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騎馬到了密林深處,都是羊腸小徑,有些地方甚至連路都沒有,四下里一片漆黑,馬根本不肯走進去,樨娘拉拽了幾次無果,只能下了馬,然後半拖著白璇繼續往前走。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方才分明已經將沈晏還有李深派來的人都甩在了身後,可她還是覺得背後似乎有人在注視著她,目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逐漸延伸到前方晦暗不明的道路上。

樨娘拖著白璇走了不遠便開始覺得有些疲累,腦子裡緊繃的弦還沒有鬆開,整個人都僵硬而乏力。忽然,她感覺到白璇似乎掙扎了一下,可去試探她的鼻息,似乎她還尚未清醒,只當是自己一時迷糊了,可當她繼續往前走時,原本低垂著頭癱軟在她臂間的白璇卻忽然直起了身子,一片漆黑中趁著她不注意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接著樨娘便聽到草叢被撥開的聲音,還有一陣腳步聲。

樨娘蹙了蹙眉,正要去追,那種被人暗中凝視的感覺卻越發強烈,她本能地感覺到了威脅,幾步追上了因為傷痕纍纍而無力逃遠的白璇。

白璇掙扎了幾下都沒能躲開她的鉗制,樨娘心裡的不安卻更加濃烈,她一把捂住白璇的嘴,低聲喝道:「你老實點兒,現在我們已經被人盯上了,不想死就跟我走!」

白璇怎會聽她的,只怕跟著她繼續往前走才是死路一條,便張嘴狠狠地在樨娘手腕上咬了一口,樨娘壓住了溢到唇邊的痛叫,不顧順著手腕滴滴答答淌出來的血,反倒把白璇又勒緊了幾分,抓著她換了一條路逃走。

其實走到半路上白璇就醒了,樨娘打暈她的時候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沈晏追過來的時候白璇還是有印象的,雖然那印象是沈晏被擋在了城門之後。

那塊碎掉的玉佩是她很久之前便準備好的,當時說不上是為了什麼,或許是心存僥倖,覺得會有得救的一天,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只是她也很清楚沈晏哪怕找到了那幾塊碎掉的玉佩,也不會在今晚就趕來救她,畢竟太過於冒險,她記得當時追過來的只有沈晏一個人。

樨娘拽著藤條的手腕因為太過用力傷口撕裂地越發嚴重,血順著胳膊往下淌,白璇能明顯地感覺她的氣力在逐漸流失。

兩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盡,可樨娘卻仍然能感覺到那道潛藏著的視線,正縈繞在她們四周,耳邊倏忽掠過一道風聲,樨娘嗅到一陣血腥味,接著耳朵傳來一陣刺痛,似乎被什麼利器刮過。

樨娘叫了她一聲,然後問道:「你自己能下去嗎?」

烏雲漸漸散開,月光隔過茂密的枝葉勉強照亮了她jsg們的身旁,灌木叢中數十枚寒光畢露的箭頭此刻才顯露出來,樨娘大驚,一把拉起氣喘吁吁的白璇便往前跑,卻不曾想到前面竟然是一處斷崖,崖底隱約能看到繚繞的霧氣。

她睜開眼,嘴唇因恐懼而顯得十分蒼白,這才看清原來是樨娘抓住了崖邊一根藤條,而此處離崖底似乎也並沒有太高的距離了。

她不知道樨娘要帶她到哪兒去,但是看眼下這情況,恐怕樨娘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完全是無措地四處逃竄。能把樨娘逼到這種地步,白璇直覺李深是做不到的,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里,還藏匿著許多的敵人。

她很久沒有走過這麼多路,何況樹林里到處都是灌木,身上的衣服被劃破了,胳膊上和腿上也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白璇卻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樨娘走,至少她跟著樨娘暫時還可以待在曠野之外,倘若被李深抓回去,只怕再也不會有見到外面世界的機會了。

眼看著弓箭已經蓄勢待發,白璇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後退了一步,碎石順著腳邊滾落到了崖底,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就在她惶恐無措時,幾支利箭已經迎面射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只當自己離死不遠了,卻被人一把抱住,回過頭縱身一躍,耳邊刮過陣陣風聲,身體正急速的下墜著,眼看就要粉身碎骨,葬身崖底,卻忽然間感覺到自己似乎懸在了半空。

白璇低頭看了看,如果是原來還有幾分可能,現在她被囚禁了幾個月,渾身乏力,只怕有些勉強,卻還是點頭道:「我自己可以,你鬆手吧。」

說罷她便低頭四下找著可能的落腳點,樨娘卻忽然之間鬆開了藤條,她猝不及防,驚叫了一聲,然後被樨娘帶到了地面上。腳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間兩個人便都癱倒在地,樨娘受傷的那隻手手指不停地痙攣著,她用另一隻手用力按住,才總算克制住了一點。

從崖底往上看什麼都看不清,連月亮都被霧氣籠罩著,看不分明。

樨娘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道:「先找地方躲起來,他們……應該會派人下來找。」

白璇呼吸平穩了之後,從身旁的灌木叢里撿了兩根樹枝,自己拄著一根,又扔給樨娘一根,開口問道:「他們?除了李深還有誰?」

樨娘嗤笑一聲,道:「李深算是什麼東西,你有沒有聽說過鷹嶺?」

白璇是曾經聽說過,鷹嶺似乎是如今江湖上最為避世的一個門派,鮮少有人知曉鷹嶺底細,也不知樨娘為何忽然提起。

樨娘撐著樹枝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想找一個山洞躲起來暫時歇腳,她邊走邊和白璇說:「我與鷹嶺如今的掌門算是有深仇大恨,他的師父,幾位師叔,還有許多師兄弟都死在我的手裡。他用了幾十年想找我報仇,但我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大概是這次因為你在姑蘇待久了才被他打聽到下落,這才追殺過來。」

白璇沉默了半晌,問道:「你為何殺了那些人?」

樨娘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嘲道:「要有什麼理由?」

白璇便不再問了,樨娘見她沉默,似乎猶豫了片刻,又開口道:「他是我的師弟。」

白璇猛地抬起頭來,既然鷹嶺掌門是樨娘的師弟,那便是樨娘殺了自己的師父還有諸多同門?

樨娘見她頗為詫異,這才接著道:「你大概沒有這麼恨過什麼人,如果你和我一樣,遇到過那些事,恐怕也想將那些人都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

「我七八歲時被爹娘帶去了鷹嶺,換了十兩銀子。那時他們告訴我,讓我在那裡等三天,他們就會來接我,但是我等了三年,都沒有再見過他們。」

白璇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眼前這人,大概有多可憐便是有多可恨。

樨娘自顧自地又道:「那時我便開始認真跟著師父練功,然後在某天出嶺時找到了那兩個人,將他們殺了,流了滿地的血,我卻不覺得害怕。我把自己恨的人殺了,我本來覺得自己該快意,可心裡卻並沒有痛快,反而像堵了塊石頭一樣悶。我整日整日在鷹嶺的禁地里練功,人人都羨慕我能夠自由地進出那裡,只有我知道那個地方的一切都是用白骨堆成的,也許走幾步就能踢到一個骷髏,把手背到身後一摸就能摸到一段殘肢。我很害怕,想要離開,可是他們都不許我走,師父和師叔他們逼著我留在那裡,師兄弟們覺得我是在故意向他們炫耀,於是來辱罵我……」

她說到這裡,似乎發現了什麼,伸手撥開眼前一叢雜草,看到了一個深邃的山洞,然後不知從那裡摸出一個火把,抬腳走了進去。白璇急忙跟上。

「所以我也恨他們,恨那些將我當成殺人工具,從來不會想到我是否也會覺得害怕的人。我就像禁地里的那些白骨,一天天漚爛了渾身上下的血肉。」她話音一頓,又問白璇,道:「你說,如果換作是你,你恨不恨?」

白璇看了她半晌,然後道:「也許會恨,可這些都不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我沒法和你感同身受,我也不懂你心裡的仇恨有多刻骨,但你那時已經報了仇,後來呢,後來你殺死的那些無辜的人,被你做成傀儡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們的親人也在遭受和你當年一樣深刻的痛苦?」

樨娘驟然間笑了,笑得肩膀都在顫唞,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細長的布袋,拆開后白璇才發現那是樨娘之前給她的笛子,不知什麼時候被她拿走了。

然後她把那笛子裝回去,塞進了白璇手心裡,低聲細語道:「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恨,這不要緊,你總會懂的,那些被做成傀儡的人,都是我從路上,村子里,隨手抓來的人,他們是可憐,他們的家人說不定現在已經死在了戰火里……可是那又怎麼樣?誰不可憐呢?只能怪我命數不好,也只能怪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命里該有的劫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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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娶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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