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後記·碰杯(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後記·碰杯(一)

第一百一十八章後記·碰杯(一)

時間逐漸步入秋季,尚未褪去的暑意仍有着難以忽視的餘韻,裹挾著乾燥而悶熱的晚風,一寸寸舔舐過暴露在純黑西裝包裹之外的深色皮膚,將它逼出了些霧珠般的汗水,又被人用拇指隨意的拭去——緊接着,又有五指捋過略微沁著潮氣的淺金碎發,好讓自己在這尚且炎熱的時節里不至於太難捱。

當那雙眼尾下垂卻凌厲的灰紫色眼睛循聲望過來時,萩原研二隻能格外心虛地沖他笑了一聲。

「如果我沒有記錯訊息里的約定時間,兩個小時前某人就應該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眉毛擰緊的降谷零指了指腕錶的錶盤,顯然早早準時來到這處路口的他,可不只是等了一時半刻。

「這個……你聽我解釋。」萩原研二乾巴巴咽了下口水,表情是十足的誠懇,「我……」

「你又去扶老婆婆過馬路了?」降谷零呵呵冷笑,「還是背老爺爺上山撿毛栗呢?」

「總不會是帶着小女孩找了半天媽媽吧?」——在這種重要時刻都遲到,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讓萩原研二汗毛直豎的陰陽怪氣。

「呃,那個,小降谷……」萩原研二被他不冷不熱笑得下意識繃緊了脊背,但堅持想要張口解釋點什麼,「這次呢,確實有點特殊情況……」

很可惜,有着遲到又找借口這種前科太多的他再度被降谷零的嘆氣聲打斷了。

「真是的,既然今年提前一個月來祭典掃墓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建議,好歹給我準時到場啊。」

降谷零剛要擺出的氣勢洶洶表情有一瞬間卡殼,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麼」。

再加上這次…其實是為了祭典死去的好友而進行的集合……哪怕乾等了兩個小時,降谷零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候多苛責對方。

「……不去墓園那是要去哪裏啊,」這種側着身子一起走路的姿勢實在太彆扭,而且過於受人矚目,降谷零開始掙扎,「而且我看你和我一樣也是穿的黑西裝,說明這個決定也是你臨時起意的吧!快鬆開我!」

側腹受了一記來自手肘的擊打,不算沉重的力道,但也成功讓他條件反射鬆開了手,看着降谷零站在旁邊慢條斯理整理衣服——接收到來自大狗狗控訴的目光,他輕哼了一聲,「路人全在往這邊看過來啊,我都讓你鬆手了。」

不等萩原研二多說兩句話,他主動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既然你說是被人所託……那麼也連帶邀請了我在內?」

「其實……」萩原研二趁着他後半句話就要出口的間隙,連忙插了句嘴,「今天我們不去墓園。」

幼馴染死去的心情,他比誰都不能更深刻的體會過。

啊,這次他是真的給忘了!

說完那句話后,視線順勢往下瞄去看他手的降谷零:「…………」

不對啊,去年他可比自己表現得積極多了,供品、香、花束,,早早就備好了,大包小包的拎了過來。

「猜對了——」萩原研二不容分說就把他往車裏帶,「好啦好啦,我也是被人所託,所以拜託你安分點……好痛!」

「你怎麼會連花都忘記了?」他的聲調都下意識拔高了好幾個度,難以相信這個人的疏忽,「供品呢,不會也忘記了吧?」

「我來就是為了和你說這件事情的,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點遠,所以我還特意去了附近的泥慘會分會了一趟,把車借過來開啰。」

同樣穿着黑西裝,但雙手空空的萩原研二:「…………」

甚至,他至今都沒有告訴萩原研二,Hiro其實也已經……

輕吸了口氣,他輕車熟路的往墓園方向走去,越過萩原研二時順手拍下他肩膀,「走吧,」——並沒有真的追究對方在這種時候遲到兩個小時的情況,降谷零隻是向他歪了歪腦袋,「花已經買好了嗎?」

何況,如今的他和萩原研二各自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身邊還動不動就跟着好些人,想要像這樣只有他們兩個人私底下聚一聚,其實是很難辦到的事情。

「就是說,我們今天不去墓園,」萩原研二抬手將小臂勾在降谷零的肩膀上,把他往另一個方向帶。

兩年前的十一月七日,松田陣平犧牲。

「而且,能讓研二如此痛快的改變了原本重要的排程,甚至不惜遲到了兩個小時……」視線偏轉,降谷零望向萩原研二的眼神敏銳而機警,甚至輕而易舉推理出了對方的姓名,「是水川有紀?」

何況降谷零知道萩原研二也並非當真喜歡放人鴿子的類型,他雖然總是在各種集會場合遲到,說着些看似很離譜的爛理由——稍微改變了幾個無傷大雅的關鍵詞,卻往往都是真人真事。

自從她成功篡位烏丸組織的BOSS,又緊接着將那一大堆後續的事務全部丟給他,讓他不得不滿世界到處跑的忙了大半年,充實到每一天都幾乎是帶着怨念入睡,但又常常忍不住感嘆她那宏願達成的每一步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卻又踩得恰到好處。

至於琴酒,在他捉住幾個跟在他身邊的小尾巴后,原本就神出鬼沒的琴酒更是渺無音訊,連遍佈在日本幾乎每一寸土地上的泥慘會,在最近四個月也表示沒能得到關於這個人的任何蹤跡。

降谷零猜測琴酒是因為清楚泥慘會在日本找起人來的恐怖實力,加上一直也沒能探查到有紀的行蹤,因此放棄了在日本隱忍的打算,直接去往了泥慘會與組織都觸及不到的國家,伺機而動。

這可不是好事情。與有紀相當慷慨的揮手把他放走不同,身為貨真價實的公安的降谷零絕對不允許有這種極端暴力卻又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一直逃亡海外,這半年來除了作為二把手兼代理BOSS整頓組織,就是安排人四處追尋琴酒的下落。

有些事情,身為公安的他不能做,但身為國際組織的二把手就能做了。降谷零十分坦然的利用着組織積年累月攢下來的人脈與資源,數次得到了琴酒出沒在某國的線索,又與他進行了數次的交鋒,卻直到如今都沒能將他成功捉捕。

如果不是連組織都是靠有紀整個薅來的,降谷零真的很想搖着她的肩膀大聲抱怨。

為什麼當時要放他走啊,就算他真的變得一心只想追求你的死,這也不能放虎歸山啊……!

但之前,至少有紀確實宛如徹底從人間蒸發了般,大半年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也沒有任何人見過她……今天為什麼又主動約見他和研二?

哪怕琴酒如今遠在國外,但他確信那個男人絕對不缺少監控此處的眼線。

——迎上降谷零疑惑中透出幾分責備的視線,萩原研二聳了下肩膀,「真是瞞不過你。」他說,「確實是有紀,我正好在準備出門的時候,遇見她了。」

這次,萩原研二再往停靠在路邊的車輛走去時,降谷零也同樣走在了他的身側。

「琴酒還沒有被捉住,她為什麼要突然出現?」降谷零蹙起眉毛,十分不贊同地開口,「走之前她身上中了兩處貫穿的槍傷,已經養好了嗎?」

「完全養好了,看着活蹦亂跳的。」萩原研二努了下嘴,「胳膊上那處給我看過了,居然連傷疤都沒有留下,我都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

真的很見鬼,她當時堅持獨自離開的時候,那傷勢重得別說縫線,醫生說要打石膏他都信——大腿那處肉比較多還好說,小臂可是相當容易擊中骨頭的。

而那種接近於放射性的貫穿傷,哪怕是針對骨頭的擦傷都會變得相當危險,神經或肌腱就更別提了,一旦有斷裂,就得做好幾次手術才能縫起來,還不保證它能恢復原有的功能。

結果連個疤痕都沒留下,彷彿當時中槍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而且我感覺……她都快把琴酒給忘了,」——他想了想,「當我提到Gin這個名字的時候,能明顯看到她愣了一下,就是那種[這個名字好耳熟,是誰來着]的迷茫……然後才想起來的。」

降谷零:「………………」

這也太看不起那個組織里的Topkiller了吧,難怪是能篡位當上組織BOSS的女人,好囂張……

有紀表示這次可真的很冤枉,她純粹是因為度過了三百年,導致有些不那麼重要,時間又太過久遠的記憶必須要認真思考一下才能回想起來……

「所以,研二也是因為有紀突然的歸來,而中途決定改變行程嗎?」降谷零實在很無奈,「這種事早點和我講啊,我直接過去泥慘會見她也可以,就不用她現在等着我們了。」

「嗯,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萩原研二的油門踩到底,在車流中的速度猛然提升至降谷零都下意識抓緊扶手。「抓緊啰,小降谷,接下來要帶你去我們訂好的酒館慶祝一下——」

降谷零的心跳險些飈起來,聲音也不自覺變大,「慶祝她回來?」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萩原研二笑得更大聲,方向盤在他手裏靈活地轉動着,超越一輛又一輛仿若龜速的車輛,「慶祝櫻花又盛開!」

「——哈?現在是秋天啊研二,哪來的櫻花!」

很快,降谷零就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了。

站在那扇單薄的推拉門前,他垂在身側的指尖發着顫,連瞳孔也微微顫動,陷入這不敢置信的迷茫與質疑,幾乎不敢作出這樣一個小小的開門動作。

與那僅充當隔絕視線所用,完全無法阻擋聲音的一門之隔,有如此熟稔的,熟稔又清晰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在明朗的笑着,與另一道聲音愉快交談,「班長——真的是好久不見,和女朋友成婚了嗎?」

「欸——我打賭肯定早就結婚啦,」又有聲音插話進來,卻使他下意識扭頭,用那驚愕至極的眼神看向身旁的萩原研二,「家長都見過了吧?」

萩原研二向他回以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伸手將那扇紙門拉開,「抱歉抱歉,我們遲到啰——」

「啊,可算過來啦。」降谷零看到本應在今日被祭奠的松田陣平,此刻正單手托著下巴,晃着啤酒向他們舉了舉,「Hagi也太慢了,飆車不該是你的強項嗎?」

「哇,冤枉死了,我可是用最高限速一路飈過來的啊,畢竟墓園離這裏有那麼遠呢,」萩原研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小降谷一路上還嘮嘮叨叨的,明明他自己飆起車的時候比誰都瘋狂。」

但降谷零沒有空去反駁萩原研二的話了。

他呆站在原地,望着另一個熟悉的背影,看着他向自己這個方向轉過身,露出那張熟稔至極的臉,對着他微笑道,「這家店的小菜也很好吃哦,」

「快來嘗嘗,Zero。」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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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反派獻上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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