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巨龍之吼

銀河系的邊緣地帶，有一處星際探險家們公認的禁地——HUD12星系，又名「查爾斯之歿」。

那是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星系，它的主序恆星是一顆正處於青壯年的黃白矮星，穩定散發出適合碳基生命生存的光、熱、紫外線與各種能量射線，在星系內形成了廣泛的宜居帶。

同時，HUD12星系內的星際物質也很豐富，稠密的星際塵埃帶圍繞著恆星高速旋轉，形成了一層套一層的絢麗「彩練」。

這些星際塵埃物質在引力作用下，不斷碰撞、聚合，生成數不清的小行星，進而形成了半徑達數億公里，疏密不一的巨大星環圓盤。

按照星系的成長規律，這裡的環境本應是一片孕育行星和生命的絕佳搖籃。可令人費解的是，當人們發現這裡時，這一整片星系裡竟沒有形成任何一顆真正意義上的「行星」。

這種極不合理的異常現象，自然引起了銀河系內許多探險家與學者的興趣。

數萬年來，慕名而至的星際科考隊和民間探險家們，不斷進入HUD12星系進行科研考察，卻至今沒有任何人能夠解開這片星系裡的秘密。

因為，所有的訪客無一例外地全都「消失」在了這片詭秘星域之中，甚至沒有留下任何一點信息與殘骸。

隨著在這裡失蹤的科學家與探險者越來越多，關於HUD12星系的種種神秘傳聞，終於吸引了兩千年前紐曼星上奎因家族的視線。

當時的奎因家族家主，享譽整個銀河系的大探險家——查爾斯·奎因，在全銀河系文明的高度關注下，親自率領了一支超過500人的科考艦隊，準備揭開這處詭異星域的神秘面紗。

然而，信心滿滿的查爾斯·奎因，以及他麾下經驗最豐富的科考隊、裝備最精良的護衛隊，在出發一年後，同樣徹底「消失」在了詭異的HUD12星系裡。

不過，作為當世最負盛名的探險家，查爾斯終究是比其他人強一點。

至少，他在徹底消失前，給自己的家族傳回了一句話。

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卻細思極恐的話——

「它是活的！」

…………

近兩千年過去，如今的HUD12星系，已經成了被世人稱作「查爾斯之歿」的生命禁區，早已無人光顧。

不過，今天這裡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艘銀色的小型戰鬥飛船，靜悄悄地接近了星系外圍的碎星環。

它不斷在稠密的小行星碎片之間躲避穿梭，猶如一隻靈巧的飛蛾，撲向星系中心明亮的大火球。

穿過了數個星環帶后，它似乎接近了自己的目標，選擇停靠在了一塊相對較大的行星碎片上。

一個穿著特製宇航服、背著黑色劍匣的人類從飛船中走出，他利用著自己宇航服的推進器，繼續朝著恆星方向進發。

「二狗，你真的確定就是這裡嗎？」

「噓！先別吵，我正在利用『靈能力場』搜尋目標，你不要佔用意識份額。」

「哦哦，好。」

陶愷停止了一切思考與情緒，乖乖放空自己，把自己的精神力全交給二狗支配。

這一路上，他已經進行了很多次這樣的「放權」。

為了救出索菲亞，他只能無條件地相信二狗，即便二狗最終制定出的營救方案，是那麼的匪夷所思。

不過，在經過二狗詳細地分析、模擬后，陶愷也不得不認同，這確實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找到了，果然是那顆『行星』。」

在陶愷的意識空間里，二狗把離他們最近的一顆形狀奇特的行星標註了出來。

這顆行星很特別，它獨自佔據了一條環形軌道，把軌道上的所有物質都凈空了。並且，相對於HUD12星系裡其他的星體碎片，它體積出奇的巨大，可以算得上是星系裡唯一稍具規模的天體。

它大概有十分之一個古地球的大小，從二狗繪製的三維全息圖來看，這顆星球似乎地質活動頻繁，地殼有大量的龜裂，表面布滿了岩漿，整個行星簡直是處在熔融的狀態中。

這種形態，很像一顆剛剛誕生的「嬰兒」行星。

「它就是……赫爾墨斯大導師口中的『那個』……」

想到這顆行星有可能的真實面目，陶愷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不錯。奎因家族根據當年先祖傳回的信息，再綜合數千年以來搜集到的所有情報，到赫爾墨斯大導師這一代，他們已經有90%的把握，能夠確定『HUD12星系』就是那頭禍害銀河係數百萬年之久的上古凶獸——『以太巨龍』的巢穴。」

以太巨龍，是整個銀河系生物個體戰鬥力排行第二的超格存在……

從陶愷記事以來，他就聽說過許多「以太巨龍」的傳說。

幾乎整個銀河系所有的文明，都或多或少流傳著關於它的恐怖故事。

傳說中，它的身軀猶如行星一般巨大，當它從行星之外游過時，甚至能夠遮蔽恆星的光芒。

它以各個星系中的小型行星、衛星為食，一張如深淵般的巨口，可以吞噬一切。

它幾乎不死不滅，可以免疫任何碳基生物創造出的武器攻擊。

什麼核聚變、光能、離子射線，通通對他造成不了實質性的傷害。

目前各大文明研究出的可能驅趕它的方法，只有兩種：一種是通過短時間內的連續強烈爆炸，例如「煉獄聚變炸彈」，讓以太巨龍感覺到煩躁，從而有一定的概率遠離爆炸區域；另一種，則是通過暗物質炸彈，對它的軀體造成損傷，讓它感受到危險而離開。

然而這兩種方法，都不是萬無一失。正相反，它們伴隨著巨大的風險，是失敗概率遠大於成功概率的「賭博」行為。

因為只有飽食狀態下的以太巨龍，才會因為這些微小的刺激而選擇離開，不想多費體力。

如果是飢餓狀態下的以太巨龍，任何帶有敵意的攻擊行為，只會進一步加劇它的凶性，讓它更瘋狂地吞噬星域中的一切。

說回陶愷這邊，二狗為他制定的營救計劃，第一步，便是找到以太巨龍。

然後，「馴服」它。

…………

「呲——呲——」

陶愷利用著推進器，不斷地朝那顆熔岩行星靠近。

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能夠清晰地看見，那所謂的「行星」，果然不是一顆星球那麼簡單。

那些看似龜裂大地的「地殼」，其實是一塊塊的黑褐色巨龍鱗片，而那些彷彿岩漿的液體，則是巨龍滾燙炙熱的體液。

陶愷一開始以為的「行星地質運動」，也只是以太巨龍酣睡時身體的微微顫動。

「二、二狗……我覺得，要不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這個方案，是不是有點太勉強了啊。」

隨著陶愷與以太巨龍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他的視野已經完全被蜷成一團的巨龍身軀佔據，那種遮天蔽日的巨物壓迫感，讓陶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更令他感到恐懼的，還是他無意中瞥見的，眼前這顆「星球」上的一處看不到邊界的深淵裂口。

那裡時不時地形成一股狂暴的吸力，將附近所有的星際物質全部捲入其中。

陶愷這時才明白，為什麼這顆「行星」環繞的軌道上會如此「乾淨」了。

「別再說傻話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更改計劃了。你只需要記住我制定的計劃，一步一步嚴格執行。一會我很有可能會失效，你一定不要出錯漏。」

「二狗，我——」

「你到底想不想救索菲亞！？」

「我……想！」

「那就執行第一步！」

陶愷深吸一口，鎮定下來，凝視著眼前的龐然巨物，在這個距離，他的視線已經無法囊括以太巨龍的全貌了。

他的視線里，只有那如同深谷一般的表皮溝壑，猶如山嶽一般的鱗片突起。與對方相比，他就像一粒灰塵、一顆細菌那樣渺小。

好在，二狗要他做的，恰恰就是成為一個「細菌」。

陶愷還在不斷向著巨龍靠近，那種巨物軀體相互摩擦的詭異「轟隆」聲，藉由星際塵埃的傳播，進入了陶愷的耳中，彷彿是死神的喪鐘，警告著一切試圖靠近的生物。

陶愷咬著牙，大手一招。他背後的劍匣同時展開，一把赤刃巨劍飛入他的手中。

馴龍計劃第一步：喚醒以太巨龍。

陶愷閉目凝神，將自己的靈能灌注於赤獄炎雷劍上，一道赤色的閃電很快在劍端生成，圍繞著劍身噼啪作響。

陶愷大劍一揮，紅色雷電向著眼前的以太巨龍刺去。

然而，這道猶如人類大腿粗細的雷電，在這顆「行星」面前，已經微小到了無法計算的地步，也自然沒有激起一丁點水花。

這種攻擊，連對以太巨龍細胞層面的傷害都沒有做到。

「太弱了，你完全沒有發揮出這把劍的威力。」

「可是，我已經儘力按照這把劍教我的方法去施展了啊。」

「沒有，完全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你的劍，完全不一樣。當時你對戰聖庭大團長時，你的劍中，蘊藏的是俾睨天下，足以擊敗任何敵人，摧毀任何障礙的霸道。可你現在的劍中，只有懷疑和恐懼。」

「可是……」

「我明白，讓你一個碳基生物面對以太巨龍，你必然會受到對方『超格存在感』的本能壓制。就像一顆海藻的遺傳基因里，永遠不會刻入挑戰人類的念頭，這是自然的法則。但是，你別忘了，你是『炎黃血脈』，你們一族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有可以超脫理性的強大，能夠掙脫自然法則的束縛。」

陶愷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自己幼時看過的一句話，當時他完全不理解其意，如今眼前的一切，卻讓他微微有些感悟——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掌握這把劍的力量時，從意識空間中學到了什麼，但我能確定的是，你一定丟失了當時最重要的關鍵因素。你好好回憶一下，你力量的源泉是什麼吧。」

「我力量的源泉……」

陶愷閉目沉思著，他回憶著自己意識空間里，他與那條赤色巨龍的對話。

「『炎黃血脈』的力量之源……」

「我的『道』。」

陶愷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

那些囫圇吞棗地被人灌輸的知識，那所謂的「道」，此刻終於變得清晰，變成了他自己所理解的力量。

原來，只有當自己的意識全部提純，將所有的靈能集中於一點時，「道」的力量才能顯現，才能為他所用。

念頭通達，心之所往，方可「得道」。

陶愷再度睜開眼，他的眼眸中染上了一片赤紅。

這與他當初斬殺聖庭大團長時的狀態一樣。

如今的他，高高舉起赤獄炎雷，心中再無彷徨，他覺得這個世間沒有任何敵人值得畏懼，沒有任何阻礙是不能摧毀的，甚至覺得斬殺掉眼前的這個仿若神祇的生物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先前的「陶愷」突然獲得力量后的浮躁與狂傲。

他只是平靜地看待世間的一切，無論強者弱者，無論是平凡的還是特殊的存在，他都一視同仁，謙遜而謹慎地對待著。

只要是有必要摧毀的目標，他都會使出全力。

正如他現在所做的一樣。

赤獄炎雷斬下，劍身上並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然而，在不知多少公裡外的那顆「行星」表面，一道肉眼可見的赤色雷電由內而外地爆射出來。

它呈放射狀，在「行星」的表面不斷崩裂、擴散，形成了一個觸目驚醒的傷口。

「吼！！」

伴隨著一聲巨吼，眼前的這顆「行星」，終於動了起來。

在陶愷面前，以太巨龍受到了劇烈的刺激，從沉睡中蘇醒。

它巨大到無法形容的身軀開始舒展，軀體產生的動能波動，讓整個HUD12星系的物質都隨之攪動。

僅僅是那道吼聲產生的衝擊波，就堪比恆星能量風暴帶來的力量，差點將陶愷吹飛。

而且，這道衝擊波裡面的伽馬射線與磁場風暴，直接讓陶愷身上所有的電磁裝備都失效了。

「二狗！二狗？」

沒有回應。

果然如二狗推測的一樣，它失效了。

根據奎因家族收集的情報，如果HUD12星系確是以太巨龍的巢穴，那麼所有在這裡失蹤的探險家與科考隊都無法留下任何訊息的原因，就是伴隨著以太巨龍的現身，一定會產生一場強烈的電磁風暴，干擾整個星系內的電磁信號傳輸。

於是，也只有查爾斯·奎因，通過他曾經收集到的特殊古代通訊器，才在這場電磁風暴干擾下，勉強發出了唯一的一句信息。

不管怎樣，馴龍計劃第一步成功，以太巨龍蘇醒了。

接下來……

陶愷看著那張正朝自己籠罩而來，遮蔽了一切光芒的深淵巨口，默默閉上了眼睛。

馴龍計劃第二步：進入以太巨龍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