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獅子大開口（修）
第三十八章獅子大開口（修）
◎（3合1）四弟妹！昨晚是我鬼迷心竅了！◎
成正業找來時見她倆坐在茶水鋪子有些意外,「咋在這兒，冷不冷？」
林巧兒笑道：「不冷。」
這茶飲鋪子雖然是露天的，可冬天,攤主也會做生意，每張桌子下面都放了一個火盆,茶水和熟水也是用小爐煨著的,暖融融的一點兒不冷。
成正業放心了也坐了下來,「喝的啥？」他朝林巧兒碗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甘豆湯，他忍不住笑道：「上次我喝了你就惦記著,你是多稀罕和我喝一樣的？」
林巧兒：「……」
她有時候也是挺佩服成正業的無賴。
「我是覺得它好喝！」
成正業嗯嗯兩聲,接過她的碗就喝了一大口，「好喝好喝,我也喝一口。」
林巧兒撇嘴。
時辰差不多了，林巧兒問了幾句生意的事情，得知都順利也就安了心，幾人準備回桃庵村，臨走前，成正業接上了伍氏。
大半夜的，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伍氏笑道：「今天沒賣完的,放著也是浪費了，帶回家吃！」
林巧兒傻眼了，卻聽見成正業抑制不住的笑聲：「你說你連毽子都踢不動，可怎麼得了，這點兒力氣……」
不過他也的確陪著林巧兒踢了一會兒，她微微發熱之後就不踢了，一會兒再動就要出汗，她可不想出了汗之後去睡覺。
林巧兒沒說話了。
他好說歹說的哄了半天，林巧兒才稍微消了消氣，又看向這個毽子，比上一個好看的多，成正業最後用陪她踢一個月的毽子哄好了人，林巧兒才收回了剛才那句話，成正業長舒一口氣。
飯館的飯菜味道不咋樣，大海也沒吃完，伍氏覺得心疼，把剩下的給解決了，二房這邊才熄了燈，準備入睡。
成小蘭回去之後自然還是要做飯的，就那點飯菜,只夠伍氏帶回去自己打牙祭的。好在提前包了餃子,回家之後燒水一煮,吃一頓餃子簡單又滿足。
「晚了。」林巧兒這會兒是真生氣了，討厭的成正業，就知道看她笑話，今晚她要心軟，就不姓林！
成正業不可能放人走，上前兩步就攔住了林巧兒的去路：「好巧兒，我真的錯了，你看這個，這個才是給你做的。」他立馬又拿出了一個新的毽子，明顯比上一個輕巧的多，「真的，你看，那個是多餘的雞毛我隨便插的，你用這個，我陪你踢！」
不過今晚吃了餃子，林巧兒覺得有些不消化，就在院子里走起了圈來，還拉著成小蘭一起陪她。
成老漢說著就要出門，成正業此時也走了出來，其他房裡陸陸續續的都亮了燈，聽說了這事，成正業開口道：「我去吧，晚上路不好走。」
林巧兒今天踢了會兒毽子正是疲累，窗戶上晃動的影子沒動多久就被她給推下去了，她睏乏的不行懶得動，成正業咬牙，有些暗暗後悔。
成正業回房之後林巧兒也歇下了，他也坐在炕邊泡了泡腳，接著就熄了燈上了炕。
成正業越笑她就越狐疑，但現在在院子里，成正業再荒唐也不可能怎麼樣，林巧兒只看他變戲法一樣的變出一個東西，毛茸茸的，借著月色看了半天，林巧兒才認出這是個毽子！
不過最後也沒捨得再鬧她，一次之後就抱著人歇了，冬天了，林巧兒貼他比誰都近，如此這般，成正業氣血翻湧，半晌入不了眠。
「一起吧。」成老漢也不放心兒子一個人，成婆子道：「行，你們快去，家裡有我。」
成四便一如既往的給她打熱水。
伍氏急得不行：「俺也不知道，就睡著睡著就開始鬧肚子了。」
伍氏急的不行：「大海突然鬧肚子了，上吐下瀉的！」
讓成正業劈柴挑水難不倒她，做這種精巧類的東西，為難他了。
林巧兒睡前活動了身體，本以為今天能睡個好覺，誰知道後半夜，院里忽然傳來了一陣動靜，二房那邊的門急匆匆的開了，伍氏慌裡慌張的跑出來去了主院：「爹，娘！」
大海還沒睡，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娘，我肚子餓了……」
主屋的燈很快亮了，成婆子披著衣裳開了門：「咋了這是？！」
林巧兒哼了一聲，「這有何難。」她不會劈柴挑水，踢毽子還能不會？從前她甚少出門，常常在院子里踢。
一聽心愛的孫子出了事，成婆子也不淡定了，成老漢穿衣走了出來：「咋回事？好端端的鬧肚子，吃啥了？」
林巧兒惱羞成怒，終於看出這毽子的玄機，她氣得把毽子朝成正業一扔，氣急敗壞：「你今晚打地鋪吧！」
成正業笑了笑：「那你踢兩個我看看。」
林巧兒悄悄瞪他，成小蘭笑著走了。
伍氏不用自己租牛車回,自然美滋滋的,只是臨走時又從店裡帶了幾個菜回去，林巧兒沒忍住問她帶飯做什麼。
「……」林巧兒很想說不怎麼樣，但想到男人的小氣勁兒，她只好擠出一個笑：「挺好。」
她十分自信，接過毽子，誰知她剛剛準備在成正業面前露一手時，卻發現那毽子她根本踢不起來！
成正業見了，笑：「讓大姐回去歇著吧，我陪你，大姐身子骨比你結實胃口也比你好，根本不用消食！」
「我去請郎中，你們在家等著。」
她壓低了聲音說的這話，卻像是一道雷炸在成正業耳邊，他瞬間覺得天都要踏了！臉色一變，立刻認錯求饒：「小祖宗，我錯了！」
之前鍛煉身體那賬林巧兒還記著呢，這會兒見成正業朝她走來，總覺得他有些不懷好意。
這毽子看上去簡直像個球，成正業道：「我親手做的，如何？」
兩人在院子里鬧的動靜自然被其他人聽見了，這回趙氏沒說什麼，伍氏卻覺得有些不成體統，大晚上的，在外面說說笑笑，也不嫌臊得慌……
「你幹嘛？」
伍氏氣惱：「誰叫你吃餃子的時候睡得和豬一樣，下午又去哪瘋了？！」原來吃晚飯的時候大海睡著了，這會兒都歇了開始吵著餓，小孩子玩累了便睡，餓了就要吃，伍氏沒了法子，只好把從飯館帶回來的盒飯拿到廚房去：「我去給你熱熱，吃點兒吧。」
回了房，她先去泡腳。
現在冬天了，林巧兒洗澡沒那麼勤，只是每天晚上都要泡熱水腳。
大海這病起得凶，除了吐又起了高熱，小臉煞白，成婆子見了，心疼的不行。
林巧兒也過來看望，成小蘭急急忙忙的燒了溫水，要給大海擦身降溫，成婆子看眼伍氏，問：「到底是咋回事，吃晚飯的時候大海就不在，他吃啥東西了？」
邱氏心裡其實有個隱隱猜測，可覺得不大可能，那盒飯都是今天現做的，而且她自己也吃了也沒什麼問題。
「我真的不知道啊娘，大海他白天都在家裡，我……」
「咋回事？」
趙氏那邊也被驚動，帶著大山過來，伍氏一看見大山，眼睛一亮：「大山，告訴二嬸，你和弟弟今天在家都吃啥了？」
大山看了一圈屋裡的大人，想了想：「我們今天就在家吃的飯……中午和奶一起吃的麵條，下午吃的是餃子，不過、不過……」
「不過啥？」
大山看了眼林巧兒，十分糾結：「不過……我們還吃了四嬸昨天給的點心……」
所有人都是一愣。
飯菜都是新鮮做的，家裡都吃的一樣，但是點心是昨天做的，伍氏看向林巧兒，面色已經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善了。
趙氏也是臉色一變，趕忙問大山：「你肚子沒有不舒服吧？！」
林巧兒自己也是一愣，片刻后，她也皺起了眉頭。
「娘，二嫂，點心就用了麵粉雞蛋糖，自然都是新鮮的，牛乳也是四郎當天送來的。」
伍氏聲音立刻提高了幾分：「但那也是昨天的！四弟妹，你不會是用當天的點心去賣，賣不出去的點心就給這倆孩子吃吧！」
林巧兒臉色大變：「二嫂，你——」
林巧兒的話還沒說完，伍氏就繼續道：「這孩子還小！糖吃多了也壞牙齒的！四弟妹，倒不是二嫂針對你，我家大海腸胃本來就不好，要是稍微有點不幹凈或者是——」
「二嫂說這個話就有些過分了吧！」伍氏話剛說一半，忽然被成正業帶著怒氣的聲音打斷了。
成正業帶著郎中，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門口。
他神色明顯不爽，大步走進來之後將林巧兒護在身後：「二嫂這個話的意思，就是在怪巧兒不該給大海吃點心？也在懷疑我們點心不幹凈了？」
伍氏：「四弟，這話說的……」
成正業冷笑了一聲：「巧兒每天都是晚上做點心，尤其是昨天，因為今天早上要給縣城送所以做到很晚，怎麼可能不新鮮？這點心做出來能存放多久不用我說吧，那縣令家的小姐也不傻，要是只能放幾個時辰，何必每次都訂上好幾盒？」
成正業一番話說的，伍氏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脖子依然梗著，明顯有些不服氣的模樣。
成正業繼續：「要真是這點心的問題，那隻可能是我牛場的牛乳出了問題，我給二嫂賠罪，可是和巧兒無關！」
林巧兒站在他身後獃獃地看著他，成正業將人一拉就準備轉身走。
「娘，郎中來了，先給大海治病要緊，我先走了，畢竟明早縣令大人可能就要來抓我了，得準備準備。」
成婆子：「……」
成老漢此時開口：「你先帶著巧兒回去吧，我覺得也不是那點心的問題，看看郎中怎麼說。」
成正業頭也不回的拉著林巧兒走了，他走的很快，明顯帶著怒氣，等回了房間更是哐嘡一下把大門關上，林巧兒還是第一次見他發火，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感動。
林巧兒調整了一下心態，柔柔笑道：「你朝門發什麼火？」
成正業回頭看她，見她還沒心沒肺的笑，皺著眉：「要是二哥開口說你，我摔的就不是門了。」
林巧兒吃驚：「你還敢和二哥動手不成？！」
成正業：「……兄弟打架沒見過嗎？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巧兒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趕忙拉過他的手勸道：「行了呀……多大點兒事，二嫂就是著急上火多問了兩句，大海那麼難受我能理解，我不會和她計較的。」
成正業冷笑，伍氏是單純地激動還是因為別的他很清楚，只是看嬌氣包當真無所謂的樣子，他有些奇怪：「你好像很大度，真不生氣？」
林巧兒哼了一聲：「我本來就不小氣的，再說了……我犯不上……」
不生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林巧兒從小就知道，永遠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那純屬是浪費自己的生命和時間。
她也不願成正業這樣。
成正業聽她心平氣和的說完，沉默了一會兒，總算沒說什麼了。而林巧兒也軟軟的打了個呵欠：「不困嗎？趕緊睡了吧。」
成正業把人摟在懷中重新躺下，親了親她的額頭，忽然來了句沒頭沒腦的話：「這是第一次，事不過三，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林巧兒瞌睡說來就來，小聲嘟囔道：「有你在……我肯定不會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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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重新熄燈睡下，郎中還在二房院子里診脈。
那郎中姓杜，是桃庵村唯一的大夫。
「杜大夫，我兒子他要緊嗎？」伍氏沒忍住問了一句。
杜郎中收回了手：「不要緊，就是吃壞了肚子發熱，我開兩幅葯喝了就沒事了。不過以後吃東西是要注意些，千萬別再吃不新鮮的了。」
杜氏趕忙應下。
成婆子也向杜大夫開口道謝，趙氏此時忽然開口：「杜大夫……要不你也給我兒子看看，我擔心……」
趙氏話音剛落，成婆子一個眼刀就飛過去了：「大山又沒有不舒服，看啥看？！瞎鬧！」
趙氏抿唇：「那誰知道，萬一要真的是巧……」
「閉嘴！」
成婆子顯然惱了，趙氏睜大了眼，伍氏也同樣，兩人顯然都有些不服氣，那杜大夫似乎也猶豫了片刻，才道：「其實，問題大概率應該不是那點心的問題，看看飯菜吧。」
成婆子一愣，伍氏也是一愣，她心中一緊，忽然想到了那份盒飯，頓時就有些慌了。而好巧不巧，等杜大夫準備收拾東西轉身離開的時候，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伍氏忽然感覺到自己肚子一陣絞痛，她忍不住哎喲一聲，一下就捂住了腹部。
「哎喲，哎喲。」
趙氏趕忙上去扶人：「弟妹，你咋了？！」
成婆子和杜郎中也回了頭，兩人均是一怔，成婆子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變，杜郎中也趕緊上去幫忙。
「大夫，大夫我肚子好像也疼了……」伍氏有些慌，她大概率知道是自己的盒飯出了問題，本來還抱著僥倖心理，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麼快，杜郎中立刻給她把脈，不出片刻，就搖頭道：「一樣的，你們到底吃啥了？」
伍氏一開始還不願意說，成婆子忽然厲聲問道：「說話啊，啞巴了？！」
伍氏對上公婆嚴厲的眼神，才支支吾吾的把盒飯的事情給說了……
「娘，那盒飯也是才做的，今天都賣了好多呢，我想著剩下也是浪費就帶回來了，吃之前還去廚房熱了熱……」
成婆子臉色大變：「那你剛才不早說！還怪人家巧娘！」
「我……我那是一時著急……沒想起來……」見婆婆語氣嚴厲，伍氏心中一慫，立馬抬高了聲音叫喚，趙氏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出，目瞪口呆的同時，也隱隱後悔。
糟了，她剛才應該沒有附和伍氏瞎說話吧？
一直沒開口的成老漢此刻沉聲道：「明天我去飯館一趟，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上回四弟帶回來幾個菜的時候我和你娘就敲打過你們，看來你們可能沒放在心上吧！」
公爹的語氣明顯帶著責怪，伍氏心裡一咯噔，也想起了上回那事。
伍氏：「爹，我……」
成老漢擺手，不想再聽她說什麼，成婆子更是恨鐵不成鋼，她咬牙跺腳，要不是為了孫子，她肯定轉身就走，但看見大海這麼難受的模樣，成婆子還是先忍下了。
「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讓開！」成婆子對伍氏半分沒客氣，讓她閃到一邊兒去，自己則把大海抱起來回了自己房裡。伍氏肚子又疼心裡又委屈，想追上去又不敢，只好捂著肚子繼續哎喲。
趙氏站在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後還是上前拉了她一把：「行了……先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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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動靜這麼大，四房不可能聽不見，林巧兒半夢半醒似乎又聽到二嫂叫喚的聲音，正準備睜開眼問，然後就感覺到成正業忽然捂住了她的耳朵。
「別管，你睡你的。」
林巧兒確實也是困，很快就顧不上這些，沉沉睡去了。
她自然不知道，昨晚伍氏也上吐下泄的，折騰了一整晚。成小蘭給她們熬的葯，喝了之後直到天亮才稍稍好轉。
早飯是成婆子做的，成正業早上在院子里劈柴，不知母子兩在院子里說了些什麼，成正業最後死犟著脖子一副倔頭倔腦的模樣，成婆子也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林巧兒出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她站在屋檐下柔柔地喊了聲四郎，成正業立刻就回了頭，神情里的倔強和冷漠消失不見，變成了只有林巧兒能看到的溫柔和愉悅。
「我去給你打熱水洗漱，別站在門口了，天冷。」
成婆子：「……」
林巧兒當然沒有立刻回房，婆母還在院子里呢，她走了過去喊了聲娘，成婆子點了點頭：「巧娘啊……昨晚上的事，我和你爹想給你賠個不是，你別往心裡去，伍氏那個人……」
「我知道娘，您和爹別操心了，您也沒說我什麼。」林巧兒笑著道。
成婆子一愣，雖然她昨晚的確是沒說什麼，但她也並沒開口幫林巧兒說什麼，這個事從昨晚一直卡在她心口，也幾乎是整夜未眠。
看見小兒媳善解人意的模樣，成婆子心裡竟然也有些慚愧了。
成正業打回熱水，林巧兒跟著他回了房。
林巧兒問：「你今天還是去大木村嗎？」
成正業搖頭：「不去了，那邊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開春動工。」
林巧兒高興了：「那你在家陪我？」
成正業笑了。
其實他有永遠都干不完的活，但是嬌氣包發話了，他怎麼可能不陪，他正準備點頭，忽然，院外傳來一個婦人的尖叫聲：「大旺飯館的人是不是在這兒！你給我出來！」
林巧兒嚇了一跳，成正業也皺起了眉。
「你別出去，我去看看。」
成老漢今天一大早就去飯館了，院子里只有成婆子一個人，成正業是家裡現在唯一一個男人，他走出去之後就看見院門口站著一個婦人，對方面紅脖子粗的，面色不善。
不過成婆子也是遠近聞名的不好惹，一看對方明顯不是一個善茬，她也沉下了臉，道：「你們有啥事？」
「你是大旺飯館的人？！」
成婆子搖頭：「不是，那是我兒子開的。」
那婦人哼了一聲：「那叫你兒子出來！看看你們家飯館做的是什麼東西，把我兒子吃的上吐下瀉！」
其實見那婦人那樣，成婆子大概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但家裡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笑話，她佯裝鎮定問道：「怎麼回事？你怎麼確定是我家飯菜的問題？」
那婦人聲音極其尖銳：「我兒子昨天進城幹活，就在你家買了個盒飯，其餘都是自帶的乾糧，乾糧能有啥問題！肯定是你家的菜出了問題！」
那婦人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正被人攙扶著，明顯臉色蒼白，生了病的模樣。
看來對方來者不善，把病人都給拉來了，怕是要訛上一筆。
林巧兒在房門邊上站著悄悄聽，沒有出去，伍氏這會兒還在床上起不來，趙氏也是個聰明的，離院門最近，怎麼可能沒有聽見動靜，但在猶豫要不要出門，李氏那邊還挺著大肚子呢，更是不可能出去了。
還好有成正業，他朝院門口一站，五大三粗的，看起來就讓人有些害怕。不過那老婦人上了年紀，明顯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著成正業，還以為他就是大旺飯館的主人，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在屋裡的林巧兒瞬間就變了臉，門一開就沖了出去，要知道，昨天伍氏冤枉她的時候，她反應還沒有這一半大。
成正業見到林巧兒，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就先把人護在了身後，接著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婦人：「你罵錯人了，飯館不是我開的。」
「不是你？！」
成婆子道：「這是我小兒子，飯館是我二兒子開的，他現在出門在外，飯館都是別人幫忙管著的。」成婆子顯然想把責任推出去，先把人給打發了再說。
「幫忙？」那婦人狐疑，看了看他們，啐了一口：「你哄鬼呢！城裡的飯館你們不自己看，還請人？你們家這麼有錢？！」
成婆子臉色一變，知道對方不好糊弄，沉聲道：「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賠錢！我兒子昨晚難受了一晚上，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成婆子點頭：「雖然不確定是不是我們飯館的問題，但我們也的確不想出現這樣的事，這樣吧，你兒子的醫藥費和看病錢我們全包了，三兩，夠了吧？」
那婦人一聽這話，當場翻臉：「三兩？！你打發叫花子呢！怎麼著也得二十兩！否則這事沒完！」
二十兩？！林巧兒心中一驚，成正業臉色也沉了下來，全家人都明白，這是遇見獅子大開口的了。
趙氏原本在屋子裡不願出去，但見林巧兒都出去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出了院門。她昨天說不定就惹得婆母生氣了，這會兒也得趁機表現一下……
於是趙氏出門就朝著那婦人喊：「你別太過分了！訛人啊你，臭不要臉的！」
那婦人一怔，似乎等的就是對方撒潑的時候，立刻就坐在成家院門口不起來了，拍著腿開始哭喊：「哎喲，成家人不講理啊，都來看看啊！自己賣毒飯菜還有理了啊，有沒有王法了啊！！！不行我就去報官啊！我的兒子喲……！」
趙氏愣住，沒想到對方這麼無恥，成婆子棱了她一眼，趙氏立刻縮了縮頭，不敢再說話了。
這會兒正是各家各戶出門的時候，被對方這麼一鬧，街坊四鄰都在往過看，成婆子臉色難看，心裡明白，十里八村都知道他們家在城裡開了個飯館，這下指不定要怎麼笑話他們的。
但這也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這幾個人可能真的要去報官，成正業看向老娘使了個眼色，成婆子向他搖了搖頭。
她如今脾氣收斂了很多，並不想把事鬧大，畢竟四個兒子都綁在一起，而且老三馬上就要院考了。
伍氏原本在床上躺著，但她又不是暈過去了，這樣的動靜不可能沒有聽見，只是她在門口不敢出去，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成老漢回來了。
成老漢見到門口幾個陌生人先是一愣，接著從那婦人鬼哭狼嚎的幾句抱怨中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忽然笑了笑，道：「那你去報官吧。」
全家人一愣，成婆子：「當家的，你說啥呢。」
成老漢不急不忙：「讓她去報官吧，反正飯館我也不打算開了，就此停業，隨便。」
那婦人一聽這話，從地上咕嚕爬起來了：「你說啥？！你不開飯館了？」
「對啊，都開成這樣了還開個屁啊！不開了！要麼我陪看病錢和葯錢，要麼你就去告吧。」
那婦人大抵也不想真的鬧大，聽了這話眼睛一轉：「算俺倒霉！你們賠錢！不過三兩不夠！我兒子這幾天的工錢你們也要賠！十兩！」
成正業笑了：「在哪上工，這麼高的待遇，你給介紹介紹唄，我也想去。」
那婦人一噎：「你們就說給不給吧！不給我今天就不走了！」
成婆子從口袋掏出幾兩碎銀：「三兩看病都綽綽有餘，再多給你二兩，別不知足。」
那婦人見到銀子，聲音終於小了。
其實昨天晚上看病抓藥，連一兩都沒花到，都是窮苦人家，全家老小一個月也賺不夠二兩銀子，她看著銀子心中幾個盤算。
最後哼了一聲，帶著兒子：「我們走！」只是邊走還在邊罵：「沒良心的……做出那樣的東西，生意能好才怪！」
成婆子懶得和她計較，把人打發了就是要緊，一大早什麼都沒幹就白白損失五兩銀子，全家人臉色都是難看的。
二房的院門這會兒才慢悠悠的打開，伍氏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緊，語氣也十分的低落：「爹……娘……」
堂屋，全家人都沉默地坐著，成老漢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
成婆子：「當家的，到底怎麼回事，你給說說。」
成老漢看了眼屋內的人，最後把視線定在伍氏身上，沉聲道：「今天我去飯館看了，廚房裡的鹽巴是下等鹽巴，蔬菜和肉全都是不新鮮的，你知道這個事情嘛？」
伍氏一驚：「爹，我、那些菜都是當天買的，怎麼可能不新鮮呢……」
「這叫新鮮？！」成老漢一面說一面拿出了身後的一個袋子，倒在眾人面前，一堆爛菜葉，長了芽的土豆，還有一些發黑的藕。
屋裡人倒吸一口冷氣，成婆子更是氣的發抖：「你是不是瘋了！你就是用這樣的菜做飯？給客人吃？還給我孫子吃？！」
「不是，娘，你聽我解釋，這些肯定是要扔的，我……」
成老漢：「扔什麼扔！我親眼見到那個廚子正在切土豆，看見我來了還躲躲藏藏的！二媳婦，難道說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伍氏不知道嗎？她自然是看見過的，但是她總覺得，菜葉蔫吧一些還能吃，土豆長牙了挖掉就是了。
「爹……娘……飯館這小半年基本都是虧著的，我實在是……」
「生意再不好也不能這樣害人啊！你自己不難受？大海不難受？！你以為只是這些嗎，那肉，送過去擱了幾天？賣不出去你也捨不得扔吧？」
成老漢一語中的，伍氏當然捨不得扔，那可是肉啊！誰家捨得扔肉？！反正她是捨不得的！
成婆子緩了緩：「就這，你昨天還紅口白牙污衊人家巧娘！」
伍氏咬著唇，明顯有些哆嗦，成婆子對外喊了一聲：「巧娘。」
林巧兒立刻去看成正業，成正業捏了捏她的手：「進去吧，沒事。」
林巧兒大概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腳進去了。
「娘……」
林巧兒進去的時候，伍氏眼睛一轉，還不等成婆子開口，就立馬轉身對林巧兒道：「四弟妹！昨晚是我鬼迷心竅了！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我計較！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瞎說了……」
林巧兒愣住了，「二嫂……」
伍氏一面說一面眼睛都紅了，還去拉林巧兒的手，看起來的確是愧疚萬分，而成婆子和成老漢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伍氏的反應和道歉有些過於激動，倒讓林巧兒有些無措了。
她也並不想因為這件事鬧得太難看，於是拍了拍伍氏的手：「二嫂言重了……我沒放在心上，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也別多想了。」
伍氏忙道：「謝謝弟妹……謝謝你……」
成婆子此時嘆氣：「巧娘，娘也給你賠個不是，你先回去歇著吧。」
林巧兒忙應了聲好，轉身出去了。
屋內又陷入了一陣沉默，成老漢最後一錘定音：「事已至此，既然沒生意，就關了門吧。開在那也是浪費錢，那廚師我看也不是誠心想乾的，我今天給他結了工錢就讓人走了。」
伍氏一聽立馬抬頭，急道：「不行啊爹！那飯館可是我和二郎的心血！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錢的，還沒賺回來！怎麼能說關就關呢！」
「都開成這樣了你還指望賺誰的錢？！今天那人是暫時走了，但是你覺得她不會出去亂說？！剛才在院門口鬧那一出，街坊四鄰都聾了？沒聽見？！」
伍氏被成老漢說的啞口無言，頹廢地坐了下來，成老漢其實從沒這麼和兒媳說過話，可見是真的動了氣。
成婆子拍了拍桌子：「是開不成了！伍氏，你真的應該好好想想自己的問題！你是我成家兩個孩子的娘了，不再是之前那個伍桂花了！」
成婆子話中明顯有深意，可伍氏這會兒沉浸在關店的心疼中，肯定沒聽出來。
成老漢繼續道：「那店的租約還沒到期，先關著，等老二回來再看，就這麼辦，從今天開始，你別出門了，在家好好照顧大海和梅梅。」
伍氏囁喏了兩下唇，再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