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婦人心

神火有靈之後，原本用草木灰寫在灶台旁的咒文卻完全消失不見了。

姜亮知道這是咒文融入火焰之中的正常結果，也是「五祀鎮宅陣」的必要步驟，便沒在意，只是又攜了些草木灰離開廚房。

大門后、庭院中、水井側、廁所旁，他又分別在這四處用草木灰書寫了四遍《太乙神火咒》，將神火的力量滲透到裴家老宅的每個角落，便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跳在耳邊響起，好像這裴家老宅已成了一個活物，正在一呼一吸間與他溝通著。

「裴錄事，貧道欲在你家宅之中布陣一座，用以祛邪除祟，還望你允許！」

此時，姜亮把之前因為時間重置，再次回到「攝魂鈴」中的裴七郎「爽靈」給放了出來，也沒送對方回歸肉身，便直接開口詢問。

這卻是「五祀鎮宅陣」生效的最後一步。畢竟，家中五祀的香火，都是來自本家之人。若是得不到家主的認可，就算布陣成功，姜亮也是獲得不了陣法的控制權的。

好在，裴七郎的「爽靈」雖然有些渾渾噩噩，卻終究是三魂之中的意識主體，勉強還能交流。在一番溝通后，他同意了姜亮的要求。

頓時，以滲透到裴家老宅四處的太乙神火為紐帶，五祀百年間所享的香火之力盡皆聚集，姜亮體內的「太公御神訣」快速運轉，氣息猛地拔高了一個台階。

「就好像整個裴家老宅都是我的身體一般。」

姜亮握了握左手，只覺抬手間似有莫名神力相隨。他發現這「五祀鎮宅陣」其實與「太公御神訣」非常搭配，前者以灶火孕育神火，借神火為核心，溝通五祀與五祀所代表的的五行。而後者則煉化七魄以對應陰陽五行，同時也要觀想對應的神明。

「二者同時運行，相得益彰。如果我長期在五祀鎮宅陣中修行，修鍊速度一定能快一大截！」

而且，「太公御神訣」的修鍊，本就要觀想代表五行的神明，而五祀恰好也代表五行，又早已凝聚了香火之力……

「我後面要不要乾脆把家宅五祀逐個封神，這樣「太公御神訣」在五行上觀想的神明就與「五祀鎮宅陣」完全對應了，那時共同修鍊一定能產生更加奇妙的反應。」

前身留下的道法知識讓姜亮知道這是一個好辦法，尤其他此時雖執掌封神榜，但品階不高，也封不了什麼厲害的神，家宅五祀恰好合適。

「不過終究得先脫了這時間迷陣的樊籬才行啊！」

這麼想著，姜亮卻覺得頭頂一熱，一片小小的紙人從他頭頂飄落下來，在半空中就燃起點點金黃火星，還沒落地就成了飛灰。

「這是太乙神火在自行護主！？」

姜亮知道，「五祀鎮宅陣」成型后，太乙神火作為其核心，便會時刻潛伏於他體內，一有不對就會預警。這紙人想來就是被神火給逼出來燒掉的。

「應該是那辛十四娘留下的紙人吧？」

他還記得昨晚辛十四娘化作火狐，一口咬在他頭上的畫面，

「難道是那時留下的監視手段？還是更早以前？」

前身記憶中，關於紙人的法術倒是有一些，可對方具體用了哪種，他此時也看不出來。不過，隨著「五祀鎮宅陣」的運行越發流暢，姜亮倒是逐漸察覺到了那時間迷陣的存在。

「還真是正好覆蓋裴家老宅啊！」

姜亮忽然有一種兩個法陣已經重疊連接在一起，他可以藉機將時間迷陣的控制權搶奪過來的錯覺。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錯覺。

——除非那辛十四娘突然死了，不然他是不可能搶得過對方的。

「但終歸是得知了不少關於迷陣的細節，我腦中里的破局方案總算是完善好了，不過接下來還是要先解決那媚珠的事情才行。」

……

「必須要把媚珠拿回來！」

晚飯後，裴夫人看了眼卧房中仍昏迷不醒的丈夫，心中焦躁地想著。

雖然那姜道士仍未將裴七郎救醒，但今日對方在宅院中行走施法，種種神異卻是有很多人看到的。裴夫人意識到對方真有神通，很擔心之前自己與堂兄楊釗合夥裝鬼的事被其揭穿。

「當然，那道士也不一定能發現。不過之前的事終究有破綻，待郎君醒來，我最好還是有媚珠傍身才安心！」

那媚珠是已逝去的阿娘傳給她的，那時大家還都叫她楊三娘。

阿娘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阿耶對她始終疼愛有加。三娘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媚珠的作用，但她成為裴夫人後，丈夫裴應對她百依百順，即使她時常與外男調笑，私下還與堂兄楊釗來往，丈夫也毫不懷疑，三娘覺得這一定是媚珠之助。

然而，她終究是偷人了。

如果不是今日妹妹八娘堵上門百般相求，過去的楊三娘，如今的裴夫人是絕不會將媚珠拱手相讓的。

沒了那媚珠，裴夫人忽然覺得自己那無往不利的嫵媚似乎一下失了顏色，原本肆意展露的胸脯也不再傲然挺拔，她開始擔心丈夫一旦醒來，會不會還一如既往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還是得把媚珠拿回來，八娘那小妮子本來就不想出嫁，得了此物還不得私奔啊？那得把阿耶氣死！而且……」

想起那件事，裴夫人直把那鳳仙花染得的指甲攥得幾乎折斷。她摸了摸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包，下定了決心，

「立即就去，先嚇嚇她！」

然而，來到妹妹八娘所住的小院，侍女們卻告訴她八娘已經睡下了。

「可蠟燭還燃著啊！」

裴夫人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看起來文靜，私下裡卻鬼主意很多，不然之前也不會想到要私奔。她擔心對方又在作妖，便讓侍女們退下，獨自推開卧房的門走了進去。

繞過看起來有些濕跡的屏風，裴夫人發現妹妹八娘正仰面朝天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衣衫不整，月白的中衣襟口大開，對房中事頗為熟悉的裴夫人一眼就看出了對方身上的雲雨痕迹，更何況空氣中還有若有若無的味道——

「這味道，果然……」

雖然之前已察覺到跡象，但裴夫人此時還是忍不住無名火起。此時，她注意到八娘的脖頸上有兩個小小的血洞，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

一個恐怖的想法浮上心頭，她神情恍惚地走到昏睡的八娘近前，從緊握的隨身小包中掏出一枚慘白的獠牙。那獠牙尖端暗綠，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三十一。

眼看裴夫人就要將這獠牙刺向楊八娘頸上的血洞，榻上的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阿姐，你是要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