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第一卷完結）

「赫爾墨斯大導師！？您，您怎麼回來了？」

「什麼！？帝國禁衛軍的守衛都撤了？」

「您說什麼！？聖庭和帝國的軍隊都撤離艾林星了！？」

隨著莉莉絲小姐一聲聲不可思議的驚呼，陶愷的嘴角不斷上翹，心裡那叫一個舒坦。

他此刻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小人得志」。

不，不，不對，應該是「志得意滿」。

莉莉絲在與大導師以及幾位博學者助手反覆確認完昨夜的情況后，她終於是相信了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實」。

她再次看向陶愷的眼神里，帶著極為複雜的情緒，而她越是這樣，陶愷就越是享受。

莉莉絲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她猶豫了半天，最後只是對著陶愷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輕聲說道：

「謝謝。」

陶愷微愣，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認真，這反倒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了。

「沒事，沒事。你也辛苦了，也多虧了莉莉絲小姐你的努力，大家才能平安。」

陶愷「呵呵」傻笑著。

「你就是那個人類，陶愷吧？」

正說話間，莉莉絲身後一名鬚髮皆白的紐曼族長者突然上前，主動跟陶愷搭話。

「你好，是的，我就是陶愷。」

陶愷禮貌地回答著。

「幸會，我是艾林星博學城的大導師，赫爾墨斯·奎因。」

這位穿著與索菲亞同款長袍制服的老者，向陶愷微微欠身致意，他身後的兩名麗芙族、一名紐曼族助手也跟著過來，一同向陶愷行禮致意。

「哦哦，您就是二狗他爹啊！」

陶愷見到傳說中的大導師，激動得上去握住了對方的手，套近乎的話脫口而出。

「？？」

赫爾墨斯大導師滿臉疑惑地皺起眉頭，他以為是自己的同聲傳譯器出了故障。

「啊，呸！抱歉，我的意思是，您就是『永恆階梯』的創造者啊。」

「『永恆階梯β版』確實是我主導開發的，但嚴格意義上，永恆階梯的創造者是整個知識聖殿所有參與過這個項目的人，我們都是共同的創造者。」

「嗯嗯……大導師，我聽二……永恆階梯說，您是銀河系對人工智慧最了解的科學家了，我有很多關於AI的問題想要問您。」

聞言，赫爾墨斯大導師仔細觀察了一下陶愷，面帶微笑地說著：

「我看你沒有佩戴神經突觸電子腦，看樣子，永恆階梯應該是在你大腦中創建了神經元副本。不錯，看來傳聞是真的，你居然保留了自我意識，沒有被永恆階梯覆寫。而且，它會跟你提起我的事，看樣子，你們應該相處的不錯。它口中的『最了解』，我可不敢當，不過我這一生的主要研究方向確實是AI。陶愷先生，你對我們有救助之恩，你放心，你的問題我肯定是知無不答的。」

陶愷欣喜地點了點頭，但赫爾墨斯大導師卻話鋒一轉，他略帶歉意地擺了擺手，補充道：

「不過，現在艾林星的危機暫時解除，你的問題可以先緩一緩，眼前我需要立刻外出一趟，有個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解決。」

「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陶愷下意識地問道。

「這……看樣子，你應該是還不知道了……」

赫爾墨斯大導師欲言又止，他嘆了一口氣，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莉莉絲小姐。

莉莉絲小姐心領神會地接過話茬：

「陶愷，你可知道大導師為什麼會同意跟我冒險潛出城外嗎？」

「這還有為什麼？不就是為了安全，為了回到鯨魚座T星找奎因總督嗎？」

陶愷有點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莉莉絲的話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也是在昨天見到大導師后才知道，如果只是為了安全，其實留在知識聖殿里更好一些。原本我已經放棄營救大導師出來的計劃了，可大導師卻反過來懇切請求我幫忙，把他帶出艾林星。」

「這……你們別賣關子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莉莉絲與大導師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她壓低聲音，認真地看著陶愷說道：

「赫爾墨斯大導師不願意實情相告，是因為他覺得如果你知道了這件事，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什麼過激舉動，讓局勢更加惡化。」

「到底是什麼事情！？」

陶愷有點著急了，他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陶愷，你聽好，接下來無論我告訴你什麼，你都一定要冷靜，而且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擅作主張，你能答應嗎？」

「放心放心，快說吧，我就不是個衝動的人。」

「好。是關於索菲亞公主……」

…………

拉姆達星，拉姆達帝國首都。

皇城中一處不起眼的偏殿，原本是帝國二皇子菲利普·龐·拉馮用於招待客人的無關緊要之所。如今，這裡卻密密麻麻地布置了許多巡邏守衛，其安保嚴格程度，簡直堪比皇帝的寢宮。

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這裡軟禁了一名重要的「犯人」——

二皇子的原未婚妻，麗芙星的第三王女，索菲亞公主。

公主被安置在一間裝飾華美的房間里，據說，這裡本來就是為了她而特意裝修的房間，很多地方都使用了麗芙星的建築與裝飾風格。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如今被「囚禁」於此的索菲亞公主，讓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諷刺意味。

拉姆達帝國倒也沒有虧待公主，每日的三餐飲食都很豐盛，侍女們的服侍也很周到，如果有心享受的話，這裡的生活遠比索菲亞公主在艾林星上過的更愜意。

可惜的是，來到拉姆達星的公主，就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

從她下了拉馮將軍的旗艦，直到被囚禁近一個月後的今天，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每天的食物與飲料，她幾乎從來不碰，只是每隔幾天喝一點水，吃一點最基本的食物，維持自己不至於餓死。

其實，有的時候她似乎也想就這麼直接餓死算了，可她每每餓到了神智模糊的時候，心裡又會湧起一股奇怪的情緒，支撐著她活下去。

那種情緒，究竟是什麼呢？

是恐懼、是不甘、是憤怒、是怨恨？

還是留戀、是不舍、是遺憾、是希望……

索菲亞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多天下來，她每天都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看著拉姆達星上的恆星升起又落下，日夜交替，斗轉星移。

她究竟在看什麼呢？

她同樣不知道，她只是這麼獃獃地看著。

「參見二皇子殿下。」

索菲亞的房間外，傳來一句句的行禮之聲，她知道，那個人又來了。

房間門打開，菲利普皇子走了進來。

他看了看桌上一如既往紋絲未動的豐盛食物，眉頭微微皺起，卻又很快舒展，露出了他標誌性的笑容。

「公主殿下，您可真是有意思……」

二皇子自顧自地坐在飯桌前，品嘗了一下那嬌艷欲滴的水果。

「嗯……味道不錯。不吃真是浪費了。」

二皇子不停地在說著話，但索菲亞沒有一丁點反應，彷彿二皇子並不存在，又彷彿其實她早已經死去。

「呵，窗戶外面就那麼好看么？還是說……你還在期待著『那個人』來救你？」

聽到這句話，索菲亞已經枯敗的銀髮微微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她的身體有了反應，還是只是一陣微風帶過。

見公主完全不搭理自己，二皇子顯然有點不高興，他大步來到索菲亞公主身邊，一把抓起她嬌小的身軀。

經過近一個月的絕食，索菲亞公主本就嬌弱的身體，已經乾瘦到可怕的程度。

她原先白皙可愛的臉龐，此刻只有蒼白枯槁的顏色，她那如一汪碧湖的清澈眼眸，也像是蒙上了一層冬日的寒霜，讓人看上去感受不到任何生機，只有萬物凋敝的死寂。

她被菲利普皇子攥住衣襟，抓在手裡，仍然是面無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嘖嘖嘖……真是可惜。」

二皇子一邊搖著頭，一邊調侃道：

「仔細看看，即便已經餓成這樣了，你還是頗有幾分姿色。如果不是你自甘墮落，說不定未來我除了把你當作排卵機器外，還真的會寵幸你一二。」

然而無論他說了什麼，都激不起對方的一絲反應。

二皇子感到了無趣，手一松，索菲亞公主就這麼直直地跌落在了地上。

「哼！」

二皇子剛準備離開，突然，一個穿著華麗鎧甲的精英親衛急急忙忙地衝到了房間門口。

「報告二皇子殿下！緊急軍情！」

「慌什麼？說。」

菲利普二皇子對這名親衛的慌裡慌張感到很不滿意。

「是！啟稟殿下，行星外圍的巡邏隊剛剛發現，有一艘來歷不明的飛船正在武力突破帝國警戒線，似乎打算強行登陸行星！」

「什麼！？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二皇子憤怒地吼叫了起來。

而地上原本如同死屍一般的索菲亞公主，聽到這名衛兵的彙報，竟也微微地顫動了一下身軀。

「根據前方發回的戰報，對方駕駛了一艘銀色的小型飛船，但是我們的防空武器怎麼都無法擊落他。就像，就像……」

「就像什麼！？別吞吞吐吐的！」

「就像拉馮將軍當初傳回來的情報中，對那個SS級通緝犯，『陶愷』的描述一樣。」

「陶！愷！」

二皇子一字一頓惡狠狠地說著。

聽到這個名字，原本跌坐在地上的索菲亞公主，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她已經虛弱不堪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雖然她此刻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但她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衝動。

他來了。所以，她想活下去。

她還想再見他一次。不為別的，只為把話說清楚。

她還沒有得到他的解釋，她只聽到了一句「對不起」。

而對不起顯然是不夠的。

菲利普二皇子轉身看向索菲亞公主，他看到了她眼中慢慢泛起的光。

一種生機復甦的光芒。

他很生氣，他快步走到索菲亞公主面前，惱羞成怒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拎了起來。

「賤人！瞧你這副不知廉恥的樣子！」

不知道為何，看到二皇子氣急敗壞的樣子，索菲亞此刻雖然很痛苦，卻嘴角微微上揚。

她笑了。

看到索菲亞公主的笑，二皇子臉上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卻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他也笑了。

他放下了索菲亞公主，然後笑的很大聲，笑的前仰后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索菲亞公主有點疑惑地看著對方。

菲利普皇子抹了抹自己笑出的眼淚，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騙你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然後他轉身對著門口的那名親衛表揚了一句：

「演的很不錯，下去領賞吧。」

對方恭敬地向二皇子謝恩，然後開開心心退下了。

二皇子再轉過身來，他的眼眸中，映出了如遭雷擊、渾身劇烈發抖的索菲亞公主。

他終於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他想要的表情——

恐懼。

「一個生物，如果已經沒有了生志，對她的任何折磨都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必須要先讓她找到生的意義，恢復她的生志。」

「這樣一來，折磨她，才有樂趣可言。」

二皇子面帶微笑地看著索菲亞公主，他緩緩靠近，向她伸出一隻手。

這一次，索菲亞公主竟本能地向後蜷縮了一下。

「看，就是這個反應，真是太棒了。」

不過二皇子並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他只是站起身，幽幽地說著：

「還有五日，就是『處決』你的日子。當然，只是名義上的處決。」

「真正等著你的懲罰，是活體狀態下的『靈質分離』，我要把你母親留給你遺產，那個保護你們麗芙族的『湮滅』弄到手，也算是你這個賤人玷污我們拉西皇族名譽后的一點點補償吧。」

「你放心，在你的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我一定會讓你保持清醒的。整個過程中任何一秒的痛苦，我都不會讓你錯過。」

「好好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中，去懺悔你的罪過吧，你這個骯髒的賤人。」

二皇子說完，回頭看了索菲亞公主一眼。

然後他滿意地走出房間。

在臨出門口之時，他又停住腳步，補了一句。

「噢！對了！忘了告訴你。把你體內有『湮滅』這個重要情報告訴我的人，就是你那個敬愛的姐姐，你們麗芙星的第二王女。不得不說，你們姐妹的感情是真好呢，她幾乎知道你身上所有的秘密，哈哈哈！」

菲利普皇子大笑著離開了，索菲亞公主的房門隨即關閉。

彷彿經歷了一場煉獄磨難的索菲亞，顫抖著，掙扎著站了起來。

她碧湖般的大眼睛里，已經全是淚水。

她再次看向窗外，那無比熟悉的天空。

此刻，她心裡清晰地浮現了一句話。

陶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