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合奇勝

從決定參戰的那一刻，夏亞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他並沒有想要一點點往外召喚，漫長的遊戲生涯，他非常理解「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戰場不是一對一，越是優勢兵力，越要傾盡出動。中外戰爭史上，多少戰役被拙劣的將領打成了添油戰術？

更何況，面對上萬半魚人，總共只有一千多洞穴人，兵力已經是捉襟見肘。如果不能迅速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僵持下去只會全軍覆沒。

所以在戰場上，呈現的是這樣的局面：

腳下踩著象徵著召喚的六色魔法光環，上千隻怪物幾乎在一瞬間同時出現，它們凶神惡煞，殺氣騰騰，剛一現身立刻毫不猶豫地對眼前的半魚人痛下殺手。幾乎在片刻之間，衝出圍牆護欄的半魚人就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戰場形式陡然逆轉。

只聽咆哮連連，一處處石牆被轟然掀翻，碎石紛飛，露出一個個缺口。欣喜若狂的半魚人剛要蜂擁而入，立刻就遭受到倚牆而守的洞穴人的殘酷打擊。

1427隻地獄洞穴人，每五十隻分成一隊，共計二十八隊，各自鎮守一個缺口。每小隊又一拆為五，布下兩中一左一右的口袋陣，留下一支預備隊作為機動輪換。任何一隻半魚人想要衝進袋口，都會同時遭受三個方向的鐵矛齊刺。

「這是……怎麼回事啊？」

看著殺魚人如草芥的怪物群，紅鬍子獵人已經徹底驚呆了。

正在他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的時候，一群紅綠皮膚的怪物冒著大雨耀武揚威的走了過來，驚得他猛然坐起，倉皇想要去摸索掉在旁邊的獵叉。

但是這群怪物並沒有發起攻擊，而是嘩啦啦向兩邊一分，夏亞·羅林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站起來！」夏亞冷著臉，朝一臉緊張的紅鬍子伸出了手，「組織你的人撤退，這裡交給我！如果有落單的魚人衝進居民區，那就是你的問題！」

「你……你……」紅鬍子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愣著幹什麼？」夏亞的臉色異常平靜，「回到你的崗位上，獵人！」

愣了好一會兒，紅鬍子才抓著夏亞的手臂，借力爬了起來。

「鎮長大人……」

「有什麼話等戰爭結束了再說！」

夏亞打斷了他想說的話，淡淡的說，「現在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看著夏亞背著手慢慢的離去，紅鬍子目光複雜的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猶豫了一會兒，過去撿起了自己的獵叉，猛然回過頭來，厲喝道：「所有人撤出戰場，帶走傷員和屍體，我們回去布置第二道防線！」

在無數凄厲的慘叫聲中，幾乎所有的半魚人都被驚動了。它們興奮的發出嗚哇嗚哇的怪叫，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上來。

長達四公里的正面戰場，二十多個阻擊點，已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絞肉機。雙方的數量都在飛快的減員。直到屍體和重傷的魚人將裂口堵得嚴嚴實實，才會有一小會兒的喘息時機。趁這個時候，夏亞不斷指揮洞穴人換位調整，一部分受傷的洞穴人被撤下正面戰場，預備隊則填補空缺的位置。

隨著半魚人的屍體越堆越高，洞穴人立刻發揮出自己的專屬特長。它們揮舞著爪子一頓亂挖，這幫長期在地穴里生活的種族，對於挖坑打洞簡直是得心應手。僅僅片刻，堆積如山的屍體立刻被切割、拋擲或者被受傷充作運輸隊的洞穴人拖走。

由於不擅攀爬跳躍，導致大群半魚人只能堵在屍堆后唧唧哇哇亂叫，除了傻乎乎的衝撞之外無法前進一步。當屍堆被清理開之後，這些半魚人頓時大喜過望，剛要再度衝上，卻一頭扎進了洞穴人布置的口袋陣，立刻被刺成了血篩子。

剛剛組織布置完第二道防線的紅鬍子緊張無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和半魚人抗爭了十年，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他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提著獵叉就要走上戰場。

他還沒來得及靠近，兩個洞穴人搶先一步，兩柄鐵矛交叉著攔住了他。

夏亞慢慢的踱過來，意味深長的說：「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同樣一句話，讓紅鬍子獵人的老臉登時尷尬起來。

就在大雨來臨之前，他對新上任的鎮長還在百般鄙薄，認為這不過又是一個膽小鬼或是等著剝削居民的米蟲。但是這一刻，他親眼目睹新鎮長一口氣召喚出上千隻強大怪物，以及戰場上那精妙到巔峰的指揮，這讓他深深感到了敬畏和震撼。

「請允許我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猶豫了一會兒，紅鬍子右拳扣胸，向夏亞深深的低下頭顱，「丹特·霍格爾為之前的無禮感到由衷的歉意！」

標準的禮儀讓夏亞皺起了眉頭。

「你是騎士？」

「我曾經是一個伯爵的扈從騎士。」紅鬍子沉聲回答，「老伯爵過世之後，我回到了庫奇鎮，這裡是我的家鄉，我的父輩、祖先都埋葬在這裡！」

夏亞長時間凝視著紅鬍子，老管家靜靜的舉著傘站在他的身後。

「起來吧！」夏亞說，「跟著我，打完這一戰！」

紅鬍子再次行禮，這才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夏亞的身後。大雨瓢潑般傾注下來，將他的全身澆得透濕。他卻依然筆直的站在那裡，如同標槍一般寧折不彎。

「是個人才……」

夏亞嘴角微揚，這個中年獵人有很多缺點：桀驁不馴、自高自大、負才傲物，但是不能不承認他有著足夠自傲的本錢，不僅僅是他的作戰經驗和強悍勇猛，尤其是在獵人們當中的聲望極高。想要完全掌控庫奇鎮，這是個關鍵人物。

慘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洞穴人的數量急劇下降，一半以上的缺口已經不滿編製，甚至有些地方僅剩十幾個洞穴人，勉強保持著完整的口袋陣型。

但是半魚人的損失更是慘重無比，原先黑壓壓布滿偌大海灘的半魚人已經稀稀拉拉，超過六千隻魚人死於非命，重傷的更是不計其數。跟隨夏亞一路護衛的幾十隻洞穴人都已經散開各處，他們揮舞著鐵矛不斷補刀，同時儘可能將堵住缺口的屍體拖走。

在這段時間，夏亞一直在不斷調整，將兵力充裕的地方分兵向兩側增援，維持著阻擊陣型不亂不散。通過與洞穴人某種神秘的聯繫，整個戰場都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完整的戰略圖，任何一點細微的動蕩，他都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及時的應對。

緊緊跟在夏亞身後的紅鬍子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他不時抬頭眺望，用自己的戰爭經驗判斷戰場上的局勢。雖然之前殺死殺傷了大量的半魚人，但是對方至少還保持著三千以上的有生力量，而本方這些「怪物」們卻已經損失大半，只有寥寥三四百隻還能保持完整的戰力。

「鎮長大人……」他再也忍耐不住，剛要說點什麼，卻見夏亞只是側頭看了他一眼：「不要急！還沒到時候！」

「可是，我們兵力不足了啊！」紅鬍子急得快要跳起來，他抬頭看了看越來越小的雨幕，「我猜您打算等著雨停，但是……不如我帶著獵人們上來增援一波？他們現在應該已經休整得差不多了……」

「等雨停？」夏亞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可從來沒有把戰爭的勝敗，寄托在不可控制的方向啊……」

「不是雨停？」紅鬍子瞪大了眼睛，他欲言又止，任憑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這位鎮長大人究竟在等什麼樣的戰機。

夜幕降臨了。

雨聲漸漸小了，海風也變得輕柔起來。

石牆缺口的拚鬥聲還在繼續，但是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慘烈和聲勢浩大。

就在天邊最後一絲淺色也消失的時候，夏亞抬起了頭。

「丹特·霍格爾！」

「我在！」紅鬍子以為自己來了任務，立刻抬頭挺胸的站了出來。

「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在戰爭進行到任何時候，都要準確判斷戰場的每一個細微局勢，充分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個告誡！」

「現在……」

「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