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璇還想說些什麼,可她前腳剛跟著樨娘走了山洞,下一刻便聽到一陣如雷般的轟鳴,就連樨娘也沒反應過來,她們腳下的地面開始顫唞,幾塊巨石順著崖側滑落了下來,眼看就要堵住山洞的出口。

樨娘拉著白璇就往出跑,可最後還是慢了一步,山洞被徹底封住了,嚴絲合縫,連探出一隻手的餘地都沒有。

樨娘側身貼在山洞壁上,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而後她聽到了那個許久不曾聽過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關切般問道:「師姐,沒有被砸傷吧?」

樨娘笑了兩聲,她嗓音原本就有些沙啞,再加上山洞裡詭秘的回聲,白璇不禁後背一涼,聽她答道:「有勞你這樣記掛著我。」

烏佐從屬下手中接過一個火把,然後走到山洞邊緣,手掌抵著堵住洞口的岩石,道:「自然是日夜牽挂,不敢忘懷。」

他說完這句話便沒了聲音,樨娘嘆了口氣,盤膝在原地坐下。方才落崖時她一直拽著白璇,現在渾身乏力,這山洞只有這一個出口,卻已經被烏佐守住了,即便想走,也只能等她恢復好了再想辦法帶著白璇離開。

白璇接過樨娘手中火光微弱的火把,見她似乎並沒有什麼焦急的樣子,也不知她是否已經有了擺脫的辦法,只能先等她運完功再說。

白璇試著推了一下那幾塊巨石,用盡了力氣石頭也還是紋絲不動。樨娘平時只愛用暗器,身上很少會帶刀劍,而她現在也不過只有一把匕首而已,根本不可能撼動這巨石,只能暫且放棄了這條路。

樨娘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問她:「以前白溫景有教過你用暗器嗎?」

樨娘又問:「不需要太繁複的暗器,飛鏢或者短刀都可以,教過你嗎?」

兩人此時都是飢腸轆轆,白璇肚中不合時宜地發出一點聲響,她手忙腳亂捂住肚子,死死地按住了那陣動靜。不過樨娘還是聽到了,回過頭來看著她,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火把的光太過於昏暗,讓她什麼都看不清,那一瞬間她竟覺得樨娘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柔和,火把跳躍的光倒映在樨娘的眼睛里,白璇竟然覺得在她的眼角似乎看到了一點淚痕。

樨娘被她叫得一片茫然,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走到了一旁,拿出隨身帶著的菱花鏡——她半邊臉上的人‖皮‖面‖具已經有些脫落,浮腫地掛在臉上,邊緣上露出來的地方膚色幾乎是青紫的,看上去異常可怖。

直到白璇覺得自己雙腿發麻了,樨娘也還是保持著方才跪坐的動作,一動也不曾動過。

樨娘閉著眼,但也能聽到她來回走動的聲音,等到白璇終於停下來坐在她對面,她開口道:「現在逃不出去的,就算有別的出口,一定也被烏佐封死了,再等幾天,等我恢復好了以後,我們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

她用無數條人命給自己多換來的幾十年的容顏和生命,似乎都在一夕之間開始流逝,露出內里她難以面對的最猙獰的一面。

她又試著在山洞裡摸索,想找到其他的出路,就連山洞頂上也看了,這才不得不死心,她們的確是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白璇在樨娘起身時便想起了當年她初次看到樨娘真正面容時發生的事,隱隱地有些后怕。只是方才樨娘忽然湊過來,她也沒能反應過來,出於本能地叫了一聲。

但這次樨娘卻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再對她動手,只是沉默地坐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

白璇不知她為何要問這個,一時沒有回答。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樨娘將她叫醒的,白璇朦朦朧朧看到自己眼前有個人影,等終於適應了眼前的光線,看清了那人的臉,卻忍不住壓著聲音叫了一聲。

白璇抬頭看了她一眼,最後也沒能說出什麼,山洞裡有些陰冷,空氣也不流通,她在李深府上被灌了太多毒‖葯,每日總有幾個時辰會發作,方才還沒有太多的感覺,此刻稍微鬆懈下來,便jsg覺得頭暈目眩,耳畔一陣陣的嗡嗡聲,頓時歪倒在地。她的意識似乎還是清醒的,身體卻由不得自己,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強撐了半個時辰后,便昏昏睡去。

白璇猶豫之後點了點頭。

樨娘就在她身旁坐下了,然後從懷裡拿出了幾十把不過小指長的短刀。

她遞給白璇一把,讓她把刀捏在指間,然後道:「上次教你擲過石子,你用那個辦法把這把刀擲到前面的石頭上。

白璇直覺這不可能,畢竟岩石太過於堅硬,可她現在不敢惹怒樨娘,只能先按她說的去做。果然剛一碰到石頭便被彈落在地。

樨娘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便抓著她的手腕教她,直到白璇練到後背的衣衫都濕透了,汗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她最後擲出去的那把刀才深深地插||進了石頭裡,只剩下刀柄處沒能沒入。

樨娘調理內息的這幾日里,她便一直在練這短刀,可心裡卻想不通樨娘這是何意。

烏佐派來的人始終都守在洞口,似乎有把她們耗死在這兒的意思。

大概是第三天夜裡,白璇原本睡得正熟,忽然在睡夢中感覺到似乎有人在靠近自己,她合著眼睛裝睡,聽著腳步聲,似乎樨娘正在向她這邊走來。或許是出於本能,在樨娘要將匕首捅進她心口時,白璇猛地翻身躲過了,樨娘撲了個空,只抬眼看著她,那張老態頹唐的臉上掛著分明的倦意。

白璇沒有忘記樨娘是為了什麼才幫著李深抓自己,只是自己還並沒有被他們徹底變成藥人,才覺得樨娘不會就這樣急著對她下手,可如今看來,樨娘似乎也是慌不擇路了。

白璇從腕間抽出那把狼牙刃,小心翼翼地後退著,直到貼到了山洞邊緣。

樨娘臉色冰冷,白璇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只覺得死亡在向自己迫近,卻在被逼到無路可退時頓生了許多勇氣,心中竟然不覺得有什麼畏懼。

她不等樨娘對她動手,先拿起狼牙刃向樨娘沖了過去,刀尖正對著樨娘的心口。她本以為自己的結局是被樨娘輕而易舉地抓住,卻沒想到樨娘被她撞到后,竟然向一旁倒了下去,因為她躲了一下,所以白璇沒能刺到她的心臟,可刀鋒還是劃破了樨娘的手臂,原本便渾濁的空氣中忽然又混雜了一絲血腥味。

白璇看著頹然倒下的樨娘,發現她似乎連站起身都很費力,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便舉著刀在樨娘肩膀上刺了一刀,樨娘沒有反抗,就連躲開的力氣也沒了,只發出一聲虛弱的痛叫,便再沒有什麼聲響。

白璇下不去手,她沒辦法去冷心冷麵的殺死一個人,她看著樨娘疲累的面容,開口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想殺我?」

放在一旁的火把此時忽然熄滅了,白璇趕緊拿出火摺子把它再點燃,這才看清了樨娘幾乎一夜之間白掉的頭髮,還有她沒有面具遮掩的無比蒼老的臉,她的眼珠是渾黃的,雙目無神,就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樨娘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向白璇伸過手,白璇看到她的手上也滿是皺紋,還生了許多深褐色的老斑。

樨娘見白璇不肯靠近她,最後苦笑一聲,有氣無力道:「我沒有想到……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一輩子都是我偷來的,現在終於要還了……」

白璇還是沒有說話,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樨娘,眼神里夾雜著一絲憐憫。

樨娘接著道:「可惜了,可惜了你,要陪我一起送死。」

真是可惜。

樨娘眼角猝不及防地滾下兩滴淚來,也說不清是為了自己這倉惶下即將結束的一生,還是為了其他。

她也曾經被做成過葯人,在鷹嶺的禁地里,被逼著服下數以百計的毒‖葯,忍受著近乎穿腸破肚的苦楚,卻連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後來到了風索樓,她便開始四處找尋可以壓制毒性的方法,可這世上所有的醫書,都告訴她只能以毒攻毒,只能再經歷一次非人的痛苦,才能夠得到解脫。

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九死一生回到南疆,發現了人傀的秘術,看著自己一日日恢復的生機,和漸漸變得年輕的面容,她以為總算熬到了盡頭。誰能知道,就是這本來讓她以為是救了她的東西,最後卻害得她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頂著半張潰爛斑駁,半張迅速蒼老下去的臉,她連看一眼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這幾十年裡,她想了無數方法,勉強吊著這條性命,也包括她想得到妖人。其實她早有預感,知道自己要撐不下去了,只是沒有想到竟來得這麼快。她痴活了百餘年,把自己破敗的皮囊躲在一個蒼白卻妖冶的表象之後,臨到盡頭,才發現這些年來的把戲,騙了的只有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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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娶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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