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獨白21

「你不會在騙我吧？」病人眼睛轉動，伴隨着它的動作，那雙手上的眼睛同時轉動眼珠看向黎白城。

黎白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怎麼會呢？我們可是好朋友啊。」

聽見黎白城的話，病人以及病人脖子上那雙手都愣住了。

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微笑的男人，試圖從男人的眼睛裏看見一絲心虛，可沒有，完全沒有。

病人再次開口，聲音有些不確定，與此同時，那雙原本掐住它脖子的蒼白大手也動了，它們向兩邊張開，手掌的中心是一張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嘴巴。

「真的可以治？」

三張嘴巴同時說話的聲音，帶着一種古怪的重疊音效，像是發生故障的音響，聲音在房間里不斷迴響。

黎白城揚了揚手裏的手機對坐在對面的病人，微笑着道：「當然，你要是不信我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那位醫生打電話，它很專業的。」

「神國第四人民醫院聽說過嗎？死人都能救活！更何況那家醫院還是一家專門治療精神疾病的三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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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第四人民醫院，院長辦公室內。

「心臟x1，胃x1，肝x1……合計9999元。」

看着手裏來自污染農場的賬單，唐醫生默默挑眉，隨手將賬單丟到了垃圾桶里，農場主別想從它這裏拿走一分錢，畢竟這些器官它一分錢都沒收到！

一想到一個星期前，看見空無一人的病房，唐醫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剛揉了一下，濕滑黏膩的觸感讓唐冠忍不住看了一眼按在自己太陽穴上的東西——一條帶着吸盤的觸手。

唐醫生不悅地看了一眼黏糊糊的觸手，觸手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垂了下來，耷拉在唐醫生的腳邊。

「嗡嗡嗡——」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唐醫生垂眸看向桌子上的手機，看見手機上備註的姓名，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怎麼還敢給它打電話的？

穿着白大褂的儒雅污染物思索了片刻后，最終還是按了一下免提，接了電話。

唐醫生斂眸，語氣不善地問道：「你怎麼還敢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不敢？」

電話那頭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帶着點理所當然，「我又沒做錯什麼！逃費的又不是我，我只是做好人，救了兩個人，誰知道他們會逃醫藥費呢？對吧！」

聽見黎白城的話，唐醫生嘴角抽了抽，卷着手機的觸手緊了緊，深深呼吸一口氣，才努力控制好自己沒有直接發脾氣，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又投訴它！

「別廢話，直接說吧，找我什麼事？」

「哦，我上次不是在醫院治病，病治好了嗎？我這邊有個病人，它也得了心理疾病，所以我就想着把它介紹過來。」

「唐醫生我相信以你的醫術絕對沒問題！對吧！我朋友它就是想問問你們醫院到底行不行，我這就把手機給它。」

唐醫生挑起嘴角冷笑：「你當我傻？上了一次當上第二次？它有錢嗎？」

「唐醫生，你在說什麼啊？哎呀，我的市民雲app呢，怎麼找不到了啊，哎呀，找到了，投訴入口……」

「算你狠！」聽見對面人的聲音，唐醫生整個污染物都開始心梗，手裏的手機都被捏到變了形：「把電話給它！」

「好勒！唐醫生真是一個有醫德的醫生！」

唐醫生：……

就在「病人」向「醫生」述說病情的同時，花園小區樓梯間內，正一群人小心翼翼的用最快最輕的腳步向外走。

十分鐘后——

「他在幹什麼？」

「好像在打電話……」

第二中心城，花園小區不遠處一棟建築內，一道不確定的聲音響起，一名後勤工作人員有些懵地回答了一旁另一名異能者。

「我當然知道他在打電話，我的意思是，他打電話幹什麼？」

「我這是高清攝像頭，又不是第三中心城的異能者『順風耳』，那麼遠的距離，還關着窗戶，我怎麼知道他們說什麼！」

為首的高冷白髮異能者揉着眉心，就在男人有些焦頭爛額的時候，忽然手被人猛地拍了一下：「等等，住戶和病人起身了，他們開門了，似乎是出門了！」

「什麼？出門？」

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都愣住，下意識地看向遠處三十七樓的某個窗戶。

白髮異能者愣幾秒鐘，有些迷茫，和他同樣迷茫的還有防污染中心監控中心裏的所有人。

監控中心和安全部小隊不同，他們能看見過道內的畫面，甚至還能聽見聲音。

畫面中穿着白色t恤的英俊男人直接打開了門鎖，指了指外面，然後他們就看見「病人」乖巧的就像個孩子一樣，跟着往外走。

花園小區，三十七樓，等兩人結束了電話，黎白城推開門，換了鞋，看着一路跟着出來穿着他的拖鞋一腳踩到過道內的病人，皺了皺眉。

「鞋。」

黎白城沉默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指了指某隻污染物腳上的鞋。

病人愣了一下，有些歉然地說道：「抱歉。」

病人以最快地速度換了鞋，換下來的時候，還擦了擦被弄髒的拖鞋，見狀黎白城這才滿意地將門關上。

過道內的畫面清晰，聲音清楚在監控中心的監控上展示著。

工作人員們見到這一幕，嘴角都跟着抽了抽，有些懵。

「他剛才是讓病人把他的拖鞋還給他？」

「應該是吧……」

看見這一幕，眾人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操作，他們看不懂！並且大為震撼。

就在監控中心一片安靜的時候，黎白城帶着「病人」已經坐着電梯到了一樓，安靜的樓道內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音。

走出大樓外，門外街道上更是鬼影都沒有一個。

黎白城按亮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

[沒錯，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防污染中心已經將這附近的人全部疏散，什麼叫高效？這就是！]

黎白城沉默，眸子輕輕掃過，落在不遠處停靠在路邊的一輛汽車上。

[那是防污染中心的車，防污染中心的人總是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以為自己不會暴露，可他們從沒有想過，他們車子的樣式是那麼的明顯。]

黎白城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導航出險的線路圖，思考了一下d區和b區之前的距離，走過去肯定是不可能走過去的，想了想黎白城走了過去，然後敲了敲窗戶。

「咚咚咚。」

「車借我用一下。」

黎白城敲了一會兒，車裏的人不開門，無奈道：「放心吧，我朋友不會傷害你們的，我們是好人。」

「咚咚咚。」

黎白城伸手又敲了一下，這次等了好一會兒，車窗才緩慢降了下來。

黎白城向車內掃了一眼，同時腦袋裏一道機械音響起：[這個男的喜歡這個女的，這個女的也喜歡這個男的，但是他們都以為對方不喜歡自己，所以一直都是朋友。]

黎白城：？

這種信息有必要說嗎？

黎白城很快調整好了表情道：「後勤部兄弟啊，麻煩把車借我用一下。」

「啊……哦，好！」此時已經有點瞎蒙的了男人連忙拉着女人下車，連帶着車鑰匙一起給了黎白城，逃也似的就往外跑。

黎白城接過鑰匙，打開車門，愣住了。

雖說是自動駕駛，可他不會啊！

「那個等一下。」

剛走沒兩步的兩人隨着黎白城的聲音，背影頓時一僵，兩人有些機械的轉過身來，「還……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不會操作這個。」黎白城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車子道，「你們誰能幫忙開一下？」

防污染中心一男一女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得出對方眼裏的恐懼，可下一秒兩人都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我來……吧。」

兩人說完都愣了，面面相覷地看着彼此。

最後，黎白城叫了男人過來開車。

車上，黎白城坐在後座，揉着腦袋，有些頭疼。

[這個世界的真話本就不多，在危險面前，兩人同時上前就勝過了一大段的對白。]

[這世界竟然還有真愛，人類，複雜的生物。]

系統的機械音響起，帶着點感嘆。

黎白城沒說話，看着帶着耳機的調查員，微微偏頭。

防污染中心內——

「走了？他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一名工作人員的聲音剛剛落下，人工智能莫塔爾冰冷的聲音兀自響起：「車輛導航數據已發送，預計目標為d-12區，污染區域-第二中心城地鐵站。」

聽見答案，眾人愣幾秒鐘，下一秒似乎想明白了什麼，面色古怪地看向車內傳遞出來的實時畫面，整個防污染中心再度陷入了沉默。

突然——

「嗡嗡。」

手機震動了。

傅雪感覺到手心裏手機的震動，整個人也是一愣，注意到同事們責備的目光，她正想說抱歉時候，猛地看發信人的名字，緩緩的在心裏打出一個問號。

黎白城：[傅隊，我要送個朋友去地鐵站，麻煩你讓附近的人暫時迴避一下。]

車內，正開車的年輕男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後視鏡，打量身後男人以及污染物。那隻污染物乖巧地坐在男人的身旁，就連脖子上那雙長滿眼睛的手都乖巧得過分，而男人似乎是有點疲憊，單手撐著下顎，正給什麼人發消息。

他怎麼還有空和人聊天的啊！

黎白城看到傅雪回復「好」之後，將手機放到了褲兜里。

車子開到d-12區的時候，周圍不僅沒有人，就連附近的封鎖也被撤掉了，顯然是為了方便他送病人。

進入地鐵站，黎白城輕車熟路的拿錢買了一張地鐵票，將病人送到地鐵站台內，想了想又拿了二十塊給對方，「拿着吧，到了醫院還有個掛號費。」

「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黎哥你真是個好人！」病人有些懵，從來沒有人對它這麼好過，不僅幫它聯繫醫生，讓醫生給它免藥費，送它到地鐵站，還給它錢掛號，一時之間感動得眼淚都出來了。

黎白城拍了拍一步三回頭的污染物，「去吧，放心吧，我介紹的那個醫生技術很好的，肯定能治好你的！」

站在列車內，病人握著車票，感激地看向黎白城，淚流滿身，各種意義的身。

看着病人脖子上淚流滿面的蒼白色手對着黎白城揮手再見的模樣，系統沉默了，失去語言能力的那種。

直到黎白城上了電梯，電梯用字元拼湊的表情包討好黎白城的時候，系統才忍不住再次開口——

[你就不怕它之後回來找你嗎？外科手術上，唐醫生的醫術那叫沒話說，可就治療心理疾病方面——]

「狗都比它強。」沒等來系統說完，黎白城淡淡接了一句。

[那你還把它送醫院？不怕它越治病越重啊？回來找你？]

「那就讓它永遠也不能來找我。」

黎白城淡淡回了一句，接着在系統的問號刷屏中，慢悠悠地掏出神國手機，撥通了最近的一個聯繫人。

黎白城打了一會兒沒人接，疑惑了幾秒鐘后，撥打了座機號碼。

正喝着茶的唐醫生聽見座機響聲，愣一下，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后，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看了一眼桌子上剛剛因為越想越氣被自己捏爆的手機，沉默了十秒鐘后，還是無奈接起了電話。

鬼知道這人會不會因為它不接電話舉報它！

「唐醫生，我那朋友已經過去了，等會幾個小時就能到醫院了，我是因為相信你才把人介紹過來的啊！這你要是治不好，就只能證明你真的是個垃圾了！」

接起電話的唐醫生：？

「你說誰是垃圾！你說誰！你在瞧不起誰呢？我怎麼可能治不好它！怎麼可——」

唐醫生暴怒，可是沒等它說完，對面把電話給……

掛了。

辦公室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蠕動的觸手氣得發狂直接攪在了一起。

米白色的座機聽筒，伴隨着咔嚓一聲。

碎了。

唐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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