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上冊》(

第十一章 《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上冊》(

血雨腥風

秦疆土領域的西北部是九原、北地和上郡三個郡,這裏是匈奴入侵最為頻繁的地區,也是京師之屏障。平定六國之後,匈奴的入侵成了秦王朝統治的主要威脅。因此,秦始皇嬴政派大將蒙恬率領三十萬大軍駐守於此,以保障咸陽的安全。蒙恬的大帳就設在上郡(今陝西綏德)。

蒙恬少年時曾學過獄法,做過獄官,掌過文書。成年後,跟隨父親蒙武東征西討,很快成為一員驍勇善戰的大將。秦始皇二十六年,蒙恬率軍進攻齊國,大破齊軍,打敗了秦國的最後一個強勁對手,使秦統一了天下。是時,匈奴南侵已達河南(今黃河河套地區,寧夏、內蒙古和陝西交界地帶)。秦始皇三十二年,嬴政命蒙恬率軍北擊匈奴。蒙恬接連打了幾個勝仗,威風大振,很快收復了河南,將匈奴驅逐到黃河以北。匈奴畏懼蒙恬大名,從此不敢南犯。蒙恬便開始按照秦始皇的旨意着手修築長城。

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常年駐在塞外,又是位文武雙全的棟樑之材,始皇帝多少有些不放心,於是派公子扶蘇前來監軍。滿朝文武都知道扶蘇與其父政見不合,如今被派到北部邊境這不毛之地來監軍,無異於充軍發配。但是扶蘇不這樣想,他覺得恰恰是由於北部邊境重要,父親才派他到這裏來的。

事實上,秦始皇派扶蘇來也確實有很深的用意。扶蘇將來要繼承大統,離不開蒙恬,利用監軍的機會,可以使他們相互了解,建立起良好的「君臣」關係。扶蘇雖然飽讀詩書,斷冤決獄、處理政務已經十分老練,但是畢竟沒有領兵打過仗,應該讓他到前線去歷練一番。至於政見不同,離開京城咸陽,脫離了儒生們的影響,恰好可以讓他靜下心來認真思考一番。始皇帝對這位長公子抱着極大的期望。他認為扶蘇與他的分歧主要是因為扶蘇書生氣太濃,不懂得政治的殘酷,對於治理國家還缺乏實際鍛煉,他相信自己能夠改變他。

扶蘇與蒙恬相處得很好,扶蘇待蒙恬如兄長,蒙恬事扶蘇若君王,兩人出則並轡而行,巡視邊境、監造長城;入則促膝而談,研討兵法謀略,討論治國安邦之策,猶如親兄弟一般。但是兩個人也並非沒有分歧。對於修築長城,扶蘇是有看法的,認為一是勞民傷財,二是未必能擋住外夷的入侵。自古以來沒有攻不破的城池,似這樣萬里長的邊界,要想靠一座長城來擋住外敵入侵,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父親給他的使命之一就是監造長城,因此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只是向蒙恬要了兩萬民夫,去搞引黃灌溉,開始蒙恬不大情願,後來扶蘇反覆向他講解這項工程的諸多好處,其中最吸引蒙恬的是三年以後塞外大軍的糧食可以自給,不用再靠朝廷從內地輸送了。於是才答應給他兩萬役夫去搞水利工程。

自古以來黃河就是條害河,它就像一匹難以駕馭的野馬,流到哪裏泛濫到哪裏。從遠古時代開始,人們就夢想着利用黃河灌溉農田,但是這匹野馬始終沒有被馴服,一次又一次地泛濫、改道,不知道淹沒了多少良田,吞噬了多少無辜的生命。經過一代又一代人的探索,人們終於發現在北地郡的青銅峽口,有可能將黃河水引出來灌溉農田,但是這需要巨大的組織力量去完成。不少有識之士躍躍欲試,最後都由於人力財力的不足而告失敗。直到扶蘇來到塞外,才組織起這樣的力量。多少代人的夢想在扶蘇手中實現了。第二年,在塞外一望無際的荒漠中,出現了一塊綠洲,人們稱之為「小江南」。由於水源豐富,不僅能種小麥、玉米,還可以種水稻。灌溉網修成之後,當地黔首給扶蘇送了一塊金匾,上書八個大字:功被千秋,水到渠成。至今寧夏吳忠市境內還保留着秦渠的遺跡。

這一天,扶蘇和蒙恬從長城工地視察回來,剛進了蒙恬的大帳,忽報朝廷使者到,兩個人事先誰也不知道,都覺得有點兒意外,互相對望了一眼,急忙出門迎接。

使者是位御史,他面無表情,見了他倆,什麼也沒說,徑直走進大帳。他隨身帶了十幾個人,這些人很不客氣,上來就繳了侍衛們的械,連蒙恬和扶蘇身上的佩劍都摘走了。蒙恬和扶蘇都感到詫異,大帳里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使者坐在蒙恬日常升帳理事的座位上,也不讓座,扶蘇和蒙恬只好站在一旁聽令。御史道:「傳裨將王離。」

王離是大將王翦的孫子,和蒙氏一樣,也是三代事秦了,當年攻打楚國,王翦是主將,蒙敖為副將,今日鎮守邊關,蒙恬做了主將,王離做了副手,兩家從祖上就已經在戰場上結下生死之交,因此,到塞外之後,兩個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北部萬裏邊界,匈奴有四十萬大軍而不敢南犯,不是因為修築了萬里長城,而是由於蒙恬和王離的威名。此刻王離就在帳外候着,聽見傳他,大步跨進帳來,恭立在蒙恬身旁。御史站起身,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黃絹,高聲唱念道:「扶蘇、蒙恬聽旨!」

扶蘇、蒙恬急忙跪下接旨。

「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將軍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將軍蒙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

御史讀完聖旨,命人拿過一口寶劍遞給扶蘇。面對這驚天巨變,扶蘇簡直傻了,半天沒有回過味來。臨來邊境時,父親曾與他徹夜長談,對他寄予無限希望,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是父親對他最後的處置。但是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劍,的確是父親常年佩帶的。反過來想,他與父親的矛盾又是那樣的不可調和,父親主張嚴刑苛法,他卻一味強調仁政,多少年來父子兩個誰也說服不了誰,自己位居長公子,與父親政見不和,父親對於他親手打下的江山怎麼能放心?父親聖旨中說他祈禱山川以求長壽,他卻直言反對,這是他們父子矛盾的又一個焦點。在扶蘇看來,這完全是胡鬧。他曾多次上書勸諫,可是父親一意孤行,誰敢勸阻就殺誰的頭,扶蘇的腦袋能保留到今日已經是萬幸了。想到這裏,扶蘇認定聖旨不會是假的,不禁悲從中來,拔出寶劍便要自刎,蒙恬一把將劍奪了過來:「公子且慢!依我看,此事蹊蹺,其中必有詐。我不相信皇上會做這樣的處置。陛下將三十萬大軍、萬裏邊境交與你我,萬一有人假冒皇上的名義殺害你我,公子就這樣去了,豈不誤了軍國大事,辜負了皇帝的重託?」

聽了蒙恬的話,使者大怒:「蒙恬休得胡言,聖旨豈能有詐!這上面有皇帝的玉璽,你自己看去!惑亂軍心、抗旨不遵是要罪加一等的。」說完,將手中寫有聖旨的黃絹往蒙恬腳下一扔。蒙恬拾起聖旨,與扶蘇兩人仔細驗過,看不出有什麼破綻,扶蘇又欲自盡,蒙恬拚死攔住說:「即便死也要死個明白,依我看,可修書復請一次,托使者帶回,如若不準,再死不遲。」

不等蒙恬說完,御史在一旁催促道:「臣負皇帝聖命,不敢違拗,請公子、將軍勿再遲疑。」

蒙恬把眼睛一瞪:「你懂什麼!兵者,國之大事也,你知道我有多少事要向王將軍交代嗎?」

御史知道這是蒙恬的地盤,害怕激出變故,自身性命難保,語氣緩和了許多:「那就請將軍交出帥印,趕快移交,本使也好回去復命。」

蒙恬正和使者爭辯,沒留神公子扶蘇已經拔劍自刎了,鮮血濺了他一身。蒙恬抱起扶蘇,絕望地喊道:「公子!公子!」

載着秦始皇屍骨的隊伍從沙丘出發逶迤向西北而去。他們現在還不能回咸陽,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扶蘇未除,現在回咸陽能否安定局勢,順利地將胡亥推上皇帝寶座,還是一個問號。萬一被蒙恬、扶蘇識破,起兵討伐,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隊伍走到代郡(今河北省井陘縣),接到使者的快報,說扶蘇已經自盡,蒙恬不肯就死,已被囚禁在陽周。胡亥、李斯和趙高聽了,大喜過望。扶蘇一死,他們的陰謀就成功了一半。三個人舉杯相慶,正商量著怎樣處置蒙恬,來人報告說蒙毅從會稽山回來了。

蒙毅是他們實現篡逆陰謀的最後一個障礙。三個人互相望了望,誰也沒說話。早在半個月前始皇帝剛死的時候,趙高就秘密地派了人去跟蹤蒙毅。蒙毅若還沒有察覺他們的陰謀,就會直接追趕大隊;萬一他有所察覺不再歸隊,派去的人就會就地將其「解決」。現在扶蘇死了,蒙恬被囚,蒙毅又自投羅網,趙高、李斯和胡亥的陰謀可以說已經大功告成。三個人一商量,決定暫時把蒙毅囚禁在代郡,留待以後處置。

大軍繼續前行,但是他們依然不能回咸陽,因為原路返回與秦始皇的性格不符,為了使這場假戲演得更真實,李斯和趙高選擇繞道九原。九原在秦國土的西北角上,要繞加倍的路還不止。這支載着一個曾經威震天下現在依然餘威不倒的死屍的隊伍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達九原。正值盛夏季節,嬴政的屍體已經完全腐爛,臭氣熏天。李斯為了不使眾人察覺,命令所有隨行車輛每車載一石鮑魚(鹹魚)。這樣一來,鮑魚的臭味和屍體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誰也分不出是什麼味了。那些鮑魚搞得整個車隊臭氣熏天,走到哪裏臭到哪裏。人們不知道內情,直埋怨丞相帶這麼多鮑魚乾嗎,運回咸陽也吃不成了。最受罪的是趙高,他必須每天三番五次地鑽進溫涼車去「請示」「報告」「服侍」皇帝,以掩人耳目。給皇帝的一日三餐不能原封不動端出來,他還不得不守着那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吃上幾口再退出來。

繞道九原的另一個目的是要查看一下王離的動靜。王離正在督促大軍緊鑼密鼓地修建長城,跟隨始皇帝巡遊的大軍到達九原郡治后,王離帶領十餘名將領和地方官員前來覲見,想聽聽始皇帝有什麼訓示。趙高將他攔在郡治門外,讓他們等了半天,直到快晌午了,才從裏面傳出「聖旨」,讓他第二天早上一個人來,其餘文武官員各守其職,不必再來。王離以為是自己來晚了惹皇上生了氣,第二天天不亮就到郡治門前候着,直到日上三竿,裏面才傳出令來請他進去。

王離沒有見到皇上,是李斯接待了他。李斯詳細詢問了邊防的兵力部署情況,長城工程的進展以及蒙恬舊部的動向,王離不敢有半點兒隱瞞,如實地將軍中情況一一向李斯做了交代,談了一個多時辰,李斯站起來說道:「將軍回軍中去吧。」

王離來了兩次皇上都沒有見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沒敢往別處想,只是不停地檢討自己有無什麼言行惹怒了皇上,或者像蒙恬一樣,背後被人捅了刀子,於是不安地問道:「皇上他……」

「皇上昨天一早就起程回咸陽去了,皇上讓我囑你謹守邊境,儘快安定軍心,嚴密監視蒙恬舊部,發現異常立即報告,不得有誤!」

王離深深地唱了一聲諾,把心放到了肚子裏:「請丞相轉告皇上,目前邊境大軍軍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匈奴不敢進犯半步。前線將士上下一心守土安邦,一定不負皇上重託!」

王離對李斯的話深信不疑。扶蘇剛剛自殺,蒙恬還在囚禁中,皇上不敢相信任何人,以這樣的障眼法拖住他,他完全能夠理解,這也符合秦始皇一貫的行事風格。李斯見王離不疑有他,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裏。

從九原到咸陽是蒙恬花了多年心血組織修築起來的直道,全長一千八百里,還沒有全線完工,但是大部分路段已經通車,所以沒用多久大隊便趕到了咸陽。按照預先擬定的程序,胡亥命李斯將始皇帝駕崩的消息昭告天下,並確定了日期為秦始皇舉行國葬。緊接着,胡亥宣佈繼任大統,為二世皇帝。改元為秦二世元年。由秦二世主持葬禮。

九月,秦始皇葬於驪山。

驪山在咸陽東,山勢雄偉,逶迤如一條巨龍盤踞咸陽之側。始皇帝還年輕的時候,就有一些靠堪輿吃飯的術士向他遊說,說此處有帝王之氣,若在此處修陵寢,可保萬世基業。於是嬴政繼位不久就開始穿鑿驪山。秦統一天下之後,又花了十年時間,動用了七十多萬徒隸修建驪山陵寢,挖三重之泉,然後用金屬澆鑄,塞住地下流水,在裏面置放棺槨。棺槨兩面設有百官位次,以石人石馬充之。冢內修築的宮室和咸陽宮一樣豪華,冢頂繪有天文星圖,牆壁上畫着山川地形圖,地上還有沙盤,灌入水銀做成江河海洋的形狀。魚油做的蠟燭可以燃燒數年之久。陵寢中還精心設計了重重機關,以防被盜,人一接近,或有利箭射出,或有重鎚砸下,不知底細的人貿然進去休想活着出來。

秦始皇下葬那天,咸陽城裏所有百姓和役夫均要上街戴孝哭喪。送葬的隊伍不亞於皇帝平日的出行隊伍。步兵、騎兵、車兵、儀仗隊、鼓樂隊,之後才是拉棺槨的馬車。胡亥扛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棺槨的兩側和後面由二十多位公子和十幾位公主簇擁著,後面是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隊伍拉了十幾里長,每個人都在哭,有真哭的,有假哭的,有哭皇上的,也有哭自己的。哭得最傷心的是皇帝的後宮姬妾,有上千人,她們是去殉葬的。為了防止她們逃跑,全用繩子綁了由武士們押著。秦始皇統一天下后,從全國各地搜羅了兩萬多美女藏於後宮,按趙高的意思,要把這兩萬多宮女全部殉葬,但是胡亥要把她們留下自己享用,於是取了個折中的辦法,凡是被始皇帝寵幸過而又沒有產子的宮女一律殉葬。

同時殉葬的還有幾百名黃門侍者,如果不是因為趙高自己也是黃門,殉葬的黃門人數還要更多。宮女們有的提前知道了消息,當時就暈死了過去;有的因害怕活埋而自殺;還有的企圖逃命,也提前去見了始皇帝。這些黃門卻被瞞得死死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到了墓穴門口,見宮女們一個個都不肯進去,而他們就排在宮女後面,這才知道大事不好,轉身去奪押送他們的侍衛的刀槍,在墓穴門前展開了一場廝殺。侍衛們早有準備,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企圖反抗的黃門解決了。餘下的宮女、黃門被趕進了墓穴。幾百名役夫扛着鍬鎬來封墓穴門。門封好了,武士們奉命開始屠殺役夫。這裏正在廝殺,外面隧道的門又被封閉了,幾百名剛剛殺完黃門和役夫的武士全部被封在裏面。緊接着,大批軍隊開了過來,把最後完成地下施工的幾萬名役夫包圍了。

為了保住墓穴入口的秘密,這一天,在這座墓穴旁,死了幾萬人。

胡亥登基后,也學着他父親的樣子,出巡了一圈。這一次趙高沒有隨行,因為胡亥剛剛登基,害怕京城不穩,趙高得留在咸陽觀望風向。李斯陪着二世先到了碣石,然後沿海南下,一直到達會稽,本來還要再巡視一些地方,但是趙高從咸陽派人送來密報,說咸陽城中輿論四起,對扶蘇之死議論紛紛,表面上是為扶蘇鳴冤,暗中影射的卻是二世篡位。接到這封密報,不但胡亥坐不住了,連李斯都有點兒慌了,於是日夜兼程趕回了咸陽。

回到咸陽后,胡亥發現情況並不像趙高說的那麼嚴重,於是一頭鑽進了後宮。

胡亥突然得到父親留給他的兩萬美女,已經樂昏了頭。秦始皇下葬之前,他便偷偷選好了一批美人,分藏在各個宮室之中。出巡路上,他一直惦記着這些美女。趙高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看幾個宮女跳舞,那些宮女披着薄如蟬翼的白紗,身體的各個隱秘部分隱約可見,看得胡亥心蕩神搖、熱血沸騰,伸手拉過一個宮女坐在自己的腿上,渾身上下亂摸起來。正玩得興濃,趙高來了。胡亥只好放開手,假做正人君子問道:「什麼事呀?」

趙高看了看那幾個舞女,欲言又止,胡亥本想三言兩語把趙高打發走了接着玩耍,看趙高的樣子不是三言兩語能打發的,只好不情願地揮揮手讓宮女們退下:「什麼事?說吧。」

趙高跪下奏道:「臣斗膽進一言,陛下新登基,立足未穩,切不可沉溺於酒色。」

胡亥一聽,滿臉的不高興:「朕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個用不着你來勸朕。該怎麼做,朕自己知道。」

「那是那是。臣該死!該死!」說着,趙高打了自己兩個嘴巴。胡亥見狀笑了:「唉,也難得你一片忠心。可是人生短暫,如騁六驥之過決隙,朕既然當了這個皇帝,就要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如此才不枉活一生。」

「陛下所言極是,非賢主不能如此。只是蒙氏兄弟尚在,恐陛下難以安享清福,還望陛下早做決斷。」蒙恬、蒙毅是趙高的一塊心病,這兩人一天不死,趙高就一天睡不着覺。自從殺了扶蘇,趙高就像得了一場大病,整日心神不寧,夜裏常常被噩夢驚醒。雖然整個事情做得十分詭秘,除了胡亥、李斯,沒有任何人知道,但是趙高總有一種被人剝光了衣服滿街走的感覺。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殺蒙氏兄弟,蒙氏兄弟遲早有一天會殺他。加之趙高與蒙毅有舊仇,便更是不肯放過這兄弟倆。但是在殺不殺蒙氏兄弟的問題上,胡亥一直下不了決心:「蒙氏乃大秦三代功臣,素有忠信之名,朕若殺之,恐天下不服。」

「陛下錯了,蒙氏所忠者,扶蘇也。當年始皇帝欲立陛下為太子,就是蒙毅從中作梗,加之蒙恬以三十萬大軍脅迫聖上,聖上才不敢下此決心。如今扶蘇雖已死,但是諸公子不服,輿論已經造得滿城風雨,如果諸公子與蒙氏兄弟聯合起來追究扶蘇之死,恐陛下難保不被他們所害。蒙氏一日不除,臣一日不得安寢,實乃為陛下之安危擔憂。陛下,當此生死存亡之秋,大事上切不可糊塗啊!」

「這事恐怕還得跟丞相商量。」

「那是那是。」趙高本來不想再讓李斯參與,企圖單獨控制胡亥,但是眼下他還離不開李斯,他需要李斯的名望來遮掩沙丘陰謀,需要李斯這塊擋箭牌來抵擋輿論攻擊,離開了李斯恐怕控制不了局面,於是立刻命人去召李斯。不料去傳信的黃門回來報告說,李斯病了。胡亥氣急敗壞地說道:「他怎麼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病了?」

「陛下不必着急,我知道丞相得的是什麼病。」說完,趙高起身奔李斯府上去了。

李斯是楚國上蔡人。年輕時,曾在郡里做過小吏,有一次上廁所,看到廁所里的老鼠偷偷摸摸地見了人就跑,於是他想起糧倉里見過的老鼠,比之廁所的老鼠要從容得多,甚至見了人都不躲。他聯想到自己的處境,大發感慨,覺得人和鼠是一樣的,全看自己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了。他覺得自己就像那廁中之鼠,這樣混一輩子沒什麼意思,於是辭了公職,拜在當時名震天下的學者荀卿門下,學帝王之術。荀卿在當時的影響非常大,在諸侯爭霸,人人都想擁有天下,迫切需要一種切合實際的統治理論的環境下,荀卿學說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孔孟。他精於治學,長於辯論,曾在天下公認的學術之都臨淄城西門下學宮裏連任三屆學宮領袖。他遍游天下講學,曾與秦昭襄王商榷治國之道,與趙孝成王討論用兵之法。荀卿有兩個得意門生,一個是韓非,一個是李斯,二人後來都有所建樹。韓非是韓國貴族子弟,念念不忘強盛故國,學成之後便回韓國去了,李斯則西入秦,在秦國做了官。

初入秦國,李斯曾在呂不韋帳下做過幾天舍人,深得呂不韋的賞識,不久便保舉他進宮為郎。李斯以他出色的才華和學識,很快便得到了重用。李斯入宮不久,一個名叫鄭國的韓國人以修築灌溉渠為名,來秦從事間諜活動被發現,於是那些缺乏遠見的宗室大臣們勸說秦王嬴政驅除所有來秦的六國客卿,李斯也在被驅逐之列。李斯聽說后,給秦王上了一封《諫逐客書》,這篇名垂千古的文章,為秦國保留了一大批人才,也保護了李斯自己。

李斯入秦二十餘年,隨着始皇帝嬴政東征西討,終於統一了天下,之後,又幫助嬴政確立了郡縣制,制定了官制及各項法律制度,使剛剛止息干戈的國家很快安定下來。李斯是法家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奉行的法家政治思想不僅使秦國很快強盛起來並統一了天下,而且成為歷代封建統治者的思想武器。歷代帝王無論表面上多麼尊儒崇儒,骨子裏都離不開法家的治國之道。李斯在秦的官位也不斷上升,從長史至客卿,由客卿至廷尉,由廷尉至丞相。李斯已成為秦王朝的棟樑之臣。李家與秦王室也結下了不解之緣,李斯幾個兒子皆尚秦公主,女兒悉嫁諸公子,長子李由才二十多歲,已經做了三川郡守。嬴氏天下差不多有一半是李家的。李由上任后第一次回家,李斯大擺酒宴為之慶賀,咸陽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員差不多都來了,門前車馬竟以千計,李斯喟然嘆道:「當初我的老師荀卿曾告訴我,物禁太盛,盛極則衰。我李斯不過一個上蔡布衣,偶立尺寸之功,被皇上擢拔至此,位極人臣,可謂富貴之極,真不知是禍是福啊!」

回到咸陽后,李斯的心情並不比趙高輕鬆。殺了扶蘇,蒙氏兄弟怎麼處置?再殺了蒙氏兄弟,還有許多公子大臣不服,又怎麼處置?難道把他們都殺光?胡亥無能,諸公子不服,這還好說,還有時間慢慢處理,可是對扶蘇之死,諸公子和大臣們個個心存疑問,就連咸陽城裏的百姓也在議論此事,一旦有人發出詰難,將是一場巨大的風波,到時候能不能保住這顆腦袋都難說。李斯後悔不該聽信趙高的胡言亂語,如今把天捅了個窟窿,這個攤子可怎麼收拾!他一生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還沒有碰到過這麼大的難題,整日唉聲嘆氣不思茶飯。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退隱山林,回上蔡老家種地去,哪怕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可是,退隱談何容易!首先自己的兒子就不同意。長子李由現任三川郡守,集軍政大權於一身。三川郡乃咸陽東面之門戶,六國後裔無時無刻不在謀划著反秦復國,一旦天下有變,三川郡便是咸陽的最後屏障。三川在戰略上的重要性絕不亞於北部邊境,朝廷把這麼重要的使命交給李由,可見皇帝對李家的信任。次子李唐也在朝廷為官,受到重用是遲早的事。自己告老還鄉倒是容易,可是一旦他這棵大樹沒了,孩子們在朝廷里立刻失去了依託,將來丟官倒是小事,只怕保不住性命,甚至株連九族啊。讓幾個孩子和他一起辭官?那不是明擺着和皇帝過不去嘛!思來想去沒什麼好辦法,於是採取了一個消極的辦法——躲,躲一天算一天。從沙丘回來之後,他閉門謝客,很少到朝中去,事情能推就推,能不管的就不管,他打算把善後的事情全部推給胡亥和趙高。可是,這麼大的事豈能躲得過去?於是李斯想起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上了賊船下不來。

趙高彷彿已經鑽到李斯肚子裏看過一般,見了面,開門見山說道:「丞相,如今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想躲是躲不過去的。你我都沒有退路。只有一條路,往前闖,能闖過去還有一條活路,闖不過去就是死。」

李斯有被一箭射中的感覺,二話沒說,打起精神跟着趙高來到宮中。

聽說要殺蒙恬、蒙毅,扶蘇的長子子嬰急忙趕來勸諫。子嬰比胡亥小几歲,從小在一起長大。本來,按趙高的意思,是要斬草除根將子嬰也一起殺掉的,但是胡亥不忍心下手。子嬰與他的父親很像,有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對祖父的嚴刑苛法一直持有異議,因此直言不諱地勸道:「陛下,蒙氏兄弟乃朝廷重臣,世代有功於國,如若殺之,恐天下人不服。歷史上因枉殺功臣而導致亡國滅種的例子比比皆是,陛下不可不察。」

胡亥道:「不殺怎麼處置?難道等着他們造反?」

「陛下不可聽信傳言,蒙氏世世蒙受皇恩,一家人都是高官厚祿,怎麼可能謀反?說蒙氏兄弟謀反,天下人都不信,若殺之,必致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恐怕是危言聳聽吧?」

「並非危言聳聽。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必然導致群臣人人自危,而與朝廷離心離德,臣竊以為不可。」子嬰太年輕了,言語間已經冒犯了胡亥,自己還不知道。

「行了行了,朕雖年輕,也不至於由晚輩來教導我。」

子嬰還想再說什麼,可是胡亥決心已定:「來人哪,傳御史曲宮!」

子嬰見胡亥擺出了長輩和君王的架子,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了,怏怏地退了下去。

曲宮到了代郡,從獄中提出蒙毅,問道:「蒙毅,你知罪嗎?」

「不知。我蒙氏一族,三代事秦,對大秦忠心耿耿,為大秦立下功勛無數,何罪之有?」

「昔日先主欲立太子,而你從中作難,這難道不是罪嗎?按你的罪過,足以誅滅九族了。但是皇帝陛下不忍心這樣做,只賜你一死,對你已經夠寬大的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有。臣追隨先主數十年,為臣沒有不忠,做事沒有不信,忠心耿耿輔佐先主治理天下,未曾有過半點過失。至於立太子一事,先主自有考慮,豈是臣子所能妄議的?況且先主從未在臣面前提起過立太子之事,更談不上從中作難,望御史大人明察。」

「此案乃陛下親自審定,無可複議。」

「我大秦素來提倡以法治國,依法論罪。臣並不畏死,只求死個明白。夫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今御史治我死罪,是什麼罪名,望大人給我一個說法。我在九泉之下也好瞑目。」

曲宮情知理屈,但是來時丞相李斯和趙高都有交代,無論碰到何種情況,都要不顧一切將蒙毅斬首。如果提不回蒙毅的首級,就拿自己的首級來見。因此,曲宮不再與蒙毅理論,沖旁邊的劊子手使了個眼色,早有一人繞到蒙毅身後,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在曲宮殺害蒙毅的同時,另一位御史已經到了陽周。御史準備了一碗鴆酒,命蒙恬喝下去,蒙恬申辯道:「請問處死我是何罪名?」

「你的罪自己還不清楚嗎?與公子扶蘇誹謗先帝,其一也;擁兵自重,串聯公子扶蘇策劃謀反,其二也;其三,你弟弟蒙毅犯有大罪,依法牽連到你。」

「我要謀反?我要謀反隨時隨地可以反,還要與公子扶蘇商議策劃嗎?就是你們把我押在這裏,我照樣可以反。只要我一聲號令,三十萬大軍立刻就會殺到陽周來,你就是有十顆腦袋也早就搬家了。我之所以不反,是因為我不敢辱沒先人的教誨,是為了不忘先主之恩。請你轉告陛下,我不怕死,只想臨死之前能進幾句忠言。這麼多天我沒有死,並不是為了免於一死,只是想以忠言進諫而死。願皇帝陛下以萬民為慮,行正道以治天下!」

「可惜將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我不敢把將軍的話轉告皇上。」

「你這個貪圖利祿的小人,大秦江山就毀在你們這些人手裏!」

「將軍息怒,臣固小人,然今日小人執行的是皇帝的旨意。望大人不要難為小人。」

「蒼天啊,我究竟犯了什麼罪呀!」蒙恬長嘯一聲,端起那碗鴆酒一飲而盡。

趙高、李斯自以為事情做得詭秘,無人知曉,可以瞞天過海。但是人們猜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況且還有蒙恬和扶蘇的舊部在,他們對扶蘇和蒙恬之死心中不服,要堵住他們的嘴談何容易!蒙氏兄弟死後,京城裏的傳聞更多了。說什麼的都有,矛頭直指胡亥、趙高和李斯。還有人傳說,蒙恬的舊部已集結塞外,準備殺進京城為扶蘇和蒙恬報仇。每日上朝,只有胡亥和李斯兩個人說話,大臣們一個個緘口不言,胡亥點到誰誰出班答話,問一句答一句,多一句話都沒有。胡亥知道這些人心裏不服,便在朝廷上大發淫威,大臣們任由他耍威風,就是不開口。胡亥每日如坐針氈,再也沒有心情去和宮女們調笑了。

這天散朝之後,他命趙高組織人馬去街頭巷尾探聽,凡有妄議朝政者,無論官民,一律當場斬首。趙高笑笑說道:「陛下不是讀過兵法嗎?豈不聞賞賤罰貴之說?賞賤才能人人奮勇爭先,罰貴才能人人震恐,威懾三軍,如今要想在街頭巷尾殺幾個草民來堵住人們的嘴是不可能的,結果只能適得其反,越殺輿論越大。要殺就得殺大的,從上面動手。」

「從上面動手?先殺誰?」

「您說呢?」趙高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了一下,然後反問道,「如今百姓們敢在街頭巷尾議論是為什麼?是因為有官吏們在議論。官吏們敢在下面議論是因為朝中大臣們在議論,大臣們敢議論是因為有您的兄長們在議論。您說應該先殺誰呢?」

「那就先殺幾個朝官給他們看看。」

「恐怕還是不管用。您仔細想想,朝官們能威脅到您的皇位嗎?李斯能取代您嗎?」

「不能。」

「馮去疾能取代您嗎?」

「不能。」

「能取代您的有誰呢?只有您的兄長們。他們是禍根,如果不除掉他們,您就別想安安穩穩做好這個皇帝。」

「你是說讓我殺我的兄長?」胡亥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剛剛殺了扶蘇,又要殺別的兄長,胡亥實在下不了這個手。

「為政者不可以婦人之仁處事,今日你若不殺他們,將來必定為他們所殺。你殺了扶蘇,就是不做皇帝,諸公子也不會放過你。所以擺在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可是要殺他們也得有個罪名啊。」胡亥猶豫着說。

「私通叛賊扶蘇、蒙恬,這不是現成的罪名嗎?臣聽說近來扶蘇和蒙恬的下屬不斷地潛入京城,在諸公子和大臣們府上遊說,企圖推翻陛下,另立新君,為扶蘇、蒙恬復仇。」

「有這等事?」

「他們不僅到諸公子府上遊說,還到各位公主府上去了。」

「看來不開殺戒是不行了。」胡亥惡狠狠地說。

「是呀,再這麼下去,您和我的腦袋都要保不住了。」

「那就殺!先把他們統統抓起來再說。」

「可是沒有依據。諸公子都知道事情的嚴重,大臣們個個老謀深算,絕不會輕易讓你抓住把柄。按照現在的法律,要治哪一個的死罪都不容易。」

「那怎麼辦?」

「辦法只有一個——制定新法。」

「那你還不趕快去辦?」

趙高沒費多大勁,便把新法擬訂好了。新法規定:一、煽惑黔首以背叛新君者,斬。

二、為扶蘇、蒙恬等叛賊鳴冤叫屈者,斬。

三、親近蒙氏者,斬。參與其謀者,族。

四、諸公子及諸臣陽奉於外、陰違於內者,斬。

五、誹謗二世皇帝者,磔。

六、妄議朝政者,斬。

七、私藏蒙氏餘黨者,斬。

……

新法共十二款,由於新法對犯法的界限界定不清楚,執法者可以任意解釋,這樣天下就沒有不可殺之人了。胡亥看過之後,交給李斯。李斯大驚。他搞了一輩子法,深知法律的嚴肅性,哪怕變動一兩個字,就會多殺許多人。秦法雖嚴苛,但還從來沒有這樣濫殺過。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有心和趙高理論一番,又怕惹火燒身,把起草新法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來,於是又一次讓步,未置可否地把新法律文書遞了回去。胡亥見他沒有反對,便說道:「好,就按這個辦!馬上頒佈執行。」胡亥當即委任趙高為郎中令,負責實施新法,所有違反新法者,上至諸公子大臣,下至普通黔首,一律由趙高處置。

趙高拿到了生殺大權,立即在咸陽城裏展開了一場瘋狂的大屠殺。他以私通扶蘇、蒙恬餘黨為名,將十二位公子、十位公主下獄,嚴刑拷打,打得諸公子死去活來,諸公子熬不住,最後一個個被迫承認了私通扶、蒙餘黨的罪名,被處死在咸陽街市。十位公主平日裏嬌生慣養,哪裏經得起這樣的酷刑折磨,也都一個個認了罪。公主們的封地多在杜陵(今西安市西南),趙高為了製造恐怖氣氛,震懾天下,特地將十位公主押往杜陵,以磔刑(分裂肢體)殺之。公子將閭和兩個弟弟是一母所生,兄弟三人從來不問政事,平時為人也比較忠厚,自料不會有什麼事情,但是趙高也沒有放過他們。弟兄三個被捕之後要求見二世皇帝,胡亥不見,只是賜書一封,催其速死,將閭在絕望中與兩個弟弟一起自殺了。公子高本也想隨兄弟姐妹們一起去,但是看到兄弟姐妹們死後不但被抄了家,而且子弟們也差不多被殺光了,於是想了個捨身保家的辦法,給二世皇帝上書,要求給秦始皇殉葬:臣高冒死謹奏:昔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乘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廄之寶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驪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

胡亥看了公子高的上書,大喜過望,把趙高叫來讓他看,說:「你看,急得走投無路了吧?」

趙高獰笑着說:「這就對了,讓他們忙着去死還來不及呢,看他們還有沒有工夫謀反!」於是,胡亥准了公子高所請,賜錢十萬將其葬於驪山。

處置完諸公子,該輪到大臣們了。趙高對胡亥說:「先帝之臣,能從心裏服陛下的人不多,應盡皆除之,陛下可另選賢德,使貧者富,賤者貴,這樣他們才會對陛下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地為大秦效力。」胡亥甚以為然,沒用多久便把一班老臣殺頭的殺頭、下獄的下獄了。

趙高有兩個幫凶,一個是弟弟趙成,一個是女婿閻樂。趙成是宮廷侍衛官,郡守以下官吏,趙高顧不上,一律交趙成處置;閻樂被委任為咸陽令,負責咸陽城裏的屠殺。這兩個人殺起人來比趙高有過之而無不及。受諸公子和大臣們株連的官員無數,一連十,十牽百,一直牽連到普通百姓,這些人盡皆被綁縛市曹問斬。咸陽城裏凡是議論過新帝和朝政的,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普通百姓,一個不留,整個咸陽城成了一座屠宰場,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被殺。咸陽城裏,一片血雨腥風。

秦王朝的統治,已經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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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的皇權:楚漢爭霸(套裝共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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