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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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這裡!」

阿檀奮力疾呼,一扭臉的功夫,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木門從內狠狠關上。

周欽之疾步過來,率先看到跌倒在走廊上的阿檀,他眸中急切掩飾不住,蹲下`身想將之攙扶起來,誰知阿檀一把抓住周欽之手腕:「先別管我,裡頭有個木頭傀儡,活的,會動能笑,我剛同它打過照面。」

周欽之瞳孔一緊,忙起身狠推木門,從外灌入一股子陰風,掃起層層黃灰,迷了兩人的眼。

他下意識伸手格擋,待眼前恢復清明再往裡看,卻沒看到什麼木頭傀儡。

同時刻,阿檀也發現,方才那木頭傀儡所站之處窗戶大開,窗邊帷幔飄飛,已然不見蹤跡。

周欽之拿出攜帶的手電筒,開關打開,刺眼光亮瞬間充斥整間屋子,他跨過門檻,電筒掃過屋內的一桌一椅一角一落,最終來到裡屋那個大開的窗戶邊。

電筒光亮往窗外照射,後方是幾棵老樹,哪裡還有什麼木頭傀儡?

周欽之猶豫片刻后折返回來:「它翻窗逃了。」

「窗戶大開,想來是翻窗了,警長,要追嗎?」

「之前你夜潛謝家祠堂驗死人屍,后又獨身查探青山祠對峙鬼面,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也會被嚇到。」

她懊喪地低頭:「警長,是我太無能了。」

「還能走嗎?」

「腳踝。」

兩人談話間,遠處傳來聲聲雞鳴,阿檀估摸了下時間:「就快天亮了。」

獨身一人,黑屋暗潮,突然遇上一個能動會笑的木偶人,換成周欽之自己,也不能保證能完全心如止水。

「如此短的時間就不見了蹤影,這春湘園,它比我們都熟悉,追的意義不大了,等待天亮再做調查。」周欽之緩了口氣,目光定格在阿檀身上,「你哪裡受傷了?」

「多謝。」

周欽之話音一頓,看向她的眼神里溢出柔情,藏匿在黑暗中,阿檀未曾察覺。

所有恐懼,皆來源於未知。

阿檀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想起這茬還感到有些丟臉:「也怪我自己,與那木偶突然照面,著實被嚇了一跳,腦子像摻進了漿糊,完全不得思考,只想要退出門去,沒成想到門口時踩中雜物扭傷跌了出來……」

阿檀撓了撓額頭:「之前我面對的,一死一活,都是人,但這個,是個未知的,所以一時間慌了神。」

天亮了,人人身處日光中,陰森污穢便更好找尋了。

周欽之並未出言責怪,他蹲下`身去,語調低沉平緩:「不是你無能,是人人都有恐懼心理,正常。」

周欽之伸手向阿檀:「我先扶你起來吧。」

「能,就是有點疼,我慢些應當沒事……」

周欽之壓下眉目:「怎麼傷的?」

「嗯,天亮好。」

后逃,是人最本能的反應。

站直身體,阿檀拍了拍衣上灰塵,嘗試走了兩步,可是疼痛難忍,她停了腳步,扶住一旁的牆壁吸氣。

阿檀爽快將手遞過去,他手腕用力,將之攙扶起來。

這個時候了,她還在硬撐,周欽之無奈嘆氣,走到她跟前低下`身子:「我背你回去。」

「那怎麼能行?太麻煩警長了,我能走的。」

「我知道你能走,不過你這一步步的,走到那頭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他說著側目往後,「時間寶貴,再磨蹭就快天亮了,趕緊上來吧。」

聞及此言,阿檀不再扭捏,雙手攀住周欽之脖頸伏上去。

他後背堅實寬闊,給人無限安全感,夜風在耳畔亂拂,阿檀有些失神。

沒幾步,前方傳來周欽之低啞聲音:「我忽然的想起一件舊事,你要不要聽聽。」

「什麼舊事?」

「四年前,訂婚之後,與未婚妻上麓山之上遊玩……」

阿檀伏在他的肩頭,眼神黯淡,她的呼吸放緩,聽周欽之繼續講下去。

「遊玩的前天下了場小雨,山上土質濕滑,下山時我腳底不慎滑了一下,她伸手過來扶我,力量不及我,反而被我帶倒了,我除開衣上沾染泥土什麼事都沒有,她卻被我害得扭傷了腳。」

阿檀感受到喉頭澀意,遐思了片刻。

她印象很深刻。遊玩那天出了些太陽,日光透過層疊闊葉投射下來,在周欽之裁剪得體的深色西裝上映上斑駁光影。

他歉意地蹲下,慢慢伸手過來,阿檀想躲,卻被他拉住腳踝:「別動。」

阿檀沒動了,她盯著周欽之柔軟的細發,輕輕吸氣,呼吸有些不暢。

周欽之握住她紅腫的腳踝揉動,動作輕柔,希冀替她減輕疼痛,而後,他躬在阿檀面前:「秀茵,抱歉,我背你下山。」

思緒拉回,阿檀不自在地吞咽了下口水,聽得周欽之冷沉的聲音繼續響起。

「她腳傷了,沒法再行走,我便背她下山,那天風和日朗,沿途美極了,對了——」周欽之餘光向後,「你們不愧是兄妹,連身重都一模一樣。」

阿檀怔忪了少許時間,含糊回答:「應該吧。」

周欽之收回視線,眸中情緒晦暗不明,他欲言又止,將話盡數吞咽入腹。

到落腳點,周欽之將阿檀放到床榻上,又叮囑她:「你先睡會,等天亮,我叫醫生過來幫你看看腳傷。」

「睡不著了。」阿檀嘆了聲氣,目光落到周欽之身上,突然想到什麼,「警長,你起身看看。」

雖不知她有什麼意圖,周欽之還是配合地站起身:「怎麼了?」

「你走到窗戶邊上。」

周欽之照做,往窗邊挪了幾步。

阿檀問道:「你身量多高?」

「五尺五寸。」

「五尺五寸……」阿檀複述著,手裡比劃著,后開口,「那木偶很高大,我估摸著,快有五尺七寸了。」

周欽之有些驚詫:「五尺七寸?」這身量,無論走到哪裡應當都是極為矚目的。

「不對。」阿檀雙眉蹙起,「他的腳懸空著,頭上有珠冠,如果減去這些的話,這木偶真實身量大約在五尺二寸。」

「懸空?」周欽之面露困惑,「真懸空,還如何能夠行走?這樣高大,又不是戲台上的偶人有真人在底下操控,你看清了是懸空的?」

阿檀闔上眼回憶,只記得那木頭傀儡腳上的白鞋分外顯眼,而鞋底與地面確實有差距,差距在一分米上下……

她睜開眼:「親眼所見,確實是懸空的。」

周欽之愈發困惑了,他伸手,虎口蹭了蹭下巴青茬,沒想通其中緣由。

思緒滯塞,阿檀揉了揉太陽穴,終於感受到了睏乏,她眼皮耷拉著,頭往枕頭上靠去:「警長,我突然困了,想先睡會。」

「嗯。」周欽之站在窗邊思索了會,再回頭,室內只剩下了阿檀輕緩的呼吸聲。

寒露已過,將臨霜降,天有些冷,她又穿著單薄,周欽之放輕腳步走到床榻邊,將被角拉開替她蓋好。

她睡得並不安穩,眉蹙著,唇微翕,一縷碎發不安分地滑落在她的眼角,周欽之看著,目光有些挪不開了。

時間空間好似失控,他瞳仁染上晦色,手指也失控了,明明已經替她撥落髮絲,卻還沒有收回,得寸進尺,妄想要撫上她的臉頰。

等真的快要觸碰到時,指尖一頓,周欽之克制著,緩緩收回了手,只是往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周欽之吐出口濁氣,轉過身,自嘲地輕笑一聲,他低垂眼眸,抬腿往門外走去。

沒有得寸進尺,不是因為自小森嚴家教養成的良好禮儀,更不是因為當今時代推崇的紳士風度,只是單純的,不想驚擾了她的清夢。

清早,阿檀再次進入那個與木偶人打過照面的雜物間,這次天光大亮,屋內所有都曝露在視線之中,清晰可見。

屋內很久未打掃過了,進門去不僅一股霉味,每呼吸一口,還都有灰塵攪動鼻腔。

阿檀咳嗽好幾聲,掩了掩鼻,視線往地上去時,目光停滯住了,她蹲下`身端詳地板,突然輕笑出聲。

灰塵確實惱人,但另一方面,灰塵卻也能顯露許多痕迹,比如說——阿檀在門邊發現了許多鞋印。

有兩組鞋尖朝里的鞋印是自己的,偏小,規則覆蓋,只從門邊到屋子中部,是她與木頭傀儡對峙時先進後退時留下的。

還有一組鞋印偏大,花紋繁複,從門口到窗邊最後回到門口,是周欽之的長靴。

而這地板上,還有非常多雜亂無章的鞋印,看大小,均來自於同一人。

與此同時,馬富家依照周欽之的吩咐,將春湘園裡所有人都集結到了雜物間門口。

很快,阿檀走出門,雙眼狹起,認真打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她先問:「昨天夜裡,你們有沒有聽到女戲音?」

此言一出,底下人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有的說聽到了,有的說睡得死沒聽到。

阿檀再問:「昨天夜裡的戲,是你們其中的誰唱的嗎?」

這一問題,在場無一人承認。

阿檀沒再問了,而是閉上眼,回憶著那木偶人的身形體態,復而睜開,最終點出與推測身高相近的五人來。

這五人,一是黃春義身邊最得力的打手阿泰,二是偶戲班嫌疑未除的小生阿驟,三是為死去文叔哭得肝腸寸斷的武行頭壯子,四五是端茶倒水迎賓接客的兩兄弟孫老大與孫老二。

阿檀又使其這五人脫下鞋來對比了屋中鞋印的大小,除開孫氏兄弟的孫老二鞋印明顯小得多以外,其餘四人的竟都差不多大小。

阿檀犯了難。

這時,武行頭壯子開口道:「這位小兄弟,我與你交代實話吧,你對比的那些鞋印,應當都是我的。」

阿檀挑眉,有些錯愕地確認道:「是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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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城奇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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