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夏天過去

母親是在這個小村子里呆了很久時間的。母親的童年，母親的母親，還有母親的祖輩，都是在這個小村子里沒有出去過的，這封閉的大山好像一座密不透風的牆，阻擋著裡面人的出去和外面人的進來。山是綿延不斷的，可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高遠，反倒是人的腳步能夠隨意丈量高度，翻越山的想法或許一直沒有付諸實現。

山的那邊是什麼呢？上山打柴的人眼睛里或許知道，但是心裡還是模糊。山的那邊好像還是山，還是連綿無盡的山。山的那邊有著不斷的山頭，有著隱入深深的迷霧當中的青山和山頭上的寺廟。人們是能夠翻山越嶺地到達遠方的，遠方的親戚和城鎮，但是跑的再遠都會逐漸回來，翻山越嶺的，不舍晝夜的。

很少有人想過永遠地，徹底地翻出這個山去。這個山是有一些吸引力的哈，有豐沛的水源，安靜美麗的環境，濕潤的氣候，光是依靠這座山，是吃不盡也用不完的。這座山也是能夠阻擋一些病災，飢餓和瘟疫沒有辦法越過這座山過來，當然這裡的貧窮也是流不出去的。

沒有人想過這座山的背後可能是海嗎？源小的時候曾經聽母親講過一個故事，說是過了大河那頭能看到山下的平原，平原上滿是人家種的田地。有時候人們會上山打柴打獵，或者是把牛羊放上山吃草，山頂上有一座佛廟，修了已經有幾十年了。而人們很少去越過山頂，不是因為山太高，而是因為這佛廟下面壓著妖怪。

這妖怪是一頭雙頭蛇。雙頭蛇的身體有樹粗，身長有十幾丈，眼睛好像那燈籠，身上綠油油的直滴水，沒有爪子，但是頭上有十分鋒利的尖角，吐起信子來黑黝黝的，眼睛里滿是毒光。這頭雙頭蛇曾經為禍鄉里，嚇得人們大白天的都不敢出門，硬是將一個夜晚行走的人嚇成了傻子，成天在村子裡面瘋著說「駭死我了」！

這條蛇並沒有橫行多久。在這頭蛇出現不久之後，從山裡鑽出來了另外一條油光水滑的，渾身青金顏色的巨蛇，這條蛇是只有一個頭的，身上好不漂亮，惹人羨艷。這條蛇彷彿是有靈性一般，聽從了山神大人的吩咐，是一條神蛇了，專門與這一條惡蛇鬥爭。它們在山頂上大戰了五天，終於神蛇將惡蛇撲倒並且狠狠壓在了身體下面。神蛇為了懲治這惡蛇為禍鄉里，便一動不動地壓住這惡蛇，它們大戰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洞府，名字就叫「雙蛇洞」。

這雙蛇洞位於神廟之下，彷彿是盤踞在山神大人的腳底下的，神蛇聽從了山神大人的命令來造福百姓了，人們都這樣說。這個雙蛇洞目前變成了一個陰風陣陣的黑怖怖的洞口了，小孩子們都聽了大人這話語，而不敢進去，上山之後也好奇地在洞口張望，不敢進去半步，如果說這惡蛇還在的話該怎麼辦。

雖然聽這雙蛇的故事令人可怖，可是源還是對門前這座山充滿了嚮往。這座山像是有靈性一般，也終究在年歲的變更下有了一些變化。這些年來，人們在山上開墾田地，採礦隊伍來炸山開採礦場，有養殖山雞和山豬的老闆在山上搭了窩棚，日夜不休地飼養著小雞和豬。這座山的運數好像是被慢慢消耗著的。

母親年輕時候曾經翻過這山很多次，去更遠的鎮子上玩，或者是帶著外公辛勤種好的蔬菜去鎮子上賣。蔬菜很好，自行車很高，上坡很難，下坡跑的飛快。年輕的母親是騎車的一把好手，立直的陡坡下坡從來不剎閘，直接一衝下去，跑的飛快，一溜煙地能在幾個小時內趕到鎮子上賣菜，不感到一點疲累。

父親也是在這瘋玩的年紀里認識了母親，兩個人聽著遙遠的故事和山上的傳說，在白天和黑夜裡忙碌著自己家的活計。年輕的身體不知疲倦，騎起來車飛快而不怕摔，擔子大的破了天，不怕天來不怕地，終究是能夠看到了這外面的世界。父親走到更大的鎮子上了，再走到省里，走到了別的省，走到全國的很多地方了，見識到了更多的景色，回頭看來，家鄉的山也變得十分的矮了。

母親到底是在家裡呆了很長時間了。不曾跟著父親出門，也不曾再繼續年輕時候翻山越嶺的經歷了，在家裡種菜種地做飯，終於是變成了一個小貓一樣的性格了。夏天熱了還總是想著出門，反正出門方便，晚上天氣涼快也不冷，出汗了洗個澡的方便的很。而在秋天來了之後，倒是更不願意出門了。

秋天來的時候，地里是清理菜根，理平土地，再種冬菜的時候了，母親也更加疏懶了，在家裡呆著一時候竟然習慣了睡覺，有時候能一直睡到天黑，天黑了再起來轉悠一圈，然後再繼續睡了。秋天來了，彷彿變成一個嗜睡的小貓，總是需要催著出門，催著吃飯了。

秋天來了，天氣一天一天變涼快，天空高遠地，樹林陰翳地，山也變得好像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