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煮豆燃豆萁

有人要殺她這事，是姜亮告訴楊八娘的。

昨日發現楊釗即使暴露了夜叉本相，也仍不承認殺了楊八娘時，姜亮就覺得他很可能是弄錯了。

只是，辛十四娘與時間重置接踵而來，讓他根本沒時間去仔細琢磨其中細節。直到今日布完「五祀鎮宅陣」，他一分析，才發現如果排除楊釗，那昨日楊八娘死時的房間仍然是一個對人與妖魔都有效的密室。

但是，一個案件中有連續兩個人都採用複雜手法構建密室，還互不干擾的概率能有多大？

姜亮立即意識到作為第一發現者的裴夫人楊三娘其實也是有嫌疑的。而且，經典的構建密室手法中，是有第一發現者進入密室瞬間行兇這一條的……

所以，晚飯後在再次捆好了楊釗，姜亮就借著他與楊八娘的幽會途徑——也就是那個裝衣服首飾的木箱，進入了楊八娘的閨房。

雖然心心念念的情郎突然變成了一個道士，但經過姜亮的解釋，楊八娘還是半信半疑地沒有聲張——畢竟，聲張的話，她想私奔逃婚的事也可能會抖落出去。

當然，這也是因為姜亮識趣地沒有提及楊釗的背叛，也沒明說懷疑裴夫人，只是說今晚可能有人會害楊八娘，讓她陪自己演一場戲，好釣那兇手出來。

為此，姜亮不但按照記憶，完全還原了昨日時間重置前楊八娘遇害的現場，更是從真的楊釗那裡，拿來了他隨身攜帶的香囊和衣物，來營造對方真的來過的假象。

至於楊八娘脖頸上的血洞，則不過是硃砂點的偽裝罷了。

只是如今兇手如姜亮所料落了網，看著對方那熟悉的面孔，楊八娘的眼角卻有淚珠滑落，

「阿姐，為什麼？」

「為什麼？」

裴夫人手握那慘白的獠牙後退了兩步，臉上的表情漸漸猙獰起來，

「你勾搭阿釗就罷了，今日還死乞白賴跟我要阿娘留給我的媚珠，你說為什麼？」

「所以阿姐你早已知道我跟阿釗兄長——」

即使此時姐妹二人劍拔弩張，楊八娘的俏臉上仍是閃過一絲緋紅，而作為女人的本能，也讓她從裴夫人的話中察覺到一絲嫉妒，

「阿姐你也與阿釗兄長……那你怎麼還願意把媚珠給我？」

「我原本也只是懷疑而已。」

裴夫人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她哼了一聲，

「你們在我家幽會，我怎麼可能一點兒跡象都沒察覺？可我也不敢肯定，直到剛剛我進門，聞到那味道，卻是我之前送給阿釗香囊的味道……」

「原來是這樣，那倒是貧道的不是了。」

一直藏在榻后角落裡的姜亮閃身出來，向吃驚的裴夫人打了個稽首，

「雖然楊縣尉與八娘子的事是真的，但他今晚卻的確沒來此處，那香囊是貧道故意帶來的。」

「你——」

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的裴夫人剛要發作，就見姜亮擺了擺手，

「事到如今，且不說是否有悖人倫，對於那楊縣尉，二位還沒意識到你們都所託非人了嗎？」

「這……」

無論姐姐裴夫人還是妹妹楊八娘，此時都一時無言。見此，姜亮也乾脆乘勝追擊，在隱藏了時間重置這個詭異局面的情況下，將楊釗已化身夜叉，以及居心不了來偷媚珠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叫上你們的父親楊公，跟我去楊縣尉的屋中一觀！」

現在，昨日楊八娘被害的事情姜亮其實已然完全清楚了——

楊八娘先是從姐姐裴夫人那裡要來媚珠，導致裴夫人心神不寧，之後又在與楊釗幽會時，泄露了媚珠的消息。楊釗本就暗懷任務，便趁機親熱時將她咬昏，盜走了「媚珠」。

而楊釗借著那早就設計好的木箱與屏風機關，離開房間后，裴夫人卻因此沒了媚珠憂心，又來找妹妹想要討回，卻意外發現了情郎楊釗與妹妹八娘幽會的證據，以致妒火之下起了殺心。

至於後面，如今重置後事情雖然還未發生，姜亮也大致能夠猜到，無外乎便是裴夫人一邊尋找媚珠破壞現場，一邊故作驚慌洗脫嫌疑罷了。倒是發現楊釗有嫌疑后她那時的表現，是更多為了洗脫自己，還是泄憤，姜亮就不知道了。

「只不過因為那迷陣重置時間的緣故，此事應不知上演過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後面每次楊八娘死去，屍體都會擺脫時間的假象，迅速腐敗成夏日裡放了很多時日的樣子，因此屍體上的所有證據都被破壞了，才顯得詭異無比。」

看著眼前已換上一身青衣，跟著眾人看過楊釗夜叉模樣后就沉默不語的楊八娘，再想想昨日對方那腐敗嚴重的屍體，姜亮禁不住後退了兩步，卻發現今日殺人未遂的裴夫人仍緊緊抓著那根慘白的獠牙。

「這根獠牙？是我家下人早上撿到的，這不是前些日子縣中肆虐的劇毒蝙蝠妖的獠牙嗎？之前這畜生不是提過嗎——」

裴夫人恨恨地看了一眼被姜亮逼出夜叉本相的楊釗，

「我家還有個下人就是被那毒蝙蝠咬死的，所以其他人都有印象，一發現就趕緊交到了我這裡。」

「這應該就是那尊者派來提醒楊釗的蝙蝠身上的獠牙吧？」

仔細觀察，姜亮能看到慘白獠牙上刻著的「三十一」，

「所以今日是那時間迷陣開啟的第三十一天？昨日是楊釗先用夜叉本相咬了楊八娘讓她昏睡，裴夫人又用這獠牙刺入楊釗咬的傷口。因為這毒蝙蝠與楊釗的夜叉本相同源，都是那尊者，所以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只是這毒蝙蝠的獠牙上卻是即刻致死的猛毒……」

雖然還不清楚為何那毒蝙蝠轉眼就只剩下獠牙了，但姜亮猜測一定是與法術和這迷陣有關。不過看著被裴夫人姐妹請來主持公道的楊玄琰已經氣得臉色發黑，搖搖欲墜了，他也只能先勸慰對方，免得對方一氣之下一命嗚呼。

「三娘，那楊釗是你堂兄，而八娘是你親妹……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好半天，緩過口氣來的楊玄琰才氣哼哼地質問起女兒來，而被質問的裴夫人則沉默不語。

「不忠於丈夫，但忠於情人唄！」

在後世見多識廣的姜亮對此倒不奇怪，他也知道裴夫人有些過於依賴那所謂的「媚珠」，因此「媚珠」離手之後就變得有些不正常。

「裴夫人，其實你那媚珠是假的。」

姜亮乾脆釜底抽薪，

「你的魅力乃天生麗質，一開始就與媚珠無關，因此不用過分糾結。倒是貧道，有妖狐威脅貧道去找那媚珠，再找不到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

這卻是姜亮在故意哭喪來分散幾人的注意力，不想聽了他的話，依舊面色陰沉的楊玄琰卻突然道，

「其實，老夫倒是知道真的媚珠所在何處。只要道長願意幫一個忙，老夫就做主將那媚珠取出來，送與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