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土（5）
伊森眯著眼睛，掃過屋內昏暗的環境，門窗都緊閉著，窗帘都拉得死死的，室內的空氣都污濁了，像是在躲避著什麼……不，是在逃避些什麼，掩藏著什麼。
「卡洛和小羅琳呢？」伊森對著諾亞問道，「是在地下室嗎？」伊森問道，他的感覺到了地下好像有點振動……不對！樓上也有！伊森豎起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來自樓上的聲音，但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將左手默默地插入大衣中。
諾亞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一下子就輕了下來，「對，這邊，地下室，隔離地面，很安全……很安全……」
伊森的身體又開始保持緊繃的狀態，跟著諾亞走進了地下室的門，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撲面而來。地下室的燈光依舊昏暗，一堆各式各樣的藥品雜亂地擺放在桌子上，還有許多透明的玻璃容器裝滿了各種顏色的藥液以及各種被碾成粉末狀的藥粉，像是最拙劣的藥劑師在落後的條件中想要配出某種藥劑，而且還很心急。
沙發上的小羅琳無神地望著走下來的伊森，眼神中少了那種專屬於小孩子的靈動，同樣面黃肌瘦，像是餓了許多天的樣子。她失去了以往的那種活潑，有的只是行屍走肉一般的獃滯。
一切都是不正常的樣子，一定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在了這個原本歡樂的一家。伊森抽了抽鼻子，空氣中果然還是有瀰漫著那種令人噁心的味道，被藥味所掩蓋著。
諾亞看著盯著自己女兒的伊森，趕緊走了上去，用新的儀器針頭小心翼翼地扎入小羅琳細小的手臂。小羅琳遲疑了一下，眼中有淚水在打轉，當伊森以為她會哭出來的時候，她卻咬緊了自己的嘴唇，用自己的小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爸爸的手臂。
「叮咚！」儀器上的指示燈再次亮起表示安全的綠色，那個大大的零讓人簡直就不敢相信，每一百毫升0個蟲卵，完全沒有被感染。
伊森瞟了一眼那個儀器，內心鬆了一口氣，但是臉上卻仍然嚴肅，沒有絲毫放鬆。
「哎……掃把星，我們沒吃的東西了，你能不能給……」諾亞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伊森打斷了。
「那卡洛呢？」伊森突然問道，他環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熱情活潑的女主人。
諾亞突然就像是噎住了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像那一下子，眼睛上的血絲更加密集了，他的手不自覺地捏緊衣角，「她……她出去找食物了，我們……的食物吃完了，她出去找食物了，現在還沒回來，是有點晚了啊……」
「這樣啊，那你應該不介意我去二樓參觀一下吧，那裡好像有點聲音啊，我得幫你清理一下啊，萬一是感染者怎麼辦，畢竟我是個cleaner啊……」伊森盯著諾亞那雙充滿不安的血紅眼睛，搖了搖頭，「哎，老東西，別騙我了，你還是有那老習慣，撒謊的時候手喜歡扯衣角，還結巴，最主要的是，你這樣怕老婆的人，怎麼會讓她一個人跑出去找東西呢？」
諾亞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可是他卻沒有說什麼，感覺鼻子有點酸。
「她怕是出什麼事了吧？」伊森的語氣突然輕緩了下來，然後並沒有等待著諾亞的回答，只是轉身，緩緩地走向樓梯，左手手指緊扣著大衣腰間的槍柄。伊森聽到了細微的變化，那個不明的振動，從二樓移動到了一樓，就在自己的頭頂，快到樓梯口了。
找到你了，卡洛。
老東西啊，你知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會孵化出什麼噁心的東西？再怎麼也不能就這樣只隔著一層樓生活吧，即使她被感染之前還是你的老婆。
突然一陣跑步聲在伊森身後響起，一雙小手緊緊地抱住了伊森的腿，伊森像是僵住了一般，低頭看向自己的膝蓋處，小羅琳的腦袋靠在上面，正用她閃爍著淚光的眼睛盯著伊森，「伊森叔叔，媽媽好像和那些人一樣生病了，媽媽總是痛得大叫，還對我很兇很兇的，我想去媽媽那裡看看她，爸爸都不讓我去，只是一個勁地在弄這些葯，一定可以治好媽媽的！爸爸還說外面有……」
小羅琳還沒說完，就被伊森用左手穩穩地抱了起來，想說的話也被吞下肚子了。
「別亂說……媽媽只是感冒了，這裡都是感冒藥啊，肯定能治好媽媽的！伊森叔叔也會幫忙治療的！」諾亞連忙上前，想要再說些什麼，「掃把……」
伊森卻狠狠地瞪了諾亞一眼，氣場十足，直接把後者想說的話給憋了下去。
伊森轉過頭看著小羅琳那雙漂亮的眼睛，久久地獃滯住了，思緒好像回到了從前，也有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他……
「叔叔，你能治好媽媽嗎？」過了好一會兒，小羅琳小聲問道，伊森這才緩過神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小羅琳放下了，轉身對著諾亞，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
「老東西啊，你真是糊塗了啊，她已經不是你妻子了，也不是小羅琳的媽媽了……」伊森說著，卻再次聽見樓上傳來的響聲，似乎越來越近了啊，「這東西，還是無葯可解的。」
「不，她只是生病了而已！你們治不好她，我會治好她的，我可以想你保證！」諾亞情緒開始激動起來，可以看見根根青筋在他脖子上暴起。
「老東西……」伊森平靜地看著他，卻不願與這個老夥計對視，刻意避開了他倔強的眼神，用著沒有一絲波動的聲音說，「人類感染這種蟲子后，它們會寄生在人體內，以血液為食，在血液里產卵，慢慢地紅色的血液被白色的卵和代謝廢物替代，感染者的意識也會逐漸消失，變得具有侵略性，最後當感染者體內蟲卵密度達到閾值，它們會感到擁擠，相繼孵化，感染者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會被這些白色的小蟲子一點點地蠶食，從嘴巴里，從鼻子里，從耳朵里，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往外爬，感染附近的人，感染者只會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剩下唯一完整的只有那副森白的骨架。而且進入孵化期，孵化出來的不只有蟲，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