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路上崔軼耳朵也沒能清凈,毛柒再多說點兒她都能成了那位小鮮肉的死忠粉,什麼星座生日都給她嘮了一遍,還有每一屆緋聞女友,就差算算生辰八字了,說毛柒能說真不是胡吹,真是活著的加特林。
「哇,那個曲森真的太帥了,他的小嬌妻真的太可了,那個身材,那個小腰。」
崔軼:這女人真猥瑣。
「嗯,帥美.」
「哎呦,激動死老身了,嘿嘿嘿。」
「嗯,激動.」
「那個帥到什麼程度,我跟你.哎,到了。」
小電驢兩個輪子有風馳電掣般的速度,一路順暢的到達門前,揚起一方塵土。
嘖,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毛柒要回後院收拾點兒東西,就沒有陪她一同進去。
熟悉的街門又一次出現在眼前,院內的小黑狗都對她吠個不停,自己一時心軟從河壩邊救回來的小狗,終究還是生分了。
崔軼看到門口停著二叔的車,收斂眉睫,心裡又一陣不悅,她不想碰到他。
「爺爺,奶奶,水果我還是放這裡了。」
崔軼還是把東西順手放在手邊的柜子上,廳內歡笑聲難掩,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很溫馨的煙火氣。
就是與她無關。
往裡面走了幾步,看到餐桌邊端坐的二叔和堂弟,還有那麼幾個不認識的人,應該是二叔的工友,她雖然心裡不情不願,但也認真打過招呼。
「二叔,你回來了。」
崔進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回來,一副強裝笑臉,縮斂肩膀,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嗯,虛偽極了。
「阿軼回來啦,快坐,剛做出來的飯,中午一塊吃吧?」
奶奶從廚房探了個頭出來,是想說些什麼,卻被崔進一個眼神逼退了回去。
崔軼捕捉到了奶奶的眼神,無非就是為什麼喊她上桌,小圓桌就在那裡。
哼,這麼多年了,這點兒眼力見兒她還是有的。
崔軼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看到一桌子人想著家醜不能外揚,只能稍作停留然後找個理由快點離開。
崔進堆了一臉的笑,看的崔軼心裡直發毛。
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阿軼,東屋放了好幾種飲料,叔帶你去看看喝那種。」
不知道他藏了一肚子什麼壞水,不等崔軼拒絕,就被不明不白的拽進東屋,好幾個外人都看著,她又不好掙脫,只好順著他的腳步。
「咣當」一聲,門被關上。
崔軼的心一點點揪起,甩開他的手,轉而雙臂環胸,斜靠在離門最近的那堵牆上,看起來是一臉鎮靜。
崔進轉身,換了還是討好的姿態,只是一臉笑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貪婪,毫不掩飾的貪婪。
「阿軼,聽說我大哥每年掙不少錢,那給你的生活費肯定也不少,你能不能…給二叔…一點兒?」
呵?已經不要臉到連借都不說了嗎?真讓人漲見識。
「沒有。」
不求上進就活該潦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能過幾年?
再說了,不管什麼時候,也沒有正值壯年的叔叔向未成年小侄女伸手的道理。
當初小嬸嬸能嫁給他還是因為他一副好皮囊和油嘴滑舌,倒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剛結婚的時候還會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遇到一次挫折就兩人一起啃老,真是有出息,聽說最近實在過不下去,被介紹去工地搬了幾天磚。
這時候搞錢,難不成是一家子還想趁著國慶假期出遊?
崔進還是不依不饒,搓搓手指頭,乾笑了幾聲。
「阿軼,開什麼玩笑……」
「我說沒有。」
她聲音極淡的打斷他,眉眼間堆滿了漠然,平靜的看著眼前人的神色變化。
崔軼可沒有心思聽他在這裡死纏爛打,側身欲離開這間屋子,手指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崔進一把拽了回去,好在她有防備,才不至於在崔進的大力甩動下跌坐在牆根。
崔軼貼牆還未站穩,一陣掌風掀起她鬢角的碎發,不等她躲,旋即一個耳光就落在她臉上,掌印清晰可見,火辣辣的疼。
「你算個什麼東西!」
崔進氣急敗壞的臉色映入崔軼眼帘。
她快速反應過來,後退一步,不等他下一步動作就一腳把他踹倒在落地鏡旁邊。
伸手撫一下發麻的側臉,扭頭踹門離開,一刻也不做停留。
房門重重接觸牆壁的聲音伴隨著奶奶的喊罵一齊回蕩在房檐下。
崔軼聽不到,她也不想聽。
為什麼要顧及外人在不在,他們那般對待她的時候從來沒有顧及過任何人的顏面。
她沒有繼續下手教訓他,已經足夠仁至義盡。
毛柒靠在電動車旁,哼著小曲兒,她自然知道她家的情況,看到門口那輛車更知道,從後院出來小等了一下,正準備給她撥電話,就聽到院子里傳來的吵鬧。
額,其實是單方面的叫罵。
毛柒放下手機,心裡開始緊張,快步走向門內,與正出門的崔軼撞了滿懷。
有點兒像小時候了。
只不過這次有不同,崔軼臉上掛了彩。
毛柒瞳孔收縮,攥著她的胳膊,不待反應鼻頭就一酸,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
「阿軼,疼不疼啊?」
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她紅腫的臉,替她抹掉嘴角的血漬。
「他們打你了?他們這是想幹什麼啊?」
崔軼側臉生疼,在她擦去血漬的那一刻下意識向後縮去。
「還行,沒事。」
毛柒牽著她的手腕,眼底閃爍著無法遏制的怒火,漸漸咬緊牙關,向崔軼身側邁步。
聽著她的話,阿柒心裡五味雜陳,她從來都不哭不鬧,總說自己沒事兒,但是她又不是鐵人,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憑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毛柒氣不過,她想要去討一個說法。
崔軼在她進門之前伸手攔住了她。
「算了,以後我不回來就是了。」
「人家也沒有喊我回來,說白了我也是自找的。」
毛柒氣的直跺腳,拳頭攥起,手指骨節泛白,淚在眼眶裡打轉,不想妥協。
平時她受一小點兒委屈,崔軼都護著她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碎,怎麼到了自己受委屈的時候,她就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連生氣都不會了。
崔軼牽過她的手,神情平淡,朝她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
「拿鑰匙,回家。」
毛柒還是妥協了,抻展衣袖擦掉掛在臉頰的眼淚。
兩人誰也沒有講話,一路上騎的飛快,只聽見毛柒在前邊嗚嗚咽咽,氣的錘車把子。
崔軼都快被她逗笑了。
一路的冷風毫不留情的打在她左半邊臉,像縫衣針扎人。
崔軼真的不想承認她認識鏡子里的自己,左右臉很明顯的不對稱,反正就是好難看,她這一張臉那能扛得住一雙搬磚的手來的親密接觸?
毛柒從她身後鑽出來,拎著一袋冰牛奶輕敷到她臉上。
平時囤牛奶,原來還能有這麼點兒用處。
毛柒揉揉發酸的眼睛,從冰箱拿出來一點兒食材,想給她做點飯。
雖然崔軼有心情不好就吃不進去飯的臭毛病,但是她在的時候她總還是會吃幾口。
就算是應付,也比空著肚子強。
沒多大一會兒,軟糯香甜的米粥出鍋,她只給她盛了一點兒。
崔軼軟塌塌的蜷在椅子上,整個人沒有多少精神氣兒,臉沒有那麼紅了,卻也不見消腫。
崔軼掀了掀眼皮,看著眼前半碗米粥搖搖頭。
不是矯情,今天是真的吃不下去。
毛柒眉頭一皺,垂頭坐在她對面,挪過那一碗粥,悉數送進了自己肚子里。
甜的發膩,怪不得她不想喝。
「阿軼,你記不記得初二升初三暑假那次,我偷偷跑回來找你啊?」
毛柒對上她的眼睛,毫無波瀾的寂靜,像暗沉幽深的海,沒了生機,又因為自己的話泛起一點兒波瀾。
「記得。」
「那個時候啊,你還沒有這麼高呢」
毛柒伸出雙臂,在空中比劃幾下,眼眶又湧起水光。
「大概.一米六的個子吧,體重就不到八十斤。」
「那小胳膊小腿兒還頂不住我們家那個胖橘的。」
這個叫涿城的地方,趁她不在的時候,虧待了她的姑娘,鬼知道這裡的人對她做了什麼,天知道她自己怎麼熬過來的。
「蹲下就那麼一點兒。」
眼淚伴隨她話音落下,在衣角暈開一朵淚花。
她永遠忘不掉,崔軼在小院樹蔭下一張小紅桌旁,蹲著做作業。
毛柒記得那張小圓桌,是阿軼吃飯,做作業,做雜事的小天地,是她那幾年零星的幾點快樂。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那死丫頭掰著手指頭做作業就是不肯抬頭。
她斂著哭意喚她一聲,崔軼才茫然的仰起頭。
「崔軼,是不是有人找你,出去玩去吧。」
奶奶的聲音先於她響起。
可是這大中午的,不應該喊孩子們進屋避暑嗎?
後來,崔軼人坐在後院的空調邊上做作業,聽毛柒吐槽了一下午她奶奶。
毛柒鼻頭微紅,抽抽搭搭的。
「你說我這幾年,終於把你養胖了,我容易嘛?」
現在崔軼有90斤,家裡冰箱中毛柒常幫她儲備葡萄糖,而且還拜託江紀告訴顧也常備點兒,她怕她一個疏忽,阿軼身體就出了毛病。
崔軼趴在桌角,頭埋在臂彎,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又被自己悄悄擦掉。
「我沒事兒。」
「還行。」
毛柒嘆氣,被她氣的牙痒痒,又拿她沒有辦法,就隨了她去。
往常她心情差,就會蒙頭睡覺自我消化,毛柒調整一下情緒,多叮囑她幾句,就先行回了家,她再多呆下去,反而不是對她好。
她知道她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反正她有她家的鑰匙,讓她自己緩緩總歸還是好的。
有些事情,不是有人陪著就能解決,重要的還在於她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