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屈人之兵

「稟告皇太子殿下，偵測到數個未知生命體正在朝博學城東門移動，是否進行追擊攔截？」

拉姆達帝國皇太子，威廉·龐·拉馮，作為見證星劍騎士團大團長聖·亞當離奇「死亡」的唯一目擊者，那如夢魘般的詭異現實，讓他的身體至今還略微有些發抖。

「皇太子殿下？」

直到破衣爛衫的陶愷憑空「出現」在他視線里，他才如噩夢驚醒一般，明白了大團長之死的緣由。

「皇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

「東門的那些未知目標，是否攔截？請您示下。」

「不必了……」

威廉皇太子麻木地回復道。然後，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傳遞出一股疲倦和無力感。

「這……遵命。」

「另外，傳令艾林星上的所有帝國軍隊，即刻整頓行裝，準備撤軍。」

「什麼！？殿下，您剛剛說什麼？是屬下聽錯了嗎？」

「我說，即刻起，準備撤軍。」

「殿下！您是不是受到了威脅？是不是星劍騎士團的人挾持了您？」

威廉皇太子的傳訊器里傳來焦急的聲音。

「沒有，沒人挾持我。而且，星劍騎士團應該會比我們撤退的更快一些。如今，對我們雙方而言，艾林星上的軍事行動都已經失去意義了。」

「殿下，屬下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等我回來再細說吧。總之，比起『永恆階梯』，我們有更嚴重的問題要面對了。」

威廉皇太子扯了扯坐騎的韁繩，快速地離開了原地。

耳邊的風聲呼嘯，他的心中凜然。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那個萬年前的禍亂之源，「大罪之國」——炎龍帝國，真的死灰復燃了。

…………

檢查完莉莉絲的傷勢，就連經常被人「粉身碎骨」的陶愷都感到了心驚。

遭受這樣慘絕人寰的重傷，她居然還活著，這生命力實在是太頑強了。

不過，也多虧了她的堅強，讓陶愷只需要將自己「神之血」中的強力活性細胞注入她的體內，即可幫助她修復肉體。

而不需要像里莎當初那樣，必須植入二狗才能完成救助。

陶愷靜靜守護在莉莉絲身邊，他有點唏噓。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第四次，身邊的女性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了。

安娜、里莎、索菲亞、莉莉絲……

彷彿魔咒一般，似乎跟他有點關係的女性，都沒有什麼太好的結局。

「二狗，幸好你不是母的。」

「？？」

「不過就算你是母的也無所謂，畢竟只要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就算我死了，你估計也死不了。」

「雖然我不理解你這些毫無意義的話想表達什麼。但是，從表象上看，你的種種自殺行為，都在表達想與我同歸於盡的意圖。」

「哈哈哈！怎麼可能！只不過，人類嘛，就是很難時刻保持理性的生物，你慢慢習慣就好了。」

「這一點我很認同，人類確實是難以預測的生物。就我觀測過的一個樣本來看，他平常的表現完全是個低能兒，但他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完成一些堪稱奇迹的壯舉。」

「哈哈哈！對啊，有句話說的好，『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觀測過人類樣本？我怎麼不知道。」

「我每天都在觀察。」

「…………」

「……」

陶愷笑僵在了臉上，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原來二狗口中的「低能兒」就是自己。

他剛想發作痛罵二狗，卻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陷入了一個兩難境地。

如果此時氣急敗壞地罵二狗，豈不是主動對號入座，承認自己就是那啥了？

而且剛剛自己確實沒反應過來，還「哈哈哈」地笑了一頓，這彷彿就是在佐證自己的「低能」……

可就這麼被二狗調侃了，他又實在不甘心。

思來想去，憋屈的陶愷還是決定忍氣吞聲，強行轉移話題。

「咳咳，說點高興的事吧！如今我戰力暴增，以後就可以在銀河系裡橫著走了吧？」

「如今你掌握了『無我之境』和『赤獄炎雷』的使用方法，配合你的『神血之軀』，如果能重新駕駛「古龍戰甲」，確實能排進銀河系生物個體戰鬥力的前五名。」

「啊？我這一身的強力技能，才排前五！？」

剛剛斬殺了星劍騎士團大團長的陶愷，已經自信心爆棚，他還以為自己怎麼的也得是銀河係數一數二的強者了。

「不然呢？」

「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這種想法真是幼稚且傲慢。在廣袤無垠的銀河系中，究竟有多少神奇而又強大的生命，即便將所有文明探索了數億年的成果集合到一起，也無法描繪其全貌。僅僅是在我資料庫中有記錄的生物，你的戰鬥力也排不進前三。」

「不會吧？我剛宰的那個『大團長』，他能排到第幾？」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你並沒有殺掉對方，我之前就說過，他只是一個『影子』，或許你有傷及他的本體，但絕對不可能致命。」

「……」

陶愷面色漸漸變得寒冷，先前的輕鬆喜悅已蕩然無存。

折騰了半天，死去活來，結果自己只是消滅了對方一個傀儡。

他又看了看血肉模糊，正在進行肢體再生的莉莉絲，一股無名怒火漸漸從他心中燃起。

「然後，關於這個『影子』大團長的實力，根據他與你作戰的數據分析，他可以排在我資料庫中生物個體戰鬥力的第六名。」

「好吧……那就是說，歐米伽聖庭的最強戰力也排不進前五嘛。」

「誰告訴你他是歐米伽聖庭的最強戰力了？」

「哈？他作為大團長，不應該是最強的大哥嗎？」

「歐米伽聖庭的最強者從來都是聖庭的創始者，也是整個艾爾族的先祖，歐米伽創世神的第一個使徒，『聖皇』。」

聽到這個勁爆的信息，陶愷咽了咽口水，他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你說什麼？你說當今這個『聖皇』是歐米伽聖庭的創始人？是整個艾爾族的先祖？那……那他現在有多大年紀了？」

「你的知識實在過於貧瘠了，關於『聖皇』的歷史，並不是什麼秘密。至於他有多大年紀，這個確實不可考證，畢竟，他已經屬於是史前生物了。就我資料庫里的信息來看，他存活的時間至少要大於歐米伽聖庭的存在時間，應該接近於你們古人類文明的延續時間，用你們人類的計量單位來算，大概在十萬年左右。」

「十……萬年……」

「不錯。」

「那這麼說，星劍騎士團的大團長，只能算歐米伽聖庭的二號人物咯？」

「並不是。」

「啊？」

陶愷又一次疑惑了。

「歐米伽聖庭在聖皇之下的人物，是歷代的『大佈道官』，無論是從戰鬥實力還是從教庭的權柄而言，都是如此。」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之前陶愷在澤西星上吃過的大虧，就是源自聖庭大佈道官之手的「聖裁·神炎煉獄」。

陶愷與二狗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銀河系中那些無比強大的傳說生物，什麼身軀像行星一樣龐大的以太巨龍，什麼以吞噬恆星為生的噬星幽魂獸……

聊著聊著，突然，陶愷發現艾林星漆黑的夜空中，開始不斷劃過一道道的光帶。

他疑惑地看著天空，這是？

「二狗？你快看，天空中的那些光亮，我怎麼感覺是有許多飛船在起飛，進入太空啊？」

「不錯。確實是飛船起飛的痕迹。」

「這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你打敗星劍騎士團大團長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恐怕你的強大力量已經被兩大主宰勢力所知曉，他們決定暫時避開你的鋒芒，撤離艾林星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陶愷喜出望外，兩眼放光。

「哈哈！那太好了！真沒想到，我居然還能陰差陽錯地解決艾林星上的危機。這叫什麼來著？『不戰而屈人之兵』，對吧？」

「你每次出現這種盲目的樂觀，都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二狗，別掃興啊，帝國與聖庭的軍隊撤離，怎麼看都是好事啊。」

「先前雙方的軍隊之所以在艾林星對峙，是因為誰都不想『我』落入另一方的手中，在當時的他們看來，『永恆階梯』是最大的麻煩與威脅。」

「嗯……」

「那麼，現在他們如此果斷地離開了艾林星，又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我？」

「對，因為你。你在他們眼中，已經成為超過了『永恆階梯』威脅級別的存在。」

「呃……」

「我預計，接下來，兩個主宰勢力都會傾盡全力來消滅你了。」

聽到二狗的話，陶愷沉默了。

然而，他的沉默並不是因為恐懼。

正相反，他此刻的內心十分坦然。

在知道了自己族群的過去，知道了自己身上那似有若無的「使命」，在知道了那些強大力量的來源后，他作為一個人類，已經註定不可能平靜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了。

無論是找到倖存的族群，復興炎龍帝國曾經的輝煌，抑或是繼承先輩們的遺志，繼續與高維生物的戰鬥，都是一條布滿坎坷，漫長而艱難，充斥著血與火的荊棘之路。

但這就是他的命運，一個傳承了「炎黃血脈」的人類必須踏上的道路。

陶愷想起了自己的養母，瑪莎媽媽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只有你直面命運，勇敢地踏上那條路，才有機會去改變它的最終走向……」

不錯，只有心無旁騖，勇往直前。

「那就讓他們來吧。」

看著夜空中的璀璨繁星，陶愷嘴角微微上揚，自信而平淡地說著。

…………

天蒙蒙亮，艾林星上的日出時分到了。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在陶愷身上，也灑在莉莉絲光滑的肌膚上。

她的身體復原完成，被斬斷的雙腿已經重新再生，所有破損的骨骼與內臟也全都修復。

陶愷看著對方曼妙的身材，嘖嘖稱奇。

「莉莉絲小姐的基因實在是太優秀了，一個雄性生物能遇到這樣頂級雌性基因的概率，恐怕連億萬分之一都不到。」

二狗也在另一種意義上稱讚著莉莉絲。

「二狗，你該不會又在琢磨著讓我跟這個紐曼族雌性搞什麼『跨物種雜交』吧？」

「不，並沒有。」

「喲？那還真是新奇了。」

「經過計算，我認為即使你擁有『人類·神血』第一階段的基因特性，依然配不上莉莉絲小姐，你們兩個的雜交，對於莉莉絲小姐的基因而言，是一種劣化。所以，這違背了我推動生物進化的核心邏輯。」

「我——你！死狗！」

「？？」

陶愷還想說什麼，身旁的莉莉絲這時輕微地動彈了一下，她終於是有了蘇醒的跡象。

陶愷趕緊靠了過去，呼喊對方的名字。

「莉莉絲小姐？莉莉絲？」

「唔——」

莉莉絲聽到呼喚，眼睛逐漸睜開，悠悠轉醒。

「莉莉絲小姐，你終於醒了啊。」

「陶……咳咳——」

「別急，別急，你的身體剛剛恢復，先別說話了。」

陶愷安撫著急於坐起身的莉莉絲，扶住她的肩膀讓她繼續躺好。

可是莉莉絲並不願意，她掙扎著坐起身，面色疑慮地說道：

「陶愷，我為什麼還活著？還有，我的腿……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聖庭的大團長呢？」

「說來話長，總之，你被我救活了，大團長也被我干趴了，逃跑了。」

莉莉絲聽到陶愷輕描淡寫的話，即使是如此虛弱的她，竟也不忘翻了個白眼。

「你胡說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正經一點，快告訴我。」

陶愷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在這個美女眼中過於不靠譜，所以他說的話很難讓對方信服，於是，他索性懶得解釋。

「啊！！糟了！」

莉莉絲看著遠處初升的朝陽，突然驚叫了一聲。

「怎麼了！？」

陶愷被她嚇了一跳。

莉莉絲激動地抓住陶愷的手，用力地想要站起來，可她的雙腿還處於麻痹狀態，完全不聽使喚。

「陶愷！快！快去城東門！我安排了赫爾墨斯大導師和他的幾名助手去東門等我接應的！」

陶愷一聽是這事，情緒立刻鬆弛了下來，露出一副「我當是什麼大事」的表情。

「快去啊！天都亮了！我好不容易把追兵引開，你再不去，說不定他們會遭遇危險的！」

莉莉絲看陶愷無動於衷的樣子，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放心吧，莉莉絲小姐……你擔心的事肯定不會發生的。」

「為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艾林星上的帝國軍隊與聖庭騎士團，都已經全部撤退了，跑路了。當然，也是因為我。所以，不用謝。」

陶愷看著莉莉絲，微微一笑。

莉莉絲看著陶愷英俊的臉，愣住了。然而，只過了兩秒鐘，她的表情便開始因為憤怒而扭曲，她抬起自己的手，打算一巴掌扇到陶愷的臉上。

只不過因為她過於虛弱，動作有點遲緩，她的手很輕易便被陶愷抓住了。

可她還是氣不過，開始破口大罵：

「你到底有沒有心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跟我胡說八道什麼！？你能不能靠譜一次，你知道我為了救出大導師，遭……遭了多大的罪嗎？你，你，就不能幫我一次嗎？嗚嗚嗚——」

一直堅強得像堅冰一樣的莉莉絲小姐，生著氣，聲嘶力竭地咆哮著。可她說著說著，卻不知為何，突然崩潰大哭了起來。

她哭的很傷心，那些憋在心裡許久的委屈，那些遭受的非人痛苦，像決堤的洪水，隨著一滴滴的眼淚奔涌了出來。

莉莉絲的聲音逐漸含糊不清，眼淚鼻涕混成一片，顯得狼狽而脆弱。

陶愷看著她，也感覺到心疼了。

他溫柔地將對方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腦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那些壞人都被我打跑了，真的沒事了。」

「你，你，你還在胡說。嗚嗚嗚——誰，誰允許，允許你抱著我的。嗚嗚嗚——」

莉莉絲小姐一邊抽泣著，一邊罵著陶愷，一邊把自己的眼淚鼻涕都擦在了對方身上。

她嘴上雖然抗拒，但身體卻並沒有推開對方。

陶愷無奈地嘆了口氣。幸好，這時在他的視野里，出現了幾個他想看到的人。

「吶，我的大小姐，你睜開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那邊的人。」

莉莉絲被陶愷抱著，轉了90°，以便她的臉朝向東方。

在她的視線里，出現了幾個穿著學士袍，正小心翼翼地往這邊靠近的紐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