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仙 第二十二章 寄生蟲

骨中仙 第二十二章 寄生蟲

天微微亮,天邊的繁星還沒有消失。

村裏的那戶人家一晚上沒有睡覺,直到天明,人們這才陸陸續續地趕回自己家中,想要睡一個回籠覺。

董清秋睡在趙雅莉的房間,房間典雅清香,讓人能夠快速入眠。董清秋卻不敢睡得太死,一晚睜開眼睛數次。

李壽的事一直讓自己睡得不太踏實,推開趙雅末的房門,趙雅末正坐在床上注視自己。

「道仙大人!」

董清秋「嗯」了一聲,示意趙雅末跟自己出來。

「帶我去看看李老先生的屍體。」

趙雅末努力睜開一晚上沒有睡着的眼睛,走出房間看了一眼地上的姐姐,隨後打開房門,帶着董清秋在前面帶路。

「道仙大人,這個時候怕是有野狼出沒。」趙雅末略顯局促地說道

「無妨!」

見董清秋這樣,趙雅末也只能硬著頭皮,在前面帶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

路過村口時,董清秋瞥了一眼放在路旁的大石頭,上面用正楷寫着——無水村。

天徹底大亮起來,董清秋也到了趙雅末說的地方。

李壽的屍體消失不見,一路上走來,地上也沒有血跡。此處更沒有野狼拖拽李壽屍體的痕迹。

董清秋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站在身後瑟瑟發抖的趙雅末,心中大致瞭然。

心中苦笑道:一個連親姐姐都能放棄的人,自己又怎麼能夠相信?凡事看來都要親力親為才行,不然要是折在了不起眼的小事上,那可就真是貽笑大方了。

董清秋一個轉身用左手掐住趙雅末的脖子,死死按在地上,淡淡問道:「李壽的屍體了?」

趙雅末用手拚命掰著董清秋的手,艱難說道:「怕是被狼拖走了」

「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我們本就非親非故,至於你姐姐的死,是你親手造成的。」董清秋無關緊要道。

「我嫌太遠,就將李爺爺丟進水井了。」

董清秋聞言,一腳將趙雅末踩出鮮血,拍拍手,轉身就要離去。

趙雅末捂著肚子,雙腿不停抖動,咬着牙,大吼著:「我知道你不是道仙,但是你願意幫我報仇,那你就是道仙。如今你受了傷,走不了多遠的,我要是魚死網破,你也活不了。你死了姐姐或許無關緊要,但是你殺了李爺爺,無石鎮的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董清秋側過身子,早晨的山風吹動着額頭的秀髮,挺拔的身軀在寒風中屹立不倒,面無波瀾,沉聲說道:「是嗎?我倒想看看誰能殺我。」

寂靜的山林里,呼嘯而過的風吹過每一棵大樹。枯黃落葉的大樹像嚴陣以待的士兵,在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中,全都蓄勢待發,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猶如刀劍在盾牌上摩擦。

「你不能殺我。」趙雅末望着眼神冰冷,彷彿下一刻就會殺掉自己,緊張的咽下一口口水,急忙說道:「昨天好多人看見李爺爺是和我一起走的,要是他們沒見到李爺爺,回春堂的人一定會來我家找我的。等他們發現死去的姐姐,一定會報官的,徐爺爺也見過你。道仙大人你跑不掉的。」

一片樹葉落下,緩緩從董清秋眼前飄落。

董清秋把玩着手裏的小鐮刀,李壽不合身的衣服,明顯將自己佝僂起來。

樹葉落地,董清秋也隨即露出開心的笑容,笑出聲:「你給我的驚喜真是越來越多了,一個小小的無水村居然能孕育出你這個天才,我都要向你學習了。」拍拍手,微笑地凝視着趙雅末。

「道仙大人,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榮辱與共。」趙雅末又補充道:「或者說,我們是一類人。」

「我和你可不是一類人。」董清秋雙手附后,看了一眼趙雅末,向山下走去,伸手接住一枚楓葉,「昨晚,一晚上沒睡吧?」

「是的。」趙雅末道。

董清秋假笑起來:「做了虧心事,當然睡不着了!」

「自己姐姐的味道不錯吧!早知道把頭給你留下了!」鬆開手裏的樹葉,任由它隨風飄落。

趙雅末被董清秋揭穿也沒有惱羞成怒,而是平靜問道:「那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道仙大人搞的鬼了?」

「沒有!」

董清秋對這件事情興趣不大,冷冷回復一句,便快步走下山,在平坦的大道上,頭也不回,向前走去。

剛剛還一臉無所謂的趙雅末整個人愣在原地,看着遠去的董清秋,自己的手腕開始隱隱發痛。一陣寒風吹過,身上瞬間毛骨悚然,不斷有腳踩樹葉的聲音響起。

「姐姐,你已經死了,何必再裝神弄鬼?」

趙雅末心虛地一笑,不敢回頭看去,撒腿拼了命地跟在董清秋身後。任由刺骨的寒風侵襲著自己。

董清秋和趙雅末走在寒風凜冽的大道之上,彷彿趙雅末跟在自己姐姐身後。唯一不同的是,趙雅末被凍得瑟瑟發抖。

董清秋走在前面,眼神越發殺意濃濃。居然被一個小孩子威脅,這樣下去自己的傷勢還沒有恢復好,就會被人發現。到時候要是趙雅末將所以事推到自己身上,這倒是為他做了嫁衣,白白給他利用了。自己的傷勢也不容樂觀,身上李壽的衣服太過於明顯,所以現在還只能依靠趙雅末這個渾蛋。

董清秋看着自己發膿的傷口,交給趙雅末銀子,讓他去給自己置辦一身合適保暖的衣服,免得傷口繼續發炎。

趙雅末正要開門出去之時,突然回頭問道:「這次出去,我會將王鵬騙來,還望道仙大人,早做準備。」

董清秋道:「不用你多嘴,做好你自己的事!」

趙雅末聞言一笑,「也希望道仙大人,也能做好自己的事。」

董清秋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目送著居然敢威脅自己的趙雅末離去。拿起還燃燒着火焰的柴火,拆掉傷口處的繃帶,毫不猶豫地把柴火按在傷口上,瞬間冒出一縷縷黑煙和肉皮炙烤聲。

直到手上的柴火熄滅,早已經滿頭大汗的董清秋,拿起桌上的繃帶,熟練地將傷口包紮起來。

——

今天的無石鎮格外詭異。

街上不少人全都在竊竊私語。

「哎!你還不知道吧,無水村的張店兒子讓人殺了。」

「是嗎?怎麼回事兒啊?」

一婦人口裏磕著瓜子,像是在說一件風輕雲淡的事:「誰知道啊!早上和他爺去地里挖地瓜吃,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等晚上發現的時候,爺孫倆早死了。」

「可不是嘛,那娃娃身上的肉都不見了!」另一個看熱鬧的女人補充道。

趙雅末握著銀子,默默地走在路上,這時一道聲音響起:「破鞋趙,李先生你有沒有看見啊!聽店裏的夥計說昨天是跟你一起出去的。」

一個挺著大肚子,肥得流油的中年男人,身後跟着幾個家丁,將自己圍了起來。是劉銀的父親劉萬財。

趙雅末諂媚笑道:「這我哪能知道呀,李爺爺還沒有回來嗎?」

「沒呀,回春堂那幫傢伙說李先生一晚上都沒見着面。他們說最後是跟你走的,所以我問問。」劉萬財用手扶著腰兩個下人攙扶著。

「李爺爺昨天給姐姐看完病,難道沒有回來?」趙雅末一臉擔心的問道。

劉萬財卻岔開了話題,笑着問道:「破鞋趙,你姐姐的花柳病好了沒呀?」

趙雅沫整個人愣住了,抓住劉萬財柔軟的袖子,急忙問道:「劉財主,你說什麼?花柳病,我姐姐?」

一旁的下人提醒道:「老爺,大師說過要避諱不好的字,身體才會好。」

劉萬財彷彿如夢初醒,連忙揮手驅趕着趙雅末。帶着一堆下人繼續去找李壽。

趙雅末整個人如遭雷劈。姐姐什麼時候有的花、花柳病?自己為什麼會不知道?自己不會有吧,死人應該不會傳染吧?

趙雅末此刻整個人像丟了魂一般,在街上遊盪著。

一陣香美的氣味突然傳來,趙雅末沮喪地抬頭看去,是一個圍觀著好多小孩。嘰嘰喳喳的,趁老闆不注意,伸手觸碰一下面前的滷肉,心滿意足的吸吮著,手指上的汁水。

趙雅末心一狠,快步走上前,一巴掌將要給董清秋買衣服的銀子,拍在案板上,大聲說道:「給我來一斤豬頭肉,只要瘦的,不要肥的。」

整個人豪橫的雙手環胸,不去看周圍羨慕的目光。

「你拿好!」

老闆將熱氣騰騰的豬頭肉剁碎包進油紙裏面,小心翼翼地交給趙雅末,這才慢慢找起零錢來。

等待着找錢的趙雅末,手中熱氣騰騰,包好的豬頭肉,突然被人拿去。

趙雅末顧不上找錢,急忙轉身一把抓住自己的豬頭肉,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雅末,你姐姐昨天晚上沒少忙活吧?居然有錢給你買豬頭肉吃?」

趙雅末趕忙鬆開手,像見着熟人的小狗,圍在身邊,討好道:「王鵬老大,這全都是孝敬你的。」

王鵬打開用油紙包裹住的豬頭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放在嘴裏,細嚼慢咽地咀嚼起來,捨不得一下子咽下去。

「算你小子懂事,以後有誰敢欺負你,只管說我的名字。」

接過老闆找來的錢,全部都塞入王鵬手心。

「謝謝大哥!這點錢你拿着。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趙雅末咽了咽口水,絲毫不去看王鵬手上的那包豬頭肉,而是跟在王鵬身後,來到了一處沒有人的地方。

「你小子有什麼屎就趕快拉,等我吃完這包豬頭肉,我可就要走了。」王鵬一邊吃着豬頭肉,一邊嗦着手指頭上的油,不耐煩說道。

「大哥,想不想玩玩女人呀?」趙雅末朝王鵬挑挑眉,一臉的壞心思。

「想啊,怎麼不想?老子都十三了,早就想嘗嘗女人是什麼滋味的。」

說起這個,王鵬連豬頭肉都顧不上吃了。巴不得能有一個從天而降的女人,晚上鑽進自己的被窩。

趙雅末見王鵬這副模樣趴在耳邊,小聲說道:「你想不想玩玩我的姐姐?」

「想啊,怎麼不想?但是你姐姐能同意嗎?」

這可給王鵬激動壞了,一副已經好像吃到嘴的模樣,回味無窮。

「怎麼不同意?其實我姐姐私底下已經跟我說過好多次了,從小就喜歡你,就是怕你嫌棄她。」趙雅末見狀,趕忙添一把火,添油加醋地說道。

王鵬聞言,趕忙擺手說道:「你姐姐長得漂亮是漂亮,但是我爹說了,這種女人可不能娶來當媳婦兒,要是娶回來祖宗八代的霉都倒光了。玩玩還是可以的。」

趙雅末露出一副此話有理的模樣,拉住王鵬的手,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王鵬倒是慌張了起來:「真、真、真去呀?」

「你難道還怕我姐姐吃了你不成?」

「誰怕了去就去!」

王鵬甩開趙雅末的手,大步往前走去,心中早已饑渴難耐。

至於趙雅莉為什麼會這樣,自己現在哪裏還有心思想那些,等玩完之後再慢慢想吧。

精蟲上腦,神仙難救。

春秋時期是用頭腦看世界,漢唐時期是用心胸看世界,宋元有心無胸,明到了褲襠,清就到了膝蓋。

男人要是沒有褲襠里的玩意,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改變他的心。

一路上,王鵬總是扭扭捏捏地岔開話題,說來說去。趙雅末則是拉住王鵬的手,拚命地向家裏拽去。

等終於看見自己的房子,趙雅末興奮地喊了起來:「姐!姐姐,我回來了。我把王鵬給你帶來了。」

王鵬見趙雅末這副模樣,可把自己嚇壞了,像一頭倔驢一樣,站在原地,怎麼也拽不動了。

「不是你喊什麼,你不怕被人聽見嗎?」王鵬低着頭紅著臉,假裝生氣說道。

「哎呀,你羞什麼?村子裏誰不知道呀?」趙雅末露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拉住彆扭的王鵬,朝家走去,又突然喊道:「姐,你在幹嘛了?人都來了。」

王鵬就這樣被趙雅末拉着,半推半就的已經站在了門口。

原本一推就開的房門,王鵬卻示意還是先敲門的好。

趙雅末則是誇王鵬細心,用手重重敲響了房門:「姐!快開門啊!」

裏面還是沒有聲音,王鵬擔憂地問道:「會不會家裏有人呀?我還是明天來吧。」

王鵬轉身就要離開,這可將趙雅末給急壞了,羊入虎口的羊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跑掉?

乾脆抓住王鵬的手,一腳踢開了門。雙手死死抓住手腕,猛然域用力向屋裏拽去,隨後急忙關上房門。

王鵬被趙雅末這樣一抓,整個人向前衝去,腳下突然被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趙雅末,你他娘找死」

王鵬憤怒地站起身,剛回過頭,一根木棍結結實實地打在自己額頭上,昏死過去。

董清秋丟掉手裏的木棍,轉身一巴掌塞在趙雅末的臉上。

要不是自己反應快,從門后一下子跨到王鵬身後,將其打暈。不然少不了一番爭鬥,自己的傷勢又要增加幾分。

看着額頭流血,趴在自己姐姐身上的王鵬,趙雅末站起身,一腳踢在王鵬身上,朝董清秋豎起一根大拇指:「道仙大人真是厲害,一棍子就將人打死了。」

董清秋冷冷問道:「衣服呢?」

「道仙大人,衣服可以再買,但機會只有一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趙雅末望着地上的王鵬,雙手緊緊攥住,興奮地跟董清秋講道。

「所以說你是在利用我了?」董清秋用手擦拭著木棍上的血跡,端詳著。

「我只知道機會失去了,不知道下一次還要等到猴年馬月?」

「姐姐得了花柳病,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所以我不能錯過這次機會。」趙雅末理所當然地反駁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好人?」

董清秋手中的木棍彷彿變成了劍氣十足的長劍,靠在趙雅末的太陽穴,隨時都會落下,像西瓜一樣打碎,爆裂開來。

趙雅末看着眼前的董清秋,猶如一尊眼睛冒着閃電的殺神,渾身散發着黑色的觸手,咽了咽口水,心中劇烈害怕起來,慌張說道:「事已至此,你還能怎樣?」

「我姐姐已經死了,你大不了就是殺了我,還能怎樣?」

「你只是一個跟我一樣的凡人,根本就不是高高在上的道仙。你就是一個殺人成型的瘋子,還真將自己當成道仙了?」

逆流回來第一次被人威脅,而且還是一個小孩子。要不是身上有傷,自己早就殺死他了,哪裏還會跟他廢話?

董清秋露出笑容,此刻好像真的成了一個瘋子。鬆開手裏沾血的粗壯木棍,任由落地發出聲響。

將刀刃上早已凝固成血痂的菜刀,丟到趙雅末腳邊,翻著白眼,冷冷說道:

「指望我殺人不成?」

「我不敢。」趙雅末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董清秋冷哼一聲,鬼魅道:「那就等他醒來,殺了你吧!」

「他殺了我,那你也跑不掉。」趙雅末可笑地大笑起來,彷彿威脅住了董清秋。

「我雖凡人,殺你們易如反掌!」董清秋佝僂著身子,頭也不回地打開門,任由寒風吹進屋來,看着遠處山頭,眼神堅定道:「紅日山頭出,傲雪難壓竹。」

趙雅末舉起菜刀,對準董清秋,狠狠說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董清秋雪白的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在風塵中,抵禦著寒風,怒罵道:「天生的賤種!不敢將屠刀對準自己的敵人,而是刺向了幫助自己的人。天生的可憐者,只能痛苦地活在自己虛偽的面具之下,像寄生蟲一樣寄生在宿主身上,貪婪地吸血著鮮血,帶來的只有傷害。可悲,真是可悲!沒有勇氣面對敵人的懦夫,卻有勇氣舉起尖刀刺向自己的戰友。吃下去的五穀,別人化成了血性和勇氣,到你這裏卻化成了骯髒噁心的糞便,支撐著一具毫無價值的身體。」

趙雅末握著菜刀,哭着喊道:「誰讓你不幫我的?」

「哈哈哈!這麼渴望別人的憐憫?只要給你些許善意,你就認為這是你該得的?別人欠你的!你就開始拚命吸吮着他身上的鮮血,絲毫不懂得感恩。等到別人收回這些善意的時候,你卻認為他們是在針對你!你將所有的怨恨都歸結於他人,你舉起了長刀,你不敢去報復那些欺辱你的人,卻敢辱罵對你施以善意的善良之人。想要繼續為你所用,為你付出一切,你巴不得榨乾他身上所有的價值,儘可能地為自己服務。像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傢伙,只會遭到世人的唾棄和辱罵,孤零零地行走於道路之中,像路邊凍死的野狗一樣無人收屍。別人的善意喚醒不了你的良知,唯有死亡是你最好的歸宿。」

董清秋此刻如同鬼魅一般,幾步就來到趙雅末身邊,一巴掌扇飛了手中的菜刀。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上的小鐮刀,已經抵在了趙雅末的脖子上,滲出絲絲鮮血。

「吸血的蟲子,拍死之後,流出的是寄生者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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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道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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