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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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阿檀擰眉抱臂,低頭嘶了聲,好奇追問下去:「吳嬸,你知不知道小秋為何上吊?」

問到原由,吳嬸似乎很緊張,一句簡單的話,結巴好幾次才說完整,「沒、沒、沒什麼,沒什麼原因……」她再次避開了阿檀探究的視線,補充道,「長官們,這這這都是十年前的舊事了,和文叔的死也沒關係……」

吳嬸說了一半便住了嘴,言下之意,似乎是不願再提及。

本來關於小秋,阿檀只是順口一問,沒想要刨根究底的,就是見吳嬸反應奇怪,回答也奇怪,讓她更加起疑。

問知不知曉上吊原由,吳嬸不答知或不知,而是回沒什麼原因,明顯知情且避諱。

阿檀蹲下`身去,視線與地上的吳嬸平齊:「人活得好好的,偏偏選擇房中上吊,怎麼可能沒有原因?吳嬸,你是湘劇班的小管事,這戲班子,除了文叔之外,你呆得最久,管的事最多,肯定是知道的,我再問你,小秋為什麼上吊?」

吳嬸頓了好久,才說出一句:「是為情所傷。」

既然只是為情所傷,問起來何故要心虛,要遮掩,要讓人一再追問,阿檀愈發覺得內有古怪。

周欽之亦聽出了吳嬸話中的矛盾之處,他先於阿檀,冷聲問:「為什麼最開始不說實情?」

「我……」

吳嬸被問住,左顧右盼,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反駁之語。

「長官……」

「明明知道小秋不會喝酒,文叔還一個勁勸酒,打的什麼心思?」

「說實話。」

周欽之一字一頓,明明語調平緩,卻不怒自威,驚得吳嬸一哆嗦,趕緊搓手答:「長官!我說實話,說實話……」

吳嬸神情慌亂,可也不忘解釋:「不是我不送,是她不讓我送。」

「沒想到,就真出了事!」吳嬸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肉皮脆響,她難為情地說,「小秋進錯了屋,去了黃老闆房中,兩人都醉了,一男一女,同床共枕的,就出了大事……小秋失了清白,連戲台都不肯上了,哭哭啼啼好一陣,黃老闆說他會負責,會娶她為妻,一來二去的,小秋就從了,我們都將她做黃太太看了,誰知黃老闆那頭還有婚約,馬上婚期臨近,黃老闆給了小秋好些銀錢想打發她離開,小秋當晚就上吊了!」

很快端午節至,那日春湘園座無虛席,戲唱得滿座叫好,散場后,黃春義備了一桌好酒好菜犒勞戲班,席間文叔一個勁地勸酒小秋,並說什麼今日是端午,按俗來說是要喝雄黃酒的,老人都言,喝了雄黃酒,百病都遠走,小秋,你不喝可說不過去。小秋本不會喝酒的,但推遲不過,只能飲了幾杯,她酒量不行,幾杯下肚便暈暈乎乎說要回房休息,文叔很是體諒,並令吳嬸攙扶她回房。

昏黃搖曳的燈火下,吳嬸絮絮叨叨講起了春湘園的一樁舊事。

「為什麼回答沒有原因?」

「還有你,」阿檀目光如炬,「小秋推遲不過喝醉,文叔令你送小秋回屋,明明她站著都費勁了,你卻不送她自己回屋了,你又是什麼心思?」

吳嬸一愣,訕訕回答:「這我不知。」

十多年前,黃春義剛從黃老爺子手裡接下春湘園,就對湘戲班的小秋一見鍾情。

「現在小秋已死,什麼都是你一面之詞,是真沒送還是故意送錯了房,也不得而知了。」

吳嬸講完,劉馬等人無不憤憤,痛斥黃春義的薄情寡義,可阿檀卻品出了別的意味。

「不是,不是,真是小秋自己走錯了……」

「我扶著她,剛出門,小秋便推開了我,說她自己回去就行,」吳嬸摸了摸鼻子,「我想著在園裡,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就沒送了,叮囑她早些休息,也回屋了。」她又的眼神飄忽不定,又抬手摸了摸鼻,阿檀將她的神態舉止盡收眼底,斷她此處撒了謊,但阿檀未聲張,聽她繼續說了下去。

小秋年方十八,生得是花容月貌,黃春義雖富裕,可長得肥頭大耳滿身橫膘,他多次求愛小秋,小秋一直將他拒之門外。

「一個酩酊大醉路都走不穩的人,說不讓你送,你就真不送?」

她害怕觸及到周欽之的視線,將頭埋得很低,眼神飄忽著,囁嚅道:「這一切都與黃老闆脫不開干係——」

「怎麼又與黃春義脫不開干係?」

阿檀晃晃頭,故意嚇唬她:「文叔死的那晚,你聽到的像極了小秋的戲音,搞不好真是小秋,她的死有冤情,無處述說,只能夜半唱戲。」

這一句話,吳嬸瞬間變了臉色,手抖得比篩子還厲害,似乎恐懼極了,她的反常舉動更讓阿檀篤定,小秋之死沒那麼簡單。

她還想再問吳嬸,可是窗欞之外,伴隨風聲,竟然再度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戲音,這戲音哀怨婉轉,空靈悠長,像有無數冤情要述。

阿檀與周欽之對視一眼:「誰在唱戲?」

吳嬸被駭到,雙目大裂,驚呼一聲「小秋」后,突然磕頭作揖嘴裡念念有詞。

阿檀眼一凜,推門就出,周欽之也跟步上來。

夜色陰沉,二人步履匆忙,耳朵辨別戲音方向。

還沒等他們辨清楚,戲音戛然而止,只聽到夜風卷著枯葉,吹得沙沙作響。

「停了。」

「是,停了。」

「聽清楚了嗎?」

阿檀遲疑地搖頭,「沒有。」

春湘園三側均有圍牆,南側又佇立著一個大劇園,四面迴音,還真聽不清聲音從哪裡傳來。

阿檀提議:「警長,分頭找找。」

周欽之沒有異議,手指指著更幽暗的前方:「我去前頭看看。」

「好。」

目送周欽之背影消失在暗處,阿檀腳步頓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周身都像是纏上了黑霧一般,阿檀行走其中,總覺得暗中某處,有一雙黏膩陰森的眼,在緊緊注視著她,阿檀回過頭,雙眸眯了眯,目光落在邊上那間屋裡上,她猶豫片刻,最終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腳步放得極輕。

跨上廊檐,阿檀不動聲色咽了咽口水。

她握緊雙拳,選擇繼續前行,走到門前,伸出手指輕輕一推,一聲詭異尖利的「咯吱」聲響起,刺激了阿檀本就高度緊張的神經,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手心後背已經冒了冷汗。

門虛掩著,一推便開,阿檀定定神,抹了抹手心裡的汗,抬腿跨進了門。

沒帶火摺子,也無任何照明工具,阿檀只能借著窗外門外透進來的些微光亮在里行走。

這屋子似乎是個大的雜物房,房中擺放了不少刀槍斧戟、頭冠戲衣等戲台道具,她再往裡走,驟然停下腳步,只見前方不遠處,里側窗戶邊,有人影一個。

阿檀瞬間警覺:「誰?」

那影一動不動,回答她的,只有這間偌大屋子裡盪起的迴音。

阿檀的眼促起狹起,好讓自己看得更真切些,然而光亮太弱,她沒法真的看清楚,只知道這影高大,比她高了一個多頭,甚至身形頎長的周欽之都比不上它的身量。

阿檀心中打鼓,腳步倒一點點往前挪動,越往前,就越能看清。

這人影頭上似乎戴了冠,穿著很是怪異,不是當下的打扮,一身綵衣,花紋繁複長衣寬袖,像戲服。

戲服!

阿檀心下一顫,再度問出口:「你是誰?」

「是人,還是……」

話沒講完,那人影磕巴磕巴,傳出尖利滲笑,笑聲回蕩,不絕於耳,阿檀被嚇到,下意識後退好幾步:「你是個什麼東西!」

那人影笑聲未停,頭顱晃晃,咯嘣脆響,竟慢慢地轉了過來,他臉慘白,雙眼大而黑,眉毛斜飛入鬢,唇弔詭地彎起,真是個木偶人,如此場景,阿檀頭腦不得思考,嚇得一退再退,到門邊時,不知踩上什麼東西,腳踝一扭,往後跌倒出門,一屁股坐到地上,骨痛似裂。

木偶人見狀,一步步緩慢逼近過來,阿檀眼神往下,落到那木頭傀儡腳上,只見裙擺之下露出雙白鞋,鞋底距離地面似有一分米,竟真是懸空而來。

阿檀腳受傷了,跑也跑不得,慌張瞪腿後退,退到了門外走廊,木偶人越來越近時,她聽到周欽之不遠處急切的呼喊:「阿檀?阿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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