抽出她指尖的煙，放到自己嘴邊，點了火。

「我比那些屁話先認識你。」

「就算你是那樣又怎麼樣，老子就是喜歡你。」

就那一眼，我就決定是你，一定要是你。

只能是你。

葛默涵說的傳聞頂多算是見過她打架的人的描述和一點衍生。

同學們總是對校霸有不太友善的定位，她能理解。

她只是記得有一段時間，是有那麼一波人總是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圈子裡把那些傳聞升級了好幾個檔次，變成了好骯髒的說辭，說她公主病嚴重，說她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架，甚至說她蹲過少管所，說她做不乾不淨的不正經勾當，她無意里發現了她們創建的論壇，用來時不時引風向。

但是傳言沒有機會傳開，那會兒論壇的關注量也寥寥無幾，她就聽說霍蘭和她幾個小姐妹轉學了。

還好始作俑者離開了。

要不然壞事總是容易傳千里，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和尚走了廟還在。

差一點崔軼就成了輿論的中心。

從霍蘭轉學后，臟帖子就沒有人發了，也沒有刪，只不過被新的無關貼文頂到了最下邊，現在的論壇慢慢人多了，還算一片祥和，無非就是學校裡邊一點破事來回說，偶爾也會有人聊聊她和顧也的八卦，評論區不善良的言論即使存在也越來越少。

最近一段時間沒有去看過，直到那天她才發現霍蘭留下來的東西都被清了。

崔軼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嘴裡，大概吃的急了咬到了嘴邊，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淚珠。

她其實一直知道是他做的。

但是聽他親口承認還真是不一樣。

被人這樣保護起來的感覺真棒。

胡亂的擦乾了眼淚，餃子也下了肚，崔軼仰頭調整一下情緒，不自覺的就笑了。

散漫，隨性，從心而發，像初冬時飄落枝頭的第一片六角形雪花。

「顧也，我真是……哎……」

她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覺得心房暗角突然就有了光亮，暖的她心慌。

如果更早一點遇到他就好了。

如果能再早一點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

顧也怔怔的看著她，幫她抹掉掛在臉頰晶瑩的眼淚，看著她從眼底亮起一簇清亮的光，像荒蕪的小宇宙緩緩被一顆耀眼的星點亮。

眼神中還有一點兒他讀不懂的複雜。

「吃飯啦。」

顧也回神，聲音淡淡，又極其認真。

「崔軼，我在。」

「我會一直在。」

崔軼拿起筷子敲了幾下碗沿，指了指那盤早就沒了熱氣的餃子，示意他。

「吃飯，吃飯，吃飽了什麼都好說。」

顧也托著下巴，單挑眉。

「那和我在一起也好說？」

「.」

「我考慮考慮吧。」

顧也抬眸，心底伴隨著沉甸甸的雨點墜落葉片一陣顫動。

她……是不是……鬆口了？

翌日

熙攘的陽光探窗而入，鋪散了遍地碎銀，街頭的早市已經接近收攤，樓下的歡聲笑語很多。

崔軼眨眨眼，賴了一會兒床才慢吞吞的開始套衣服。

洗漱完，凝眉看著書桌上滿書包作業不由得發愁。

一個原本完美的國慶假期，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怎麼就多出了作業這麼個讓人上頭的東西。

既然這麼上頭，那就先不寫了，反正還早。

她摸出手機，翻到毛柒的號碼，撥通。

「阿柒。」

那邊嗚嗚喳喳的，不知道大清早的在亢奮些什麼。

「啊啊啊，阿軼，我粉的cp今天凌晨官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磕到真愛了，我又檸檬精了。」

崔軼嫌棄的咂咂嘴。

真是….滿分追星老女人。

「回村吧，跟我回去看看。」

「不是吧，阿軼，你怎麼還回去看他們啊？」

毛柒癱軟在沙發一角，聽到她的話支棱起身，懷裡的抱枕都被她直接扔出去。

到底是什麼讓她堅持每次逢年過節都回去探望那兩個不知好歹的老東西跟那麼個貪得無厭的叔叔的。

不得不說，她家阿軼是真懂事兒昂。

「我不想村裡的長舌婦總在背後嚼我爸媽舌根。」

她知道她奶奶是怎麼跟外人說她和爸爸媽媽的，畢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即使再有多少明眼人，也經不住幾句胡話一直傳。

「我盡孝道，本來就是我的本分。」

反正又不會出什麼事兒，而且這又是人家的家事兒，她也就依了她。

「好，那就聽你的。」

兩人嘮了一會兒閑嗑，約定好時間，決定各自吃過早飯再走。

…………

毛柒騎著電驢子在她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她從兜里摸出一塊糖，扔到崔軼手裡，順帶朝台階上的可愛小狗吹了聲口哨。

崔軼把給二老準備好的水果放到車筐，無奈的翻了她一眼。

「你看你的德行，你什麼時候逗一個男朋友出來我看看。」

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眼，老女人突然來了八卦的興緻，眨巴眨巴大眼睛流露出八卦的意味。

「說到男朋友，你的小情人呢？顧也？」

「怎麼著？你這麼急著打發我，是你有狗了？」

毛柒一下子吃癟，想了半天也沒有接上這個話茬，生硬的跳過這個話題喊她快走。

崔軼得逞的笑笑，跨坐到小電驢後邊，老女人怎麼還不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