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上冊》(9)

第九章 《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上冊》(9)

虞兮虞兮

項梁不愧是將門之後,就是吹喇叭抬轎子也比別人吹得好,抬得出色。才幹了不久,大家就公推他做了班頭。自從他當了這個班頭,班子的生意就好了起來。項梁善於調度,每逢婚喪嫁娶的場合,當事人往往忙得顧前顧不了后,不是忘了這個就是丟了那個。可是只要有項梁在,就亂不了,他會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保證出不了半點兒差錯。漸漸地,他在這方面出了名,凡大戶人家有婚喪嫁娶之事,都來找他主持。吳中乃會稽郡治,郡里縣裏的一些大工程、大徭役,也經常請項梁去幫忙籌劃。在旁人眼裏,項梁簡直風光得不得了,可是他們哪裏知道,項梁的屈辱感比項羽還要強烈。一個將門之後,居然干起這種下賤行當來,倘若父親在世,看見他們叔侄混到這步田地,真不知羞成什麼樣子。

然而,項梁畢竟是飽經滄桑的人了,他不僅沒有流露出任何抱怨和不滿,相反,他甚至利用這些活動暗中踐習兵法。每次大的婚喪嫁娶之事他都把它當成一次軍事行動,以兵法來調度賓客子弟,一方面鍛煉自己,另一方面觀察和檢驗周圍的人,以試他們的才能大小。他在吳中的名氣越來越大。他開始利用自己的影響來網羅各路英雄,並囑咐項羽多結交天下豪傑和有識之士,以待有朝一日舉大事。吳中豪傑開始漸漸聚集在項梁周圍。其中有個年輕人叫龍且,年齡、個頭、武藝都和項羽差不多,人既敦厚又聰明,項梁非常欣賞,視之如子,經常請他來家裏吃飯,切磋武藝。

龍且是個鐵匠,為人豪勇,平日裏靠打造犁鐮度日。光靠打鐵賺不了幾個錢,便偷偷打造些刀劍之類的兵器來賣。私自打造兵器是違法的,秦滅六國以後,曾下令收繳民間私藏的兵器,將其統統運回咸陽,鑄成十二個巨型金(屬)人,立在咸陽宮前,以示天下永不用兵。但是,那是一個尚武的時代,大部分成年男子都習武,加上世道並不像始皇帝想像的那麼太平,所以民間對兵器的需求量非常大,幾乎所有的鐵匠都在私造兵器。法不責眾,官府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民不舉官不究。這一日,龍且擔了些犁鐮鋤鎬到集市上去賣,在那些農具下面,偷偷藏了幾把自己鍛造的短劍。集市在一座石橋的兩頭,因為這裏過往的人多,所以自然地形成了集市。龍且去得早,把攤子擺在了橋頭最有利的位置。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悄悄打聽有什麼兵器。這種事,買賣雙方都是要背人的,龍且告訴他只帶了幾把短劍,若需要別的,可以定製。那人要看劍,龍且扒開上面的農具偷偷給他看,貨剛露出來,就圍上來一群人要買,一邊看一邊大聲嚷嚷着討價還價,龍且道:「諸位小聲點兒,讓人聽見,我這買賣可就砸了。」

最初上來打聽貨的那個傢伙說:「小聲點兒可以,但是你得付點兒掩口費。」

龍且知道碰上了一群無賴,問道:「你要多少?」

那人伸出五個手指頭,翻了一下手掌:「十兩金。」

龍且一聽就火了:「我把這一擔東西都賣了也賣不了這許多錢!」

「你要是不給,我們就嚷。」說着,真的嚷了起來:「哎!快來看哪!賣刀劍啦!便宜啦,快來買呀!」

龍且怒從心起,揪住那人就要打,正在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漢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聲說:「不要命啦。」說完,掏出十兩金遞給那個無賴,「拿去,別嚷了!」那漢子就是項梁。他一大早從這裏路過,看見這裏圍着一群人,便停下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發現這個小鐵匠長得濃眉大眼,相貌不俗,便生了憐愛之心。眼看一場糾紛要起,他怕這年輕人吃虧,趕緊出來打圓場。

那幾個傢伙看見明晃晃的金子,立刻不作聲了,相互看了看,領頭的那個說了聲「走」,幾個人轉身走了。臨走,又順手把龍且打造的幾把劍都拿跑了,龍且要去追,項梁低聲對他說道:「算了,趕快走,否則就走不脫了。」這時,橋頭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龍且收了攤子,擔起擔子往回走,走到橋上,心中怒火難消,氣得把腳一跺,沒想到把橋中間一塊七尺多長、兩尺多寬、一尺多厚的巨石跺成了兩截,整個橋身都跟着顫動起來。從此,一腳跺斷石橋的龍鐵匠在吳中出了名。

自古紅顏多薄命。妙逸來到吳中以後,日子就沒有一天安生過,不斷地有吳中的富家子弟前來騷擾。好在妙逸已在江湖上闖蕩過幾年,知道怎樣保護自己,她把「賣藝不賣身」當作擋箭牌,擋住了一些人的非分之想;鴇婆也想拿她賺個大價錢,並不急於出手把她賣掉,開出的價碼讓那些公子哥們望而生畏,這對妙逸也起到了一點保護作用。但是吳中畢竟是個繁華之地,各地豪強經常到此遊樂,哪裏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擋得住的。一日,來了個叫桓楚的,強行要娶妙逸。

桓楚本是吳中黑道上的老大,生得滿臉橫肉,臉上還有一塊長長的刀疤,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他還有一身好武藝,吳中子弟無人敢惹。他在黑道上的霸主地位是打出來的,曾有幾股比較大的勢力出來較量過,雙方大打出手,死了不少人,最後都沒能爭過他。這樣一個混世魔王鴇婆自然惹不起。

桓楚最近發了一筆大財,鴇婆開出的價碼他滿口答應,鴇婆也覺得價錢滿意,便來找妙逸商量。妙逸見過桓楚來碧雲樓,一想起他臉上那塊刀疤就感到害怕,而且,她聽說桓楚已經有了一位壓寨夫人,惡得不是一般,她去了何以自處?因此說什麼也不答應。鴇婆見她不願意,給桓楚回了話,但是桓楚不依:「既然你開出了價碼,咱不還價你就不能反悔。她不是說賣藝不賣身嗎?老子是明媒正娶,又不是賣身,她有什麼不願意的?我去和她說!」

鴇婆道:「你別去,還是我來跟她說吧。你去,一準說崩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雖說是明媒正娶,也要姑娘願意才好。」

「那是。可是話說回來了,她不是你花錢買來的嗎?這事能由得了她嗎?」鴇婆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也知道妙逸的脾氣,硬來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就這樣,鴇婆兩面來回說和著,可是兩個人一個是非娶不可,另一個是寧死不嫁,事情僵在了那裏。末了,桓楚扔下定金,說:「你慢慢開導她吧,三天後我來接親,你問她是願意老老實實上花轎呢,還是願意讓我把她捆了去。」

桓楚走後,鴇婆便反過身來軟硬兼施地逼迫妙逸,妙逸也知道桓楚是惹不起的,可是,又有誰能來解她這場危局呢?輾轉愁腸,忽然想起項羽。自從那日見了項羽,妙逸便時時不能忘懷,有時候做夢都和他在一起。項羽高大英俊的身影時時在她眼前浮現,他那單純、高貴的氣質是妙逸在別處沒有見過的。琴弦斷遇知音雖然只是一種傳說,可是在那一刻,妙逸確實感到了心與心的碰撞。她有一種直覺,這個人就是她要找的那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妙逸知道自己身在女市,隨時都有淪為妓女的危險,因而見了項羽便動了嫁給他的念頭。可是項羽自那日走後再也沒有來過。她知道項羽目前很窮困,為她贖身是不可能的事,況且只有一面之交,誰知道人家肯不肯娶她這個風塵女子?妙逸有時候覺得自己自作多情,有時候又覺得項羽一定會再來碧雲樓找她,可是直到此時此刻,項羽還沒有出現。正在愁腸百結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那日唱的曲子。她很少唱屈原的這首詞,因為女市客愛聽的多是艷曲,這種曲子沒有幾個人喜歡,那日偶然一唱便招來項羽,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她抱起琵琶,撥響琴弦,又唱了起來: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

方仲春而東遷。

去故鄉而就遠兮,

遵江夏以流亡。

……

也許冥冥之中確有上蒼的安排,也許只是巧合,恰巧這一天項羽在上次的同一地方路過,又聽到了同樣的琴聲和妙逸如泣如訴的歌聲,他感覺到這歌聲在傾訴着什麼,呼喚着什麼,比上一次感覺更強烈。自從見了妙逸,項羽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着她,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多少次想再去碧雲樓見她一面,但是自尊心阻止了他。他沒有錢。他害怕那些看他的眼睛。他已經背着叔父偷偷攢了幾個錢,聽幾次歌是足夠的,可是聽完又能怎樣?他還是個窮光蛋,還是讓人瞧不起,還要受那些刀子般的目光的宰割。所以幾次走到碧雲樓跟前他又折回頭走了。此刻一聽到這歌聲,他再也不能猶豫了,大步流星向碧雲樓奔去。

當項羽出現在碧雲樓大廳里的時候,妙逸驚呆了。她站起身望着項羽,手中的琵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顧不上去拾琵琶,一下撲進項羽懷中。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妙逸將桓楚要強行娶親的事情對項羽說了。項羽找到桓楚,勸他不要強人所難。桓楚聽說這位外鄉人不好惹,對他還算客氣,問他:「你是什麼意思?你想娶這位姑娘?你要是娶她我可以讓給你,犯不着為一個女人傷了和氣。你既不肯娶她,這事又與你何干?」

一句話把項羽問住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憋了半天只好說:「我是要娶她。」「那好,把我的定金還給我。」

項羽再次受窘。手中沒有錢,說話也不硬,問道:「能否寬限些時日?」

桓楚說:「不行。我說了三天以後來娶親,三天之內你若把錢拿來,人就是你的;若拿不來,你也休要再來糾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三天時間很快就到了,錢卻沒有籌到。看來一場惡戰不可避免。第三天夜裏,項羽沒敢睡。他在碧雲樓附近守了整整一夜,害怕發生意外。天剛剛亮,娶親的轎子就來了。女市巷整條街上都知道碧雲樓妙逸今日要出嫁,轎子一來,人們紛紛出來圍觀,巷子裏擠滿了人。桓楚騎了匹高頭大馬,披紅戴花走在前面。走到十字路口,項羽上前拉住韁繩,道:「我聽說桓楚兄乃吳中豪傑,在下再次奉勸,不要難為一個小女子。還是勒馬回去的好。」

「話我已經說過了,我也奉勸你給我閃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項羽站着沒動。桓楚喝道:「來人哪,把這小子給我趕開!」

說話間,桓楚手下二十多人呼啦一下衝上來,圍住項羽就打,項羽開始不想惹事,因而有點兒緊張。一旦打開,便沒了顧慮,三拳兩腳便撂倒了幾個,餘下的不敢靠前,有幾個功夫好點的,見項羽不好對付,提着刀劍沖了上來,先前那些人也跟着圍了過來。項羽未帶任何兵器,回身看見桓楚身後的轎子,伸手抓住轎柄,一把將轎子掄了起來。那轎子披紅挂彩,被項羽一掄,大紅絲帶滿天飛舞,煞是好看。圍觀的眾人叫起好來。項羽把轎子掄了一圈,已打倒七八個,轎子也被掄散了架,只剩一根轎柄在手中,那幾個手持兵器的還想再上,項羽把根轎柄耍得呼呼生風,逼得他們節節後退。項羽見眾人怯了,將轎柄一扔,指著騎在馬上的桓楚說道:「我今日未帶兵器是怕傷你弟兄的性命,現在馬上給我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桓楚也不答話,翻身下馬,解下隨身佩帶的腰刀,往地下一扔,說:「既然你未帶兵器,老子若是拿兵器,顯得欺負你。咱們就徒手練練。你若勝得過我的拳頭,我即刻走人,永遠不再提娶親的事;你若是輸了,馬上給我滾!」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完,桓楚踢踢腳,活動了一下胳膊腿,猛一欺身已到項羽跟前,一個雙風灌耳,兩掌同時向項羽頭部擊來,項羽兩掌從中間將桓楚兩臂隔開,然後向內一挽,想抓住他兩臂,誰知桓楚上面兩掌只是虛晃,趁著項羽雙手分開的瞬間,一頭向項羽胸部撞過來,項羽還不曾見過這種功夫,不防備身子被他撞得一震,晃了一下,但是很快站穩了腳跟,一個惡虎掏心反攻回去,將桓楚打得連連後退,險些摔倒。桓楚的頭功很厲害,曾經撞死過一個對手,如今見項羽挨他一撞只是晃了晃,知道項羽的功夫非同一般,稍一停息,左直拳右勾拳又向項羽襲來,項羽抬掌來格擋,不料桓楚這兩拳還是虛晃,真正的攻擊在腳下,桓楚飛起一腳直奔項羽下顎,項羽見桓楚抬腿的功夫下邊露出破綻,一閃身只輕輕一腳便把桓楚勾倒在地。卻不知桓楚是連續攻擊,倒地只是借力,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雙腳向項羽的胸膛踢去,項羽閃身稍慢了一點,被他踢中,身子又是一震。桓楚連續兩次騙招都成功了,卻沒能撼動項羽,感到十分震驚,接着又向項羽下三路攻來。項羽個子高,下三路是他的弱點,可是他腿上的功夫也不弱,只見他身體下伏,兩腿飛快地變換著招數交替迎戰,踢起一股股塵土,不一會兒,兩個人便把路口攪得塵土飛揚。十幾個回合下來,桓楚見下身占不着什麼便宜,又起身較量拳頭。兩個人由伏到蹲,由蹲到立,越打越高。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桓楚感覺兩個人功夫差不多,要攻到項羽的要害很難。開始倒是桓楚佔了一點先機,只是力量不如項羽,幾次襲擊成功,項羽都毫髮未損。項羽見他招數使得差不多了,開始反守為攻,步步緊逼,打得桓楚連連後退,有點兒招架不住了。正在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人群里飛出一支飛鏢,正中項羽右肩,項羽一個箭步跳出圈外,一把拔下飛鏢扔給桓楚,正色問道:「還有這種招數?」

桓楚知道是他手下的人乾的,當着這麼多人,覺得很沒面子,厲聲問道:「誰呀?跑到這裏來給老子丟人!」然後一抱拳,對項羽說:「項公子,桓楚輸了,甘拜下風。這個親我不娶了,待我回去查出是誰放的暗器,綁來由公子發落。」

桓楚帶着他的人走了。

這時,妙逸從人群里沖了出來:「項公子,你看你身上的血,趕緊進來包一下。」說完,一把將項羽拉進了碧雲樓。

妙逸也是楚國貴族出身,祖上世代為卿相。楚國被滅之後,落得家破人亡,十三歲時被人販子賣到了女市,靠着乖巧機靈得以全身。妙逸見了項羽,如遇親人一般。當兩個人坐下來的時候,又不得不為眼前的處境發愁。雖說今日趕走了桓楚,誰知明日還會發生什麼事?必須儘快想辦法把妙逸贖出去,可是錢呢?錢從哪來?妙逸這些年賣藝存了幾個錢,但是離鴇婆要求的數字還差得遠。逃跑?私奔?項羽倒是有一身的力氣,養活妙逸不成問題。可是那樣就正應了叔父的話,把叔父半生謀划的反秦大業扔下不管了。項羽左思右想沒有什麼好辦法,每日只是到碧雲樓對着妙逸,以酒澆愁。

自從那日打敗桓楚之後,項羽一夜成名,吳中子弟無不畏之,連碧雲樓的鴇婆都對他刮目相看。現在她倒巴不得項羽常來坐坐,因為女市這一行幾乎天天有麻煩,要想讓那些地痞流氓不來搗亂,全靠錢財打發,每月掙的那點錢,一多半倒被他們搜颳了去。項羽往這裏一坐,再也沒有人敢來敲她的竹杠了。因此,每次項羽來,鴇婆都是笑臉相迎,從來不收他的酒水飯錢。開始項羽還覺得過意不去,可是妙逸早把鴇婆的心思看穿了,對項羽說道:「你別覺得有什麼過意不去,你來等於給她做了個不花錢的保鏢,並不欠她什麼!」所以項羽也就心安理得地每日來這裏吃酒。這日中午,酒吃得有點兒多了,項羽心中煩悶,讓妙逸為他撫琴,唱道:力拔山兮氣蓋世,美人相伴兮空悲戚,

空悲戚兮不可得,

虞兮虞兮可奈何?

妙逸見他心中愁苦,說道:「項郎既有這樣的氣概,還愁何事不成?車到山前必有路,暫且不去想它吧。」

正說着,聽見街上人聲嘈雜,項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忙出門去看,原來是桓楚。他果真把那個私投暗器的傢伙綁來了。

「項公子,就是這小子放的暗器,我把他綁來了,要打要罰由你發落。」

桓楚雖是黑道上人,可是說話算話,還有幾分仗義,項羽心中對他不由得生出幾分敬意。他平時最恨那些背後放暗箭的小人,加上心中愁悶正無處發泄,於是走到那人跟前問道:「你是用哪只手放的暗器?」

那人答是右手。項羽抓起他的右手看了看說:「做這種事的手還要留着嗎?」那人一聽,急忙給項羽跪下求饒:「項公子,那日放暗器是我不對,任你怎麼處罰都行,求求你把這雙手給我留下吧!」

項羽冷笑道:「我最恨的就是背後放暗箭的小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沒骨氣的傢伙,桓楚兄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要這樣的兄弟何用?留下他不怕丟你的人嗎?」

桓楚見部下在人前給他丟了人,也覺得臉面上下不來,對那位弟兄說道:「軟骨頭,你還有臉活着?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了!」說着,把身上的佩劍摘下來,噹啷一聲扔在了那位弟兄腳下。那人嚇得渾身發抖,妙逸見他可憐,急忙跑過來拉着項羽的胳膊說道:「項郎,你就饒了他吧。」

項羽拾起佩劍還給桓楚,道:「我並不想要他性命,可是也得讓他記住,一輩子別再干這種小人勾當!」說着,項羽抓住那人的右臂,咔嚓一聲將小臂撅成了兩段。

那人疼得一邊號叫一邊躺在地上打滾。妙逸嚇得臉色慘白,搖著項羽的肩膀問道:「你為何要這樣?為何要這樣?!」

桓楚將那位弟兄踢了一腳,喝道:「趕緊給我滾!」

那人爬起來跑了。桓楚對妙逸說道:「讓虞姑娘受驚了,走,進去喝酒。給姑娘壓壓驚。」

妙逸感到十分吃驚:「把人打成這樣你們還有心喝酒?」

桓楚道:「這有什麼呀?喝兩杯就把他忘了。」

妙逸看看項羽,項羽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妙逸十分詫異,她沒想到項羽竟會這樣殘忍,先前項羽給她留下的那點兒好印象頓時蕩然無存,當初要嫁給項羽的想法也發生了動搖。

項羽讓鴇婆擺上一桌酒席,和桓楚兩人像沒事人一樣大碗喝起酒來。妙逸心中悶悶不樂,桓楚給她敬酒她不喝,項羽給她夾菜她也不理,項羽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來,把你的琵琶拿來,給桓楚兄弟唱一曲。」

妙逸拉下臉來說道:「我不唱!」

項羽很尷尬,桓楚急忙出來打圓場:「虞姑娘不唱就算了,來來來,咱們接着喝酒。虞姑娘,你也來一杯。」說着,桓楚將一杯酒端到了妙逸面前,妙逸抬手將酒杯打翻了,道:「我不喝!」

項羽見妙逸這樣無禮,頓時怒從心起,將桌子一拍喝道:「妙逸,你太過分了!」

妙逸毫不相讓,道:「是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我喝不下你們這種酒,你們也不要在我這裏胡鬧,都給我滾!」說着,妙逸一把掀翻了桌子。

項羽怒不可遏,「唰」的一下把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妙逸並不畏懼,厲聲說道:「你要幹什麼?難道還要殺我不成?來吧,這世道反正是活不下去了,要殺就殺吧!」

桓楚一見這場面,急忙勸道:「項公子息怒,虞姑娘是個菩薩心腸,見不得男人們打打殺殺的,千萬別和她生氣。」說着,硬把項羽拉走了。

事後,項羽十分後悔,但是因為翻了臉,很長時間不好意思到碧雲樓去。一日,正在家裏閑得發慌,桓楚來了,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桓楚問道:「你最近見虞姑娘了嗎?」

項羽垂頭喪氣地說道:「沒有。」

「你怎麼不去看看她?」

「那天鬧成那樣,怎麼好意思再去?」

「哎呀,勺子哪有不碰鍋沿的,兩個人幾句口角別老放在心上。她在那種地方,日子可不好過,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去看看她?」

「怎麼,她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聽說李公子打算為她贖身。」

「什麼?有這等事?」

項羽一聽這話,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和桓楚來到了碧雲樓。項羽來得正是時候,李公子最近三番五次地來找妙逸,想為她贖身,娶回去做小。妙逸後悔那日不該那樣對待項羽,項羽雖然心腸狠了些,對她卻是一往情深。狠又如何?在這亂世之中,不狠一點怎麼生存?狠一點至少可以保護自己不受欺侮。如今自己身陷女市,人家不挑剔你的出身就不錯了,你還挑剔什麼?現在,她有心回頭去找項羽,又覺得不好意思,正在左右為難之際,項羽來了。妙逸把近來李公子常來糾纏她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項羽。項羽聽完之後說道:「看來這個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只問姑娘一句話,你可願意嫁給我?」

妙逸哭着說道:「你明明知道還要問!」

「那好,我回去就和叔父說,明日就把你娶回家去。」

「可是有件事你一定得答應我。」

「什麼事?」

「以後再不要和人打打殺殺了。」

項羽道:「這怎麼可能?以後還要跟着叔父完成反秦大業,不打不殺能把秦推翻嗎?」

「反秦是另一回事,你怎麼殺我都不攔你,可是平時能不動武嗎?」

項羽想了想說:「能。」

桓楚見他們有話要說,便站起身說道:「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項羽道:「你有何事?何不就在這裏叫一桌酒席,大家熱鬧一會兒?」

「酒就不喝了。項公子近日若有空,我倒想帶你去見一位朋友。」

「什麼朋友?」

「項公子可聽說近日吳中來了位武林高手?」

「不曾聽說。」

「那廝原本是個打柴的,住在東門外半年多了,誰也不知道他有這等功夫,前日我幾個弟兄被他打傷了,在下前去找他理論,不料竟打不過他。除了公子,我桓楚在吳中還沒碰到過對手,沒想到居然敗在他的手下。」

項羽聽到這裏立刻警惕起來,道:「恕我直言,在下家教極嚴,若讓我幫你打架,我是萬萬不能去的。不過你說的這個人倒是個奇人,我想和他會會。咱們說好,我可不是去幫你們打架的。」

「公子太小看我了。我桓楚歷來敬佩各路英雄,在江湖上從來不會仗勢欺人。你就是肯幫我打,我還覺得丟人呢。」

「那好,你到東門外等我,我和虞姑娘說幾句話就來。」

桓楚剛走,碧雲樓就來了一大群人,抬着不少箱籠細軟,不由分說就往妙逸的房間里搬,項羽問道:「這是誰讓你們抬來的?」

那些人答是李公子,項羽道:「統統給我搬出去!」

那些人見項羽不好惹,出去把李公子找了來。因為項羽常來碧雲樓,李公子已經和他認識了,李公子道:「項公子,好久沒在碧雲樓見到你了,近來在哪兒發財呀?」

項羽沒搭他的茬,反問道:「這些東西是你讓人送來的?」

「正是,有什麼不妥嗎?」

項羽道:「你最好還是讓人把它抬回去。」

「為何?」

「因為妙逸是我的人。」

「項公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初我讓你梳攏妙逸,可是你不肯出錢,現在後悔晚了,我已經決定把她娶回家去了。」

「婚姻是兩相情願的事,你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憑什麼娶她?」

「這你就管不著了,妙逸父母皆已不在,她是被賣到碧雲樓來的,鴇娘同意就是父母之命,媒人我也找好了。公子就不必操心了。」

「可是你問妙逸了沒有,她同意你娶她嗎?」

「這是我和虞姑娘的事,你有什麼資格來管?」

「我當然有資格管,我和她已經定親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剛才,不信你問她。」

李公子道:「別跟我來這套,你是什麼根底我還不清楚?虞姑娘是碧雲樓花大價錢買來的,就你叔父那點兒家當,拿什麼給她贖身?」

「這不用你管,我既然和她定了親,就有辦法給她贖身!」

李公子惱羞成怒,道:「那不行!你們私自定的不算數,我已經給鴇娘付了贖金,你來晚了!」

「晚不晚要由虞姑娘說了算,她如果願意嫁給你,我馬上離開這裏;如果不願意,你休想強娶!」

「項羽,你不要不識相,在這吳中城裏,還沒有人敢跟我李某過不去。」

項羽道:「我也警告你,如果你要強娶妙逸,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咱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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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套裝共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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