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報告老師，有人跟蹤我

接下來的日子裡，江水萍就像是丟了魂兒，吃不香也睡不著，上課不能集中注意力聽講，記憶力明顯減退，月考各科成績都有退步。

她告訴夏曉荷：「我怕是精神衰弱了，這學期不想住校了，先走讀一段時間，看恢復情況，如果下學期有所好轉，再回來陪你住。「

「可是，天越來越涼，也越來越短了，你那麼晚放學回家，早晨還得往學校趕，多辛苦呀！「夏曉荷不無擔心地說。

「夏曉荷你不知道，有時候，心裡苦才是真苦啊！「說到這裡，江水萍竟潸然淚下。

見江水萍情緒這樣易於激動，夏曉荷相信她真的是神經衰弱了，便不再勸說。

這一天下午放學，因為地理老師講試卷壓了會兒堂，江水萍走出教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她去宿舍樓下的停車場取來自行車，向校門口騎去。天黑，校門外到大馬路這段路因夏天雨水多衝得坑窪不平，而且距離好遠才有一盞路燈，她騎得很慢。騎著騎著，忽然聽到身後好像有「沙沙沙「的聲音。開始以為是風吹樹葉的響動，再仔細分辨，卻是人快速行走的腳步聲。她騎得慢，腳步就跟著慢，她快騎，腳步竟奔跑起來。江水萍驚出一身冷汗，屁股都快從鞍座上抬起來了使出全身力氣兩腳拚命蹬車，只覺心跳如鼓兩耳生風。終於，自行車上了人車稠密的大馬路，似乎後面的腳步聲也被遠遠地甩到了遠處。

江水萍不聽媽媽和老師同學的勸說，一意孤行非要走讀。出現這種情況，她不願意跟家裡說，更不想告訴老師，怕夏曉荷膽小聽了害怕也沒有跟她講。她以為這只是個偶然事件，以後放學爭取早點走注意點就是了。

可是，第二天，江水萍又聽到了同樣的腳步聲，明顯的是有人在尾隨她。

第三天，依然如此。

好在，只是腳步聲，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行動。

會不會是周宇呢？江水萍想。不會的！她立即又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她明明看見周宇放學后往食堂方向去了，不可能這麼快又轉身跑過來尾隨她。而且，除了暗中給自己寫的那封信，周宇從來做事都堂堂正正，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人。

她本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媽媽都說過好幾次放學要讓美容院的司機房叔叔開車去接她。她不肯，她隱隱地感覺到媽媽除了是那個大肚腩朱伯伯的情婦，跟這個房叔叔的關係也不清不楚。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媽媽與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亂七八糟的關係令她感到厭惡。

她也可以選擇繼續住校，可她不願意。她怕看到呂老師與佟佳惠攜手並肩有說有笑行走的身影，那樣她會成宿的失眠。她也怕看到原本激情四射的周宇變成現在這副無精打採的樣子，更不敢看他那雙失神落魄的眼睛。

可是，每天都有人尾隨，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破壞和傷害行動，但還是令她產生恐懼和不安。前兩年嚴打，耳聞那此壞蛋做下的惡事，令她至今想起仍毛骨悚然。雖然經過那場嚴打后社會治安有了很大好轉，但保不齊壞人出來了又開始興風作浪呢？她越想越害怕，決定不能再硬扛下去了。她忽然靈機一動，有困難找老師，何必要選擇逃避呢，這不正是一個接觸呂老師、尋求他庇護的好機會嗎？

這天下語文課，江水萍特意留在教室等待收拾課本和備課筆記的呂老師：「報告呂老師，我最近放學，從校門口到解放大道這段路，總有人在身後尾隨，挺害怕的。今晚，能不能耽誤您幾分鐘，送我一小段啊？就那一小段。「

呂濛初今晚本來答應了佟佳惠陪她去看電影，而女學生的安危當然比看一場電影更重要了，他滿口答應下來。

晚上放學，等在校門口送江水萍的不只呂老師，還有佟佳惠。江水萍不免有些失望。

三個人騎著自行車出了學校大門，一路順暢，並無什麼人尾隨。

佟佳惠與戀人一同看電影的計劃被打亂，送女學生又是這樣的結果，心有不悅，說：「江水萍，你是不是精神作用啊，哪有什麼人尾隨呀？說得怪嚇人的！」

江水萍不好意思地直道歉，好像真的是自己無事生非無中生有。

第二天，江水萍又是自己騎自行車放學回家，背後的尾隨聲再次清晰地出現了。她嚇得渾身發軟頭皮發麻，想用力蹬自行車，卻怎麼也快不起來，急出一身汗，心怦怦怦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

「站住！」

只聽身後一聲大喊，嚇得她手一軟撒開車把，連車帶人摔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湯富貴，你放學不去吃飯不上自習，跟蹤人家女同學幹啥？！」大喊的是呂老師，被他揪住后衣領的，是班裡的湯富貴。

「我，我，我怕她害怕，想，想護送她一段。」湯富貴小聲吞吞吐吐地說。

「湯富貴，你這個混蛋！有你這樣護送人嗎？像賊一樣不聲不響鬼鬼祟祟跟在後邊，嚇也讓你給嚇死了。」江水萍從地上爬起來，邊哭邊數落道。

「好啦好啦湯富貴，你先回學校吃飯去吧，明天上午交一份檢討給我，把事情說清楚，我要看你的認錯態度。」呂老師呵斥道。

湯富貴垂下頭，不再吭聲，乖乖地走了，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呂老師回過身幫江水萍把自行車從地上起來，正了正車把，想交給江水萍。江水萍卻並不接自行車，而是順勢撲進老師的懷裡「嗚嗚嗚」更大聲地哭起來。這讓呂老師有些不知所措，騰出一隻手想推開她，江水萍卻把他抱得更緊，哭得更加傷心。這半個學期所有的愛戀、思念、失意、折磨、苦痛，統統隨著淚珠兒拋灑出來。

「行啦江水萍，別害怕了，湯富貴不是已經說了嘛，只是擔心你害怕，想送送你。他平時人挺老實的，也不會有什麼惡意，就當是同學之間的互相關心幫助吧。」呂老師繼續試圖推開女學生。

江水萍哭聲小了些，卻並不想離開老師的懷抱。這是她心心念念多久的場景啊，怎肯輕易放棄。

「真不要這樣了，都高三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這樣哭起來沒完啊。」這次，呂老師用力徹底將她推開了。

「呂老師，您真的覺得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嗎？那您知道，我心裡有多崇拜您，多喜歡您嗎？」江水萍決定不再放棄今晚的良機，一定要把心裡的愛都說出來。

「你應該有更遠大的理想，崇拜那些大英雄，大科學家，大文豪，而不是一個小小的中學老師。」

「呂老師您別故意打岔，其實，其實我對您不只是崇拜，還有，愛，我愛您，是女孩兒對一個男人的愛。「

呂濛初被女學生這番真情表白搞得暈頭轉向，一時竟無語。可是無語好像就等同於默認，那怎麼可以，又怎麼可能！

「住口吧江水萍，你是讓湯富貴給嚇傻了吧，快別說這樣的胡話了，趕緊騎上車子回家，再晚你媽媽會著急的。「呂濛初故意擺出師者的尊嚴來，拉開自己與江水萍之間的距離。

「別提我那位偉大的母親了，她哪顧得上我，這會兒還不知道跟哪個小白臉兒一起鬼混呢！「

江水萍此言一出，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她真的是急瘋了！這豈止是貶損自己的母親，分明更是在自輕自賤。有其母必有其女，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里，小小年紀又戀上了自己的老師並且沒羞沒臊地大聲說出來，她會是個什麼好貨色！呂老師一個積極向上的青年教師，佟校長未來的女婿，職場情場正春風得意，怎麼會招惹她這等污穢腥臊之物！

江水萍在心裡這樣罵著自己，她覺得她徹底失去呂老師了，再說什麼都只能是自討沒趣自取其辱，所以選擇了破罐子破摔。她奪過自行車，跨上去，歪歪扭扭地騎起來，漸漸地，恢復了常態，加速，再加速，向遠處的解放大道那一片光明急馳而去。

留下呂老師站在原地半天緩不過神來，彷彿身處夢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