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夢初醒(2)

第3章 如夢初醒(2)

第3章如夢初醒(2)

「在京城,慕屠蘇被譽為第一美男子,無人能及。聽聞他隨恭親王妃來我們蘇城的白馬寺拜佛,蘇城的姑娘們都跑白馬寺上香去了,這白馬寺的香火可謂是空前鼎盛啊。」

白芷只道一聲「哦」便不再作聲。

「瞧你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指定沒見過慕屠蘇的美貌。」

「那你又見過?」白芷打趣。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去瞧瞧?」秋蟬睜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一臉興奮。

「你另尋他人吧。」

「真沒趣,那我們去吃北街包子鋪的包子如何?」

「這個姑且有得商量。」

男人可以沒有,美食不可以沒有。

北街包子鋪的包子是蘇城享有盛名的美食,皮軟,肉汁鮮,每天供不應求。白芷以前從未在外吃過東西,這包子還是秋蟬帶進府讓她嘗嘗鮮,結果便一發不可收拾,她隔三岔五拜託秋蟬送幾個包子過來。

後來白芷索性隨秋蟬一起去北街買,與她一樣,不顧旁人眼光,當街吃包子。即使旁邊的清荷一直碎碎念,說她是個官家小姐,不該如此,她也置若罔聞。

什麼大家閨秀,見鬼去吧。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

白芷和秋蟬是偷偷溜出門的,所以得走後門。兩隻饞貓一到包子鋪,見蒸籠前站着一堆人。兩人對望一眼,好似約定什麼,衝進人堆里……

待她倆出來之時,兩人手裏都捧著熱騰騰的包子。包子一到手,白芷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像平時一樣,回白府之前,在路上解決掉。

「小心。」秋蟬忽然在她身後高聲喊著。

白芷這才把頭抬起,驚愕發現自己已在馬下,眼看就要被馬踩死。她還來不及驚呼,自馬車裏躥出一抹白影,她的腰結結實實被人摟緊,她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再緩過神,自己已離馬車有一步之遙。馬車也已停了下來。

白芷抬頭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當見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她掙扎著脫離他的懷抱,一言不發就要離開。

「姑娘,在下可有哪裏得罪了你?」慕屠蘇問道。

白芷頓足,深吸一口氣:「無。」不等他繼續問,拉着發愣的秋蟬便慌忙離去。

「芷兒,那位公子長得可真俊美啊!」

「他便是慕屠蘇。」

「你怎知?」

「……」她無言以對。

是啊,她已發誓,不愛慕屠蘇,可夢中的記憶還在,那是她渴望過的愛人!

白芷不顧大家閨秀形象,當街吃包子,偶撞馬車,幸得世子相救,卻冷言相待。這番經過在蘇城不脛而走,自然而然傳到了極愛面子的知州白老爺耳中。

白老爺當即大發雷霆,一大早便命丫鬟到臨水軒喚白芷進書房。站在白芷旁邊的清荷見丫鬟的架勢,知事情嚴重,捶胸頓足地道:「都怪清荷不好,我若看住小姐,小姐便不會隨着秋蟬去吃包子了。」

白芷倒一點兒也不緊張,她爹的脾氣,她再了解不過。這次他大發雷霆的原因絕對不是她損壞大家閨秀形象,想必是她不知分寸,冷言對待京城裏來的世子慕屠蘇吧!

在夢裏,她十五歲才遇見慕屠蘇,她還記得那時正逢乞巧節,夜空如洗,河燈初上,點亮了她那些年的深閨歲月。她如個未見過世面的少女,莽莽撞撞擠進人群,看着一些對於她而言並不新鮮的事物。

她並不驚才絕艷,不過略知筆墨。她到底年輕,湊巧猜中數個燈謎,沾沾自喜,以為所有謎題難不倒她。直到一道「白日依山盡」打一成語,讓她方寸大亂。

她憋紅著臉,看着手中紙張,遲遲不能開口。忽然,身邊躥出一名白衫男子,他有一雙斜飛入鬢的狹長眉毛,那雙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英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似在閑閑地吟唱,將一道道燈謎盡數猜完,並且毫無偏差。

她第一次與除了她爹以外的男子說話,羞澀地問:「公子,白日依山盡,打一成語。」

他回眸看她,輕笑:「下落不明。」他沒有為她的絕美容顏所傾倒,彷彿她與其他人一般,目光多停留一秒也覺得浪費。他說完便走了。可對於白芷而言,那便是情根深種,即使他真的從此下落不明,直到兩年後母親去世,她遠赴京城投靠父親,才得知他是恭親王之子。

而此番,她卻提前了兩年與他相識,到底哪裏出了錯?

白芷來到書房,見白老爺正在練書法,她欠身道:「爹。」

白老爺這才放下狼毫筆,正襟危坐,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芷兒,你與芍兒同年同月生,可你成了爹的掌上明珠,你可知為何?」

「該是嫡女之故吧。」

「知道便好。相較於芍兒,你缺點心眼,凡是喜歡與討厭總會當即擺在臉上,不懂去掩藏。相反,芍兒則懂得隱藏。」

「爹教訓得是。」白芷低眉,算是默認。其實心裏並不痛快。她那麼討厭白芍,怎會去效仿白芍?

「京城來的世子到了我們小小的蘇城,我們已是萬分榮幸,你擺臉色給世子看,該不該?」

白芷認錯:「不該。」

「甚好。」白老爺滿意地點頭,「恭親王來書,京城炎熱,王妃體弱,蘇城冬暖夏涼,宜養生,讓我這知州多擔待點。王爺早些年已命名匠在窮奇山腳建山莊,如今快完工了。這收尾期間,王妃和世子會在我們府上小住,芷兒,你應該明白怎麼做吧?」白老爺鄭重地看着她。

白芷怎會不了解自己的爹,有驚世才華卻被埋沒在小小蘇城之內,有着遠大的抱負卻離京城十萬八千里。恭親王妃與世子的到來儼然成為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有什麼辦法把握這次機會?

當然是聯姻,這是再理想不過的辦法。若說這蘇城,比美貌,白芷是第二,誰敢說第一?再者她又是嫡女,嫁給世子,是不二人選。

白芷並未否決她爹,乖巧地欠身:「芷兒儘力。」

世子的眼睛長在天上,她可高攀不起。給白老爺一個不算答應的答案,也許是她最好的選擇。她不能拒絕她爹。在白府,她和她母親的地位僅有的不過是正妻嫡女。財政大權掌握在二娘手裏,白府唯一的男丁也是二娘所生,最得寵的還是二娘。而白芍雖不是二娘親生,表面站在柳氏這邊,現在的白芷卻知道,白芍對她母親的死一直歸咎於柳氏。如此,白芷和柳氏十分的弱勢,若再得罪她爹,她們母女倆在白府便毫無立足之地了。

白老爺說道:「去你二娘那兒領些銀子,到鋪子裏買些首飾衣服打點自己。」

「是,女兒告退。」白芷退出書房,抬頭看了看今兒的天色,無比感慨地嘆了口氣。如今真是麻煩。讓她去勾引慕屠蘇?夢中她拼搏幾許,換來的又是什麼?

她只想離慕屠蘇越遠越好,他去愛、去寵他的南詔小公主,而她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良人,美滿地度過這一生。

可為何命運如此多舛,這般不如她的願?

白芷奉命去街上買胭脂水粉打點自己。白老爺怕白芷又出什麼亂子,讓清荷隨行。白芷也無所謂,和秋蟬學完馬術,便拉着秋蟬去街上。

不巧,驕陽似火的天突降大雨,雨水傾盆而下,若不是她們三人正好在鋪子裏選簪子,今兒肯定成落水的狗子了。

秋蟬從不抹粉打扮,整日穿着武裝,所以對女孩兒家這些東西十分不以為意。

白芷也不怎麼上心,只是隨便看看,看着順眼的,便買。待到陣雨停歇,她們才去另一個鋪子瞧瞧。

幾人來到一處布料鋪子,白芷隨意看了幾下,摸摸手感,便選了水藍色綢緞,付了銀子,便走人。方出鋪子,迎面而來一輛馬車在她跟前停下。這輛馬車,白芷識得,自家的。

馬車帘子掀起,竟是白芍!她今兒著一件綉碧青色大荷的嫩綠水紗裙,此時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從馬車裏下來。她剛抬頭,便見白芷朝她微微一笑:「妹妹這是打哪兒來?」

白芍神色微妙地說:「自然從府上出來的。」

「哦?」白芷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馬車的輪子,上面沾有紅土,這是窮奇山特有的土質。她去窮奇山作甚?窮奇山除了山腰之上的白馬寺,還有什麼?

「姐姐,很少看你出來買布,做新衣?」白芍忙不迭岔開話題。

白芷也不想說這話題,順着她的話道:「是啊,最近衣服小了,苦惱我了。」

白芍愣了愣,掩嘴輕笑:「莫不是姐姐包子吃太多?」

白芍估摸著是對她的體形幸災樂禍吧。白芷也不惱,而是捂住自己的肚子,病弱西子般蹙眉。清荷見她這樣,忙扶著:「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包子吃太多,想如廁。」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皆驚愕。白芷咬着唇,可憐兮兮地望着白芍:「妹妹,借馬車一用。」

「可是……」

白芷未等她說完便如只兔子迅速上了車,進車廂之前,急着對秋蟬和清荷道:「上車。」之後又命車夫速速駕馬。白芍剛從白馬寺而來,本已疲憊不堪,如今白芷再讓她步行回去,她那三寸金蓮不知挨不挨得住。這也算小小懲罰她一下。

發愣的兩位連忙上了車。

「姐姐。」白芍想挽回卻為時已晚,且臉色發青,眼神中若有若無地多了份忐忑與害怕。

馬車上,白芷方掀起帘子,竟然對上一雙狹長的鳳眸,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白芷自然不能倖免地大叫一聲。車夫立馬急剎車,在白芷身後的兩位重心不穩,直接往馬車裏栽。白芷受到背後的衝力,身子不受控制地直接往裏面那人身上撲。那人本想接住白芷,奈何白芷情願摔到堅硬的車板上,用手擋開他。不想馬兒突然發躁,馬車震動,她的身子又撞了回去。

於是,慘烈又悲壯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一張頗為柔軟的唇,濕濕潤潤,帶着溫熱。

在馬車門口的秋蟬和清荷徹底傻眼了。馬車裏怎會活生生蹦出個男人來?而且長得怎一個美字了得,難怪白家嫡女迫不及待撲倒獻吻!

白芷發愣片刻,立即從他身上彈了起來,且臉色發白。為何她沒有其他女子羞赧的表情,反而是臉色發白,極為恐慌?

只因她撲倒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想逃離的慕屠蘇。

慕屠蘇隨着她的起身坐起,兀自笑道:「白家小姐真是生猛得很。」

她知道慕屠蘇這不是笑。他對誰都笑盈盈的,卻皆不發自內心,只做表面上的謙謙公子。她十分、相當、很討厭他的笑。她抿著嘴反唇相譏:「恕我冒昧,不知世子在車內,更不知世子和我妹妹有那麼一腿關係。」

「白家小姐誤會了,我本在竹林間散步,突降大雨,正巧白家二小姐路過,捎我一程罷了。」

白芷不徐不疾,十分刻板地道:「男女不可共處一室,小妹不懂,難道世子也不懂?還是世子有意於小妹?」話說出口后,白芷腦中當即閃出一個念頭來。

她看得出白芍去白馬寺,一定是與其他女子一般,想看看傳說中的世子,之後白芍不顧禮數,邀他到馬車裏躲雨,可見白芍的心意。既然爹想和恭親王聯姻,她何不撮合白芍與慕屠蘇?她倒是既可兩面討好,又可了卻這煩心事,何樂而不為?

說干就干。

白芷一抬眼,目光便撞進了他漆黑的眼眸里。他正一臉玩味地看着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怎不想,我是有意於你呢?」

白芷聽着慕屠蘇的話,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世子才貌兼得,我高攀不起。」白芷不想與他在同一車內,對着車夫喊道,「停車。」

車方停,白芷便欲下車。慕屠蘇的臉上帶着疑惑,問道:「白姑娘,從我們第一次在林間相遇,你便對我充滿了敵意,屠蘇實在不知我們之間有何恩怨!」

白芷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夢中的一幕幕場景,它們是那麼真實,讓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警惕,而眼前這位男子正是夢中她求而不得的男人!

她懼他,甚至恨他!

她既然重新回到起點,他們自是互不相干。她抗拒的,不過是他這個人。她不想讓自己再痛苦,所以她必須嚴格控制自己。

「我和世子從不相識,又何來的恩怨?世子多慮了。」白芷說罷,便離開馬車。

秋蟬和清荷幾乎小跑才能跟上白芷。

坐在車上的慕屠蘇微微皺了皺眉,眼睛偶爾督向馬車一角,發現一匹水藍色綢緞,想必是白芷落在這裏的。

慕屠蘇竟對那匹布溫和一笑,那個笑容里摻雜着耐人尋味的笑意。

秋蟬和清荷好不容易才追上疾步而走的白芷,清荷嘟囔著:「小姐,莫要難過,此事我一定向老爺彙報,還小姐一個清白。」

清荷以為白芷走得這般急促,是出於憤怒。黃花大閨女在馬車上與陌生男子親個嘴,在清荷眼裏,有失體統。

因清荷這話,白芷頓足,轉身對清荷和秋蟬一字一句地說道:「關於我和世子在車上發生的一切,你們統統忘記,隻字不準提,懂嗎?」

白芷的氣勢很嚇人,兩人幾乎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茫然地點頭。白芷太了解她爹了,此事若要讓她爹知道,他肯定敲鑼打鼓地把她往慕屠蘇的床上送。她才不要重蹈覆轍,絕對不要。

她剛回到白府不久,柳氏的隨身丫鬟來臨水軒喚她去趟佛堂。柳氏常年吃齋念佛,幾乎不出白府的佛堂。白芷隨着丫鬟往佛堂走,途中經過一處別院,看小廝們忙來忙去,便隨口問丫鬟:「這是怎麼了?」

「大小姐不知嗎?王妃過些日子到白府暫住呢。」

「哦,真快。」白芷心裏叫苦。看來她爹是機關算盡地要讓她嫁給慕屠蘇。她要出臨水軒,必經這別院,那麼與慕屠蘇偶遇的機會便大大增多。

白芷不禁唉聲嘆氣。看來這些日子,她吃不了熱騰騰的包子了。

白芷來到佛堂,見白芍正為柳氏挑燈芯。白芷頓了頓,溫婉地朝白芍笑道:「妹妹,你回來了?」

「嗯。」白芍不多說話,點燈以後便走到柳氏旁邊,乖乖坐着。

有時候白芷真的很佩服白芍的耐力,隨着柳氏常伴青燈,白芍也不覺得憋悶?她這親生女兒也不及這養女的一半啊。

「芷兒。」柳氏輕閉着眼,跪在佛祖面前,手上的佛珠不停地翻滾。

「娘。」

柳氏這才睜開眼,欲站起來。白芍非常體貼地扶住柳氏,攙扶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柳氏說:「芍兒說,你今兒腹瀉,現在好些了嗎?」

白芷抬眼看了下白芍,白芍朝她微微一笑,算是回應。白芷在心裡冷笑,這打小報告的速度可真快。白芷欠身說道:「好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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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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