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誅心

第十四章,誅心

樓蘭退了兵,太子接回甄宓順利返回雪域都城聖軒,與太子一同回來的還有破敵守國的功名與朝中有人欺上瞞下的消息……

「稟父皇,此次孩兒章陵祭祀遭遇刺殺和樓蘭軍隊的圍攻。而樓蘭軍隊憑空突然出現在慶水,並無人奏報。兒臣猜測,朝中有人欺君罔上,勾結外黨!」

太子義憤填膺地在朝堂上陳述著幾日來的憂愁憤恨,朝中上下噤若寒蟬,都低著頭不敢看向太子,彷彿誰抬起頭太子便會將其殺了一樣……

甄逸眉頭深深皺著,太子之意他已明白,無非是想說朝中有內奸通敵罷了。

只是你這樣鬧出來,事情就一定能解決嗎?像之前甄逸所做的那樣……

「太子之意朕已明了,日後再議。諸卿還有何事要奏,若無要事今日便退朝罷……」

話音未落,太子便將話接了過去,反問道:「父皇!難道結黨營私通敵謀國欺上罔下刺殺當朝太子的事不夠大嗎!父皇今日若不查明,兒臣便一直在這宣政殿跪著……」

太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其他大臣嚇得也紛紛跪了下去。太子身側的楠王甄豫臉上淡淡一笑,也走出席位,跪在太子身側。

「父皇,太子此次經歷兇險萬分,兒臣聽聞太子一己之力劫持樓蘭公主力戰數百敵軍,還請父皇看在皇兄為雪域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徹查此案還太子真相,安群臣之心……」

柳卿如見此亦是眉頭緊鎖,不安地望向甄逸。甄逸拉著臉,沉默不語,彷彿在思量著什麼。

朝中彷彿儘是太子的棋子,卻步步險棋暗藏殺招。太子在明,看似穩操勝券,實則已走入他人的棋局中……

「臣等懇求陛下查明此事,以安天下之心!」

群臣一窩蜂般地跟隨太子向甄逸施壓,無法分清哪些是明子哪些是布下的暗棋。

「二位丞相對此可有見解,可試說一二……」

陸成剛欲張口,柳卿如便接過甄逸的話,對台下群臣說道:「此事重大,一時無法查明真相。請眾位肅靜,此事本相會協同左相一同查辦,定給諸位以及天下一個答覆。」

陸成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請諸位放心……」

二位丞相已發話,太子自然不想再說些什麼。群臣中又傳出一個聲音,將停息的騷動再次推起。

「二位丞相,此事重大還是當庭審判為好,若不能還太子公正讓吾等安心,吾等也同太子跪在此……」

「對!」

「沒錯!」

「請陛下徹查此案!」

……

甄逸實在拗不過群臣,便敲了敲桌案,大聲呵道:「傳大理寺卿,當庭審案!」

令太子沒想到的是,隨著大理寺卿的層層追查,浮出水面的並不是期盼的真相,而是邊防將軍私自開設互市,引西域之人進雪域邊城通商……

邊防將軍便是慶水守將,而慶水守將開設互市是為了彌補軍費虧空,軍費虧空是因為太子幾年內和敵國姦細聯絡時給予的犒賞,所以這是太子允諾之事,而牽扯進來的是一大批太子黨的官員。

大理寺卿雖未言明,但也暗中藏露者驚恐之色,他越查官員便越大,越查便愈加熟悉。他甚至已經猜到,這是太子的行事……

「邊防將領剋扣軍費中飽私囊,私自開設互市引想彌補虧空,最終引得樓蘭軍隊化成商人入城,以致雪域西部門戶大開。在此期間,多位朝廷命官向此人提供幫助,終有如此劫難。陛下,罪人名單已列於此,請陛下降罪……」

太子望著那被遞上皇位的摺子,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他明明知道,他們明明知道,這件事本不是如此。

互市雖可令外族進入雪域,可憑守軍輪值那些手無寸鐵的商人如何將城門大開,若無朝中姦細,如何令章陵陷落?

可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都被追到了太子私自允諾的政令上,而這個詔令只要太子向甄逸說一聲,便成了合法之舉……

確實,這次是他疏忽了。而這個疏忽,比白芷汐刺向他肩頭那一劍更加穿心之痛……

明明守土有功的慶水守將,卻因此被誅夷三族,朝中為此事行通路的官員賜死的賜死,罷黜的罷黜……

朝中的人都知道,這些人儘是太子黨的重要憑仗和左膀右臂。甄逸蓋上了玉璽,朝中刀斧手將罪臣拖了出去。

那些人臨死前大聲呼喊著陛下饒命,陛下明察之類的話,直到身首異處都沒有出賣他們的主上太子殿下……

「退朝!」

……

朝中群臣目送著他們的陛下出了大殿,朝中頓時議論了起來。有的感嘆時局變換,有的為那幫罪臣感到惋惜,有的因沒被牽連沾沾自喜,有的人…不,應該說楠王。

楠王退了大殿,出門碰上等候多時的徐兆瀟,二人默契地笑了笑。

「有時候驅虎吞狼亦可變策為殺人誅心……」

「兆瀟,你這手棋布置的巧妙。在太子黨的內部安插暗子,捧殺我們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呵呵呵,想必太子此時尚不知自己已經入了我的局吧……」

徐兆瀟隨著楠王笑了幾聲,隨後低聲說道:「楠王,臣聽說陛下已和樓蘭簽訂和約,將樓蘭公主送入聖軒,或和親或為質。那樓蘭公主的親信與咱們見過面,不知是否……」

楠王盈盈地笑著,在脖頸上比了個誅殺的手勢,便笑著上了馬車。

「去做吧,相信你依舊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覺……」

楠王走了,同樣走出朝堂的還有沉默無言的太子。方才上朝前步凌雲已經向他分析了一切的可能性,而他全當做了危言聳聽。而如今,步凌雲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太子黨內出現了姦細……

「凌雲,你說的是對的。」

凌雲低下頭,陪在太子身側走著,輕聲安慰道。

「太子殿下不必傷心,這都是命定之事,通過這次經歷,我們最起碼知道了敵人已經滲透到太子黨內部。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太子能做得更好,抓出真兇……」

太子的心並沒有因此煩亂非常,事已至此他再抑鬱傷心也沒有半點益處。他的心裡,反而在重複著前幾日樓蘭公主那句話。

「自傲,簡而言之就是蠢……你總是自己承擔一切,你是否想過你沒有承擔一切能力的那一天?」

自傲,甄逸也曾勸過他,看來真的是他自己的問題嗎?

「父皇和樓蘭怎麼談的……」

「回殿下,樓蘭交出部分軍隊指揮權,雪域邊軍進駐樓蘭,還有樓蘭將九公主送入聖軒,或和親或為質……」

「和親?和誰和親……」

「陛下只有你和楠王兩個孩子,當然是你們兩個。」

「她或許知道些關於此事的線索,這次和親我會和父皇奏明,由我來娶樓蘭公主。」

「殿下,娶樓蘭公主可獲得樓蘭一國的支持,請殿下務必促成此事。」

太子低頭看了看尚未痊癒的傷臂,苦笑了下對凌雲點了點頭。

「自然如此,你先回太子府吧,我去探望右相。」

步凌雲恭敬地站到一旁,行了辭別禮:「殿下保重,臣先回府中為殿下謀……」

柳卿如,當今右丞相,兼拜太子太師,雖說被甄逸拜相后已經有了自己的右相府,卻仍然惦記著他那清和觀,時不時便去山裡住上一陣,美其名曰:凈化心靈,修身養性。

太子乘車到了右相府前,掀開帘子向府里望了望,對著守門的小童喚道:「喂,喂!老師今天在不在家……」

那小童本在偷懶,看見這馬車便立刻挺直了身板,對著太子瘋狂點頭。

「殿下,老爺在家,老爺在家。」

太子得意一笑,這小童是柳卿如收養的孤兒,便安排在門前看門。每次太子來都會逗逗他。

這小童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因此每次偷懶被太子叫醒時便惡狠狠的瞪著他。直到上次太子把他偷懶的事告訴了柳卿如,自此他每當看見太子的馬車時便嚇得端正起來……

太子得意地下了馬車,敲了下那小童的額頭,模仿柳卿如的語氣訓斥道:「下次再敢偷懶,把你逐出家門!」

太子進了相府,迎面便撞上了一隻鳥,準確的來說是一隻木「鳥」。

太子看著被撞壞在地的魯班鴛,便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啊,我的魯班鴛!你怎麼每次進來都會和它打一架,是你看它不順眼嗎?」

眼前這位身著墨綠色華裙,頭髮因嫌麻煩紮成高馬尾,手中攥著各種工具,明明長著一副天下少女夢寐以求的絕好臉蛋卻一股男孩氣的少女,是柳卿如唯一的女兒,喚為柳安冉。

柳安冉從小對機關頗有興趣,長大后愈發痴迷,於是不知某天她的眉心便有了魯班鴛樣式的神印,直到很久后他的父親柳卿如才發現她的女兒也成了刻印覺醒者……

「柳安冉……你確定不是你故意讓你的魯班鴛撞過來的?」

柳安冉開心笑了笑,拍了拍太子的左肩,問道:「父親說你這左臂受了傷,看來也沒怎麼嘛……啊,真的傷了啊!」

柳安冉的這幾下「重擊」,彷彿讓太子過了趟鬼門關。太子皺著眉,後退了幾步,攔住柳安冉那還想伸來的手,驚道。

「停!我今天是來找你父親的,你要是想公報私仇,還請擇日,還請擇日……」

柳安冉豪爽地笑了笑,撿起地上散落的零件,指了指書房。

「去吧,父親從朝中回來后就一直宅在書房,看起來心情很差,估計和你要說的事有關。」

太子點了點頭,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柳卿如的咳嗽聲后,才推門走了進去。

「老師,我有一事不明。」

柳卿如輕輕抬起頭,一副恨鐵不成鋼之意,良久后嘆道:「你來此,是因為今日朝堂之事吧。」

「正是,我不懂為什麼我一心為天下蒼生,為朝中諸臣。卻還是有了疏漏被有心人算計,最終落得個事與願違……」

「朝堂之上,你認為太子黨有幾成?」

太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道:「最低不過六成,最高不過九成。」

柳卿如搖了搖頭,用手比了個一字。太子一愣,今日朝堂上儘是為太子發聲之人,不能說九成也有六成能為太子驅使。柳卿如這一字,屬實讓太子感到了疑惑。

「一成,老師可是在說笑?」

「你認為今日朝堂上為你說話的都是太子一黨,能夠全心全意為你赴死嗎……並不是,他們絕大多數不過是人云亦云地趨利避害。」

柳卿如站起身,看著太子不解的神情,耐心解釋道。

「因為你這個太子少時監國,深受陛下信任,施恩於天下,所以他們敬你。因為你文武全全,常年領軍威震天下,所以他們懼你。」

太子捏了捏吃痛的左臂,聽完卿如的話追問道:「老師,憑藉他們對我的敬重和懼怕,難道不能臣服他們,讓他們為我所用?」

「他們不過是因為你的身份而為你效忠,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太子了,他們也會向對你一樣向他人獻媚。所以,凡事要有自己的意願,不要被他人影響而失了自己……」

太子點了點頭,臉上的陰翳似乎少了許多,柳卿如見太子解開了心結,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輕輕的說道。

「你的敵人,想把你溺死在虛擬的世界。他們在『捧殺』你,他們不僅殺了人,還要誅你的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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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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