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命定

第十三章,命定

草屋外安靜非常,蛐蛐歌唱著幸福安樂靜靜地趴在青葉上吮吸甘露……

甄宓自從和太子分別後便一直呆在草屋,草屋外雖然滿目狼藉處處雜草橫生,可屋內設施齊全,桌椅案台一塵不染。

這裡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死寂沉沉的村莊彷彿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米陽光透過窗子映在甄宓如雪的面容上,將那嬌柔的臉蛋愈顯得白了三分。或許有些刺眼,甄宓天藍色的眸子微睜,粉嫩玉手護在面前……

「原來,這便是朝陽的樣子嗎?」

面對這初生的旭光,甄宓明白新的一天已經到來,這一夜正如太子所料,樓蘭的叛軍並沒有注意這個早已荒落的村莊。

她安全了,只是不知道太子和甄頤那邊的情況……

忽然,一聲吟誦打破了草屋的寧靜,將甄宓從思緒中硬生生拉回現實。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甄宓驚恐的回頭看去,昨夜空無一人的床榻上,一位鶴氅老道伸著懶腰從床上蘇醒,手中拂塵輕搖定睛看向驚魂未定的甄宓。

「小娃娃,你為何私闖老夫的草堂啊?」

「你…你是誰,什麼時候來的?」

老者呵呵一笑,站起身上下打量了甄宓一番:「老夫我一直在此,不過是你沒有發覺罷了。至於老夫是何人……」

老者輕甩拂塵,捋了捋蒼白的鬍鬚,用手遙遙點了甄宓的額頭。

瞬間甄宓眼中的草屋便成了雲霧裊繞的道觀,老者伸出左臂讓甄宓抓住袖口,帶甄宓登上了雲階。

「這裡是靈界,是老夫修行之處。老夫早算到今日你我一聚,特來此等候。」

甄宓踏著雲朵匯成的台階,四下看著仙氣裊繞的群山,不解問道。

「等我,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此?」

「不必驚慌,老夫並沒有惡意。老夫道號南華,是這靈界的主人。」

靈界?甄宓很是疑惑,少時只聽柳卿如先生說過,每個擁有刻印的命定之人都能通往靈界。昔日柳卿如先生便在那裡,領悟了劍術的宗妙……

「你說你是靈界之主,你見過柳卿如先生嗎?」

南華抿了抿嘴,耐心解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靈,而神印便是敲響心靈之扉的鑰匙,此即為靈界。每個人的心靈不同,靈界亦不相同。所以老夫既為內心之主,何來認識他人之說……」

雲階仍一望無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仙風吹拂起南華的鶴氅白髮和甄宓的羅裙錦綢。

甄宓眉間神印熒熒閃爍,手中緊握白玉棒上的珠寶亦隨之閃耀。甄宓感覺到,一股暖流從牽著南華袍袖的手臂緩緩流向全身。因昨日戰亂帶來的恐懼憤怒不解通通化解,一種莫名的力量充盈全身……

「小娃娃,你還未告訴老夫你的名字。」

甄宓甜甜一笑,戲弄般的語氣調侃道:「南華仙君既能算到今日與我一見,卻不知喚我何名嘛?」

「小娃娃,老夫有通天之能。可算天,可算地,上算的了天地命數,下算得了世間善惡。讓老夫算你的名字,你說你的名字可定天地命數,還是可安世間善惡……」

甄宓無由的被懟了回來,心中鬱郁不快,直言頂撞道:「老道莫要小看宓兒,宓兒是雪嬌公主,天生的曼珠沙華,父皇是雪域之主,日後宓兒未嘗不可定天地命數,安亂世天下。」

「原來小娃娃的名字喚為甄宓啊,老夫觀你身形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輕雲蔽月悠風回雪,倒也…無愧於洛水之『宓』字……」

甄宓聽南華誇自己,不由得開心了起來,佯裝賭氣回了句。

「哼,原來老道也會說些漂亮話來稱讚宓兒。」

「小娃娃,你可知道老夫今日與你相見的緣由……」

南華回過頭,白髮和柳眉在柔風輕拂下看起來慈眉善目。甄宓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道南華口中的緣由。南華和藹的笑了笑,便講了起來。

「自洪荒創世起,世界便被劃分了三個界域:神界、人界、和鬼界。神界掌控世間一切法則,人界孕育萬物,鬼界調控平衡。因為有神,所以日月輪轉四季更迭;因為有人,所以芸芸眾生包羅萬源;因為有鬼,所以生死有常萬物輪迴。是此,三界協調運作世界安定……」

「三界協調運作,保證萬物和諧共生,這自然是恆古不變的道理,南華仙君為何說這個?」

「小娃娃,你可曾想過三界本就不安寧?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假象罷了……」

「仙君這話是何道理,宓兒不懂,請仙君詳說。」

南華嘆了口氣,又甩了甩拂塵,食指現出光芒點上了甄宓眉心的神印。

「老夫向你傳授了一些知識,能幫你了解老夫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你可曾在書卷中了解過五百年前的事……齊朝覆滅,群雄紛爭天下大亂。因戰亂橫行瘟疫肆虐,人類滅頂之災近乎絕跡,人間不寧導致地府無法承壓,遂向天帝稟報祈求安定人間。天帝散盡萬年修為創設靈界,擇三界英才封神以助人間。因此,高祖破邯鄲終結亂世一統天下……」

甄宓點了點頭,對南華說道:「仙君這我知道,後來高祖封邦建國,諸國共治數百年時至今……」

「那你可知道,天帝受囚十殿閻羅已四,天下大亂?」

南華平淡的語氣透露出的消息讓甄宓愣在原地,天帝受囚…閻羅魂滅…隨著這些字眼進入甄宓的腦海,這些畫面也逐漸浮現在甄宓的眼前……

「想必你已經相信老夫說的話了……」

甄宓從驚愕中回過神,看向南華那全知全能的眼睛,問道:「為什麼,我能看到你說的這些事情。你剛才給我點了什麼幻術?」

「你其實已經明白你我今日相見的緣由了。你就是天帝百年前選擇的命定之人,這些本就是你原本的記憶……」

甄宓和南華終於走完了雲階,在甄宓踏完台階那一刻,一股眩暈感襲來,甄宓頭痛舊疾複發暈倒在地。

四周再無半分靈界的模樣,草屋中響起南華的聲音。

「天下凝一,這是你們的使命……」

……

樓蘭公主白芷汐被欺在床榻上,衣裙半數已被褪下。而眼前這個喚為甄瀾的堂堂雪域太子卻沒有要停手的打算……

白芷汐吃痛地掙扎了下,身子向後退去,怒目而視咒罵道:「走開!你身為一國太子,怎能做出如此污穢之事。我也是樓蘭的公主,你既然……」

眼前的男人聽到白芷汐的言語勃然大怒,一雙勁道的手死死掐住白芷汐粉嫩的脖頸,白芷汐喘不過氣痛苦地掙扎。

「你不說樓蘭還好,你非提你是那個樓蘭的什麼狗屁公主!樓蘭三番五次叛亂,言而無信,為了平定樓蘭諸事,我國上下多少損失!多少軍將埋骨他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你們樓蘭所做的一切,都要用你的身體…用你的命來償還!!!」

白芷汐的衣衫被盡數脫下,大腦缺氧的昏厥感湧上心頭……

……

「咳…咳…」

白芷汐猛地驚醒,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回過神后馬上看了自己一眼,還是昨日的軍裝,唯一的改變只有沒了外層的鎖子甲而已。

這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個夢……

「醒了?這一覺睡得真香,足足有三個時辰,若非我下手知道分寸,我都懷疑你是否已經咽了氣……」

旁邊傳來太子那幽幽的話語,讓白芷汐下意識想起夢裡的情景,護住身子向後退回牆角。

眼前他們正處於一間陰暗破屋內,太子生著火在火堆旁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包紮著傷臂。

火堆旁的太子在光輝的照耀下讓白芷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喂,你抓了我想做什麼?」

太子不理他,用布條又繞了幾圈,繫上死結后晃了晃胳膊,苦笑了聲向白芷汐望去。

「你這一劍,幸虧沒傷得要害,否則今日醒來你就不是單單和我見面了。」

「你當時奮力一擊,其實是賣了個破綻,只為了接近我將我劫持嗎?」

太子點了點頭,從火堆里扒拉出一塊肥大的紅薯,遞給了白芷汐。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從昨日謀划刺殺,你已經餓到現在了吧。給,『雪域軍糧』。」

白芷汐聞到紅薯的香味后才發覺自己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尷尬一笑便接了過來。

「這個,不會有毒吧……」

「我要是想殺你,你還會醒來看著紅薯問我有沒有毒嗎?」

白芷汐一想確實如此,尷尬地苦笑了起來:「那就不好意思,讓你看一下我的吃相了……」

太子看著眼前這位餓了一天仍慢條斯理細嚼慢咽的公主,下意識和甄宓比對了起來,這才發現公主和公主之間差別也這麼大……

「抱歉,若非保護慶水百姓和三軍將士,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兵者,伐謀伐交,像我這樣挾持公主的戰爭估計還是第一次見。」

「看來,你還挺有君子之風,和外界傳聞並不相同。只可惜,有些或於自傲……」

太子聽白芷汐這麼評論自己,頓時有了興趣,抬頭說道。

「自傲?」

白芷汐堅定的點了點頭,重複剛才的話:「是的,自傲……」

「以一己之力挑釁中軍,受了傷卻仍要逞強掩護他人撤退,甚至亂軍之中你的馬上還帶著一位女孩……那個女孩,應該是你的妹妹吧。」

白芷汐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紅薯,也望向了火堆旁的太子。

「自傲,簡而言之就是蠢……你總是自己承擔一切,你是否想過你沒有承擔一切能力的那一天?」

面對白芷汐的疑問,太子眼神暗淡了一瞬,隨後說道。

「當然,昔日大軍征伐藏南,我們被圍困山谷。那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那時我帶領的軍隊全軍覆沒,只有我逃了出來。我那時就沒有承擔一切的能力……」

「可是,從山谷被救出后,那些死難的將士卻給了我和藏南決戰的勇氣。那一戰,我們大獲全勝,藏南從此歸附雪域。我縱使失敗過,也不會因此止步不前,我們甄姓子孫,一向如此。自傲,即使我們立足世間的資本……」

白芷汐聽了太子的話嘆了口氣:「唉,你真的認為一個人只要自信就可以解決一切事情嗎?那我就告訴你這是個多麼天真的想法……」

「樓蘭先世子是我父王的兄長,他在世時將和善的樓蘭百姓培養成他妄圖割據天下的兵刃……」

「他天真的認為自己是命定之子,戰爭的狂熱席捲了整個國度。我父王在當時不過是個侯爺,因反對戰爭而被世子黨排擠……」

「我們卑躬屈膝向仇人獻媚,時時刻刻期待能有重見光明的那一天。」

「後來我們終於等到了那一天,世子受人蠱惑,自以為能行天命承大統,舉兵叛亂。最終先王軍隊徹底擊垮了世子那不知何來的自負,最終落得身首異處,軍敗族滅的下場……」

「如若我們和那個罪人一樣愚蠢,就不會有現今被百姓擁戴的地位,甚至早就死在之前的戰爭中。我現在仍能看到先世子那自負的面孔和被伏誅的慘狀……」

太子微微一笑,向白芷汐伸出了手,戲謔地說道。

「紅薯不吃就還我,我和你一樣也餓到現在……」

白芷汐將紅薯還給了太子,太子接過紅薯,咬了一口,淡淡說道。

「看來,你還是對你父王很尊敬的,你其實也深深愛著你的樓蘭和家人吧。」

「呵,你對你自己並不在乎,卻敏銳地察覺別人的心,真奇怪。」

太子笑著,口中咀嚼著被自己烤糊了的紅薯,雙眸開始大量起白芷汐的容顏。

「你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對我說,那就謝謝誇獎了。」

白芷汐一撇嘴,也同太子笑了笑:「或許他們是礙於你太子的身份?」

外面烈陽升入正空,昭示著午時已至。太子瞄了瞄他在地上畫的日晷,輕輕起了身將紅薯丟進火堆。

「章城援軍已至,尉遲廷和我們約定,午時公主回營,便將軍隊撤出雪域。現在正是午時,你走吧……」

白芷汐驚訝的睜大雙眼,不敢相信一國太子冒死劫來的人竟然會被他輕易放走。

「你放我走?」

「你不想走嗎?」

「你不怕我走了后,並不遵守盟約。調轉軍隊直入章城,破雪域西北邊防?」

太子自信的笑容已經告訴了白芷汐答案,他真的不怕……

「如果你回去後繼續發動戰爭的話,那就當我甄瀾看走眼的代價吧!」

白芷汐大為震撼,出了破屋接過太子送來的戰馬,對他點了點頭。

「希望你的眼光沒有問題,再會……」

白芷汐縱馬向軍營奔去,心裡儘是這個喚為甄瀾的男人帶來的震撼和好奇,她回過頭望了一眼。

那個男人半敞上衣,右臂上是被血跡浸透的鮮紅。他好像看到了白芷汐的回頭,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白芷汐猛地扭過頭,羞紅的臉在烈陽光芒下格外好看,輕輕的罵了句。

「這麼容易相信別人,真是蠢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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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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