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翠羽吟
第13章翠羽吟
謝修弋說完這句話后，很快就從椅子上站起身。
起身後，他回過頭，看向還坐在位子上的柯姣。
不出所料，他的這位缺心眼姑娘，整個人已經徹底人魂分離了……
皺了皺眉頭，又忍不住想笑，他望著她臉上生動的顏藝表情，心裡在想著要打這場攻防戰對他來說，還真是新鮮，雖然有點小小的麻煩，但是，卻讓他很享受。
其實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東西並不多。
應該說是很少，因為他不需要花費很多努力，世人眼中所謂的與「了不起」相關的一切，都會自動自發圍繞在他身上，這就導致了他心中沒有太大的追求和執念，也從沒什麼在乎的人事。
那麼多年，他唯一的追求，也就只是想唱好歌而已。
他是個很缺乏溫暖、也一度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溫暖的人。
可現在他發現，他想和眼前這個女孩子待在一起。
他想吃她做的飯菜，想被她嘮叨，想靠在她身邊，想聽到她和自己講道理，想被她像哄小孩似的對待，想一直看到她的笑顏和各種各樣因為他而產生的神態。
「走了。」
見她可能會一直這樣發獃到天明也說不定，謝修弋不由分說地就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從椅子上直接拉了起來。
一路上，她還是始終沒回神，他就索性像點滑鼠一樣，一路把她點回了家。
一直到她家小區門口前的那條馬路時，柯姣才恍恍惚惚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醒過來了？」謝修弋感覺到她的動作，回過頭看她，拉著她的手卻沒有放開。
柯姣一對上他的視線，身體就自動一縮，臉立馬變得赤紅，下一秒，還試探性地想抽開自己的手。
抽了一下，又抽一下，卻還是被他牢牢地拉著，動彈不得。
綠燈亮起，謝修弋拉著她，穿過馬路，走進了她家的小區。
等走到她家樓下，他想著大概差不多了，才輕輕放開她的手。
柯姣這時彷彿鬆了一大口氣一般，趕緊將手收回去，用另一隻手輕輕握著這隻手，藏在自己的身後。
「你現在心裡有什麼想說的，直接說就好。」他低頭注視著她，淡淡道。
一如既往高冷淡然的嗓音，還是好聽到讓人想哭。
柯姣聽完他的話，臉一陣白一陣紅，過了一會，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她不是真的痴獃。只是她實在不願意相信在電影院發生的那件事，會是真實的。
他怎麼可能……會親她呢？他為什麼要親她呢？
對她來說，其實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哪怕和自己走得再近，始終是一個在她心中如同天神般完美的人物，她雖然在意他，但卻從不試圖越雷池一步。
她想不明白，他如果想要女孩子，甚至連手指都不用抬，數不清的女孩子就會自動瘋狂圍上來；而如果他只是想玩弄她，也更沒有這個必要，她相貌不驚人、也不是那麼有趣、甚至只是個普通小宅女，再說，她也知道他絕不是那種人。
那麼，是為什麼呢？
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答案。
可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她很害怕這全部都只是她自己的錯覺和自作多情。
「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良久，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低聲開口。
還是，什麼都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說了吧。
人總是這樣的，如果看到了哪怕一絲希望，結果事與願違的話，就會承受不了這種心理上的落差。
她不想有一天讓自己在他的面前，變得那麼難看。
謝修弋聽到這個答案時，有一瞬間的意外。
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他微微彎下腰，靠近她的臉頰。
「你覺得這件事無足輕重？」他壓低了聲音，聽不出喜怒。
「……」柯姣沉默，她回答不了，也沒辦法回答。
還是第一次，他們兩個之間充斥的，不是那種既歡脫又溫暖的氣氛。
「你討厭我？」他又問。
她愣了一秒，拚命搖搖頭。
怎麼可能會討厭呢……
「你不喜歡我碰你？」
她又搖了搖頭，突然停住，臉頰紅紅的，十分為難。
「你覺得我對你做的所有一切，只是在戲弄你？把你當毛絨玩具？」謝修弋輕輕眯起漂亮的眼睛，聲音越來越涼，「你甚至連我這樣做的原因都不問？」
柯姣這次倒是非常迅速地就感覺到了，面前的人的氣場突變，開始燃燒起了一股陰冷的感覺。
是無奈，怨念，還有……很明顯的不高興。
他生氣了……
「你上去吧。」
謝修弋這時朝後退了一步，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我看著你上去再走。」
認識以來，除了最開始不熟悉的時候，他說話是這樣全然沒感情的硬邦邦的態度，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用這種這麼疏離的語氣和她說話了。
她心裡一緊，突然覺得心臟有點發疼。
可出於習慣，她從不解釋太多，這時低聲和他說了一句「晚安」，就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大樓。
要進電梯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
他依然站在大樓門口的寒風中，靜靜地看著她。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有病，他最近那麼忙、還有壓抑的情緒，好不容易跑來她家找她，對她吐露心聲，還帶她去看零點的電影，看完后並答應她今後一定會好好跑通告、不再缺席和鬧失蹤。
他在她面前，露出的都是最本來的性情，她見過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他，見過在一切光華背後最真實的他。
可就是這樣，她竟然還是如此膽小。
只因為她覺得，他沒有理由對她產生任何超過友情的感情。
那天之後，謝修弋沒有再給她發過一條簡訊，也更別提電話了。
就像他在二次元的態度，悄聲無息，杳無音訊。
柯姣這一段時間根本就是做什麼都沒有精神，寫書寫不進，聽歌聽不進，看劇看不進，連吃飯都吃不進。
這算是……失戀？
不對，她根本連戀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說，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甚至連用他工作忙沒時間找她來麻痹自己都沒有用，因為她知道，從前哪怕他再忙，他也會用自己獨特的方式關心她。
他是個很少將情緒顯山露水的男人，所以相對的，在他生氣之後，她也根本沒有辦法觸摸到他的心。
每天去他家做飯，也見不到他的人影，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的屋子裡這段時間就像根本沒有人在居住一樣，屋子很整潔，也沒有垃圾，只有每天早上都洗乾淨的盤子和碗在證明他確實吃了她親手做的東西。
她很難過。
真的很難過。
就像心裡最重要的東西被人挖走了一塊，空空蕩蕩的，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等柯姣渾渾噩噩地從謝修弋屋子裡出來，鎖上門坐電梯下樓后，沒過多久，謝修弋隔壁屋子的房門打開了。
只見謝修弋面無表情地走出那扇房門，拿出鑰匙開自己家的門，然後去廚房，把柯姣剛剛燒好的菜端進芮優的屋子。
正抱著電腦在B站看新番的芮優看他端著菜進來，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猛地摘下耳機，豎著脖子看著他，「謝修弋你是腦子有病是吧？這都幾天了，我看得都膈應。」
謝修弋不理他，拿了雙筷子，開始默默低頭吃飯。
「你說，小菠菜她天天來你家，辛辛苦苦做完菜，然後再因為見不到你垂頭喪氣地回家，根本不知道你人就在隔壁，卻對她避而不見。」
芮優越說越氣憤，扶著額頭，「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人那麼惡劣呢？不對，你一直都很惡劣，但你對其他人惡劣我能理解啊，你怎麼能對小菠菜這樣呢？她難道不是你這輩子第一個真心喜歡的姑娘嗎？」
「真是冷酷無情啊，要是我，看到喜歡的姑娘，恨不得把她揣在懷裡帶著走好嗎？」
「你很吵。」
過了一會，謝修弋才冷冰冰地回復一句。
「嫌我吵你倒是滾回自己家啊！」芮優把電腦往沙發上一扔，「天天賴在我家吃喝拉撒幹嗎！我才不喜歡和男人天天睡在一起，我是直男！」
「我睡的是地鋪，你是床。」謝修弋夾起一塊牛肉，「不是一起。」
「……你有力氣和我貧倒是去和小菠菜和好啊！你不難過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兩天心情多差嗎？我價值連城的耳麥都快被你玩壞了啊媽蛋……」芮優說著說著，越說越心酸。
這傢伙現在只要不出去上通告，就天天賴在他家，又懶得去自己家拿自己的裝備，都是借用他的，帶著情緒去折騰他的裝備，可把他給心疼死了。
「反正，她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你就體諒下她唄，她之前又沒談過戀愛，哎話說，你這傢伙也沒有談過戀愛啊……」
都是初戀都沒貢獻出去的男人，他想不通謝修弋這面癱巨嬰為啥情商就如此高超，泡妞手段如此嫻熟呢……
謝修弋一直沒回答，等到一碗飯都快要見底的時候，才低垂著眉，冷聲開口，
「我也不想，但必須這樣。」
芮優聽完愣住了，大概意識到他是在講究對柯姣用策略，過了一會，在心底做了無數個【再見】的表情，
什麼鬼策略，這根本就是一對無可救藥的笨蛋情侶好嗎……
笨蛋情侶中的女主角一路情緒低迷地回到自己家，仰面躺在了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一直發獃到天都暗了下來時，她才有氣無力地拿出手機，隨便打開已經很久沒有上過的微博。
評論轉發和粉絲數量自從在生日YY歌會之後就一直是很恐怖的狀態，但也只是那一小段時間網上傳聞八卦滿天飛，過了沒幾天，就因為兩個當事人的沉默不語和Djay的強硬氣場而漸漸消散。
沒有心情去看評論，她就隨手刷新了一下首頁。
「叮」地一聲，就在她刷新后的下一秒，她心一顫，目光立刻牢牢地鎖定在了第一條微博上。
Djay竟然就在她刷新頁面的前一分鐘，剛剛發了一條微博。
微博內容是一張圖片。
而在那張圖片上，只有一片白雪皚皚。
她的目光膠著在這條微博和發微博的人的名字上，一動不動。
輕輕抬手，點開那條微博的評論，短短五分鐘左右，就已經有將近500條評論。
「公子大人終於發微博了啊啊啊！」
「T市下雪了嗎？我怎麼感覺公子大人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卧槽我關注我男神3年第一次看到他po圖片啊卧槽，嚇尿了……」
「隱隱約約從這張圖片上嗅到了和感情相關的氣味，請叫我福爾摩斯.Djay粉」
「到底是誰惹我們家公子不高興了！是不是你！@菠菜！」
「每次看到本命不按照常理出牌就很害怕！【蠟燭】」
當看到那條有艾特到她名字的微博時，柯姣立刻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體。
二次元的粉絲們真心都是很敏感的姑娘，每一次，她們只要通過小小的線索，幾乎就能立刻聯想到任何相關的人物，並猜出自家大大現在的心境和情況。
要是在從前，她絕對會默默地跟著其他粉絲一起同仇敵愾這個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竟然讓她家本命大人表現出了不悅心情的人。
但現在，她很肯定，這個人真實存在，而且這個千夫所指的人，應該就是她自己。
只因為在Djay這個名字的背後，是她兩個星期都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面的謝修弋，他從來都是個很少會表露自己感情的人，如果他不是因為工作的事情心煩，那應該，就是因為她心煩？
她現在真的好想狠狠抽打自己。
但是請問，她到底又應該怎樣做，才能緩解這個僵持的局面？
心情更低落地關上微博，她打開同樣許久未上的QQ。
許許多多的留言，她一眼就先看到了來自時小間的消息。
「之前的歌會，面癱資源組的歌會官錄出來了，我發你離線文件了，接收一下。ps：你本命的那段我幫你單獨截出來了。」
柯姣打開對話框，輕輕點擊下載以「Djay」命名的音頻文件。
很快，文件下載完畢，她打開那段音頻，心裡咚咚跳著，將手機輕輕貼在了耳邊。
短暫的安靜后，那個她最最熟悉且痴迷的、卻已經好久沒有聽到的聲音，慢慢地從她的手機里冒了出來。
「好不容易提早結束，飆車趕回家，好不容易到家，家裡卻停電了。」
「第一次參加YY歌會，卻沒有電，沒有麥，也沒有網，就用手機清唱幾句吧。」
「今天要唱的，是昨晚臨時寫的新歌《凰枝令》，算是古風，卻又不完全是古風。」
「而給我這首歌靈感的姑娘，正是今天的這位壽星。」
「菠菜，祝你生日快樂。」
一句，兩句，三句……熟悉的說話方式，熟悉的語音語調。
柯姣一手捏著手機，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紅了。
那一晚上的所有感情，都彷彿潮水般洶湧重現，她永遠忘不了那天凌晨，她見到謝修弋時心臟幾乎都要停滯的感覺。
她這幾天，每一天都在想，自己對於謝修弋，究竟抱著什麼樣的感情。
是，她知道他就是她喜歡了整整三年的二次元男神，她也知道，他是現在華語樂壇迅速崛起的一座冰峰。
冷漠是他，怪誕是他，霸道是他，溫暖也是他。
她曾崇拜他，仰望他，也曾照顧他，陪伴他，她看到他會心跳加快，看到他會哭笑不得，看到他會想保護他，看到他開心也會很欣慰，被他靠近就會很緊張。
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對一個人，同時抱著這麼多複雜卻不同的感情。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呢？
她寫過這麼多言情小說，塑造過這麼多不同主人公、不同題材和不同結局的故事，卻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這份感情，究竟能不能稱作是喜歡。
聽著耳邊他清唱《凰枝令》的聲音，柯姣突然猛地從床上一咕嚕地翻身坐起。
將手機緊緊抓在手裡，她在心裡認真地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去他家。
他今天幾點回來，她就等到幾點，無論他想不想見到她，她都要死皮賴臉地對他說出自己心裡此刻所有最真實的情緒。
毫不猶豫，她套上外套，拿上鑰匙，立刻就衝出了家門。
從她家到他家，本就只有十分鐘的路程，且因為她是用跑的去，幾乎五分鐘左右，她就看到了夜色中他家大樓的輪廓。
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用力緩了緩因為劇烈運動和緊張所紊亂的呼吸，閉了閉眼睛。
柯姣，老天永遠不會給膽小鬼太多次機會。
抱著這樣彷彿上戰場一樣的決心，她大步走出電梯，真奔他家的房門。
走到他家門口，她低頭剛想拿他家的鑰匙，就發現他家的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他竟然在家？
心跳如雷，她咽了口口水，抬手握住門把手，慢慢將門打開。
屋裡開著燈，很亮堂，在她的視線里，她清楚地看到玄關前的客廳，她已經兩周沒有見到的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
又高又瘦，常年喜歡穿深色的衣服，皮膚又特別特別白皙。
側臉好看到不行，卻一看就不敢讓人接近。
真的，像是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柯姣忽然覺得很想哭。
而聽到開門聲，謝修弋也轉頭朝門的方向望過來。
就在這個時刻，柯姣卻看見一個人影忽然從她視線被擋住的牆后，猛地撲到了謝修弋身上，緊緊地伸手抱住了他。
她的瞳孔猛然縮緊，心臟都忽然漏了一拍。
由於看不到那個人的正面，她只能看到那人長長的棕色捲髮，和穿在身上漂亮的小裙子。
是個女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