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她和他，是雲泥之別

午休時間，洛希餓著肚子抓緊改稿，終於趕在下午上班之前，把昨天的設計稿全部修改完畢。她捧著重新列印好的設計稿去樓上找馬琳。

剛出電梯，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大，冷峻，眉宇間習慣性地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孤傲。

傅誠深。

他怎麼來這裡了？

視線偏轉，移到他身邊的女人身上。女人笑顏如花，親昵地挽著他胳膊，和他親密貼在一起，舉手投足間都彷彿在炫耀主權，在一眾高層的簇擁下，更是眉飛色舞。

陳芸。她也來了。

陪著傅誠深身邊的高層陪著笑說了句什麼，陳芸立刻眼巴巴的望向傅誠深，等得到他的同意后，笑得合不攏嘴，把他的胳膊挽得更緊，踮著腳尖去夠他的臉。

傅誠深正好在和人說話，頭一偏，女人的嘴唇擦著他的臉頰錯過。

他似乎愣了下，很快收起了眼裡的錯愕，也沒有將她的手扯開，任由她挽著自己。

洛希猜，陳芸剛才是要當眾去親傅誠深。

夠大膽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秀起恩愛來。

看來，她昨晚向傅誠深提的建議，他的確有好好聽進去。眼前這個矜貴清冷的男人，很難讓人聯想起他昨晚失控的模樣。

昨晚，他……吻了她。很霸道，也很熱情。

那個吻來得太突然，她有那麼一瞬間忘了抵抗，眼睜睜看著他向來清冷的眼眸里染滿了情慾。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在她額頭上，鼻腔里縈繞的全是他身上的淡淡煙草香氣……

陌生的感覺，讓她害怕，也讓她心悸。

除了那個黑暗裡不知身份模樣的男人以外，昨晚，是她第一個印象清晰的吻，不知道那還能不能算作初吻？

不過，現在看來，對那個吻耿耿於懷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洛希狠狠抿了抿嘴唇，轉身朝樓梯間拐去，免得待會撞上傅誠深，四目相對時，彼此尷尬。

好在，傅誠深一行人也沒有停留太久，在設計部略微轉了一圈后，便直奔頂樓會議室去了。

洛希這才從樓梯間出來，一路去了馬琳辦公室。

裡面沒人。辦公桌上放著一沓列印好服裝設計圖，有的上了色，有的還只是線條。洛希猜測，大概這些就是今天需要馬琳審核的設計稿了。

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馬琳回來。洛希有些心急，她今天還有五張設計稿要畫，眼看已經下午了，如果一直在這裡耽擱下去，只怕她今晚真的要去睡馬路了。

想了想，她把手裡的設計稿放到辦公桌上，又留了張便條，便匆匆回去畫圖了。

頂樓會議室里，傅誠深坐在首位，左右兩邊依次坐著la公司高層。la現任執行總裁剛剛介紹完公司情況，此刻正畢恭畢敬做彙報的，是首席財務官。

傅誠深聽得心不在焉，後來乾脆不耐煩地直接打斷：「我對賬面上的數字沒興趣，真實的收支情況，我已經從我的渠道了解過了。今天來，是想看看la的設計水平，到底值不值得我的投資。」

「是，那是當然。」la總裁忙陪笑道，轉頭招呼馬琳，「去把這季度的設計稿拿過來，給傅總過目。」

馬琳匆忙回去拿設計稿，心裡萬分慶幸她早有準備，一大早就把這季度設計部的得意之作列印出來，這時候也不至於慌了手腳。

辦公桌上放著兩沓設計稿，她沒時間細看，全部拿去了會議室。

一屋子的人鴉雀無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傅誠深一張一張地看設計稿，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這就是la的設計水準嗎？」

他直接把手裡的設計稿丟到會議桌上，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誰也沒敢說話。短暫的沉默讓會議室里的氣壓低到了極點。

執行總裁努力賠笑：「請傅總明示。」

「浮誇，華而不實，不知所云。這些，根本不是服裝設計稿，而是一堆垃圾。」

傅誠深面無表情地點評著，修長手指從一堆設計稿里抽出來兩張，隨手便把剩餘的設計稿全部丟進了垃圾桶里。

「除了這兩張勉強及格以外，其他的，根本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馬琳心疼地看著被丟進垃圾桶里的畫稿，那裡面也有她的設計稿。她不死心，勉力為自己辯解：「傅總，這些都是很有名的設計師畫的，都曾在國際比賽中拿過獎的。他們的作品，怎麼可能會浪費您的時間？」

傅誠深眸色冷到了極點：「那你覺得呢？」

「從我專業的眼光看，這些作品如果拿去參加比賽，一定能拿獎。」

「哦？比賽？」

傅誠深忽然彎了彎唇角。笑意在他唇角森然綻放的時候，馬琳呼吸猛地一窒，縱然心裡有萬分委屈，也不敢再多說半個字了。

「我是個商人，不是評委。我在乎的，是la的賺錢能力，是市場對la品牌的認可程度。而據我所知，la上個季度推出的服裝款式中，銷量最好的幾款，全部出自鄧傑民的手。一個品牌的口碑，竟然完全依賴於同一個設計師，這樣的一家公司，在我看來，已經沒有什麼投資前景了。」

說完，竟是直接站起來，拂袖走人。

執行總裁狠狠瞪了馬琳一眼，忙起身去追。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一屋子人眼巴巴看著他，等著他宣布la的命運。

「傅總同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前提條件是，這個月的銷售量要上漲50%，而且，至少要有一款爆款出自傑民以外，其他設計師的手。」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紛紛站起來往會議室外面走。

執行總裁叫住馬琳：「傑民在國外，遠水接不了近渴，設計上的事，你多用點心吧。」

「那是當然。」馬琳撩了下頭髮，不以為然道，「我跟了鄧總這麼多年，沒人比我更清楚他的風格偏好。市場不是已經認可鄧總的設計風格了么？只要我模仿鄧總的風格，很快就能推出爆款。到時候，即便是傅總，也無話可說了。」

「那就好。你去忙吧。」

執行總裁疲憊地按了按眉心，視線落在被遺忘在會議桌上的兩張紙。

那是傅誠深挑出來的，唯二入了他法眼的設計稿。

「等等。」執行總裁叫住馬琳，把那兩張設計稿鄭重遞給她，「我看傅總似乎也很喜歡這樣的設計風格，和傑民的作品又不會很相像。你看看這兩張圖是誰畫的，這樣的人才，la必須留住。」

馬琳接過去掃了一眼。

這兩張圖她有印象，是那個新來的實習生，叫洛希的畫的，雖然和早上給她看過的圖有些區別，應該是修改過了，但風格沒變，整張設計稿都透露著一股子窮酸和小家子勁。

當初鄧總會看上她的作品，破例錄取她進公司，就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連傅總也喜歡這種設計風格？

「這兩張圖都是我畫的。」馬琳指著設計稿，篤定道。

「是你畫的？」

「沒錯。我感覺之前自己的設計陷入了瓶頸，所以最近一直在嘗試新的風格。我也沒想到傅總會對我的新風格青睞有加。」

「既然傅總青睞的是你的作品，那你剛才怎麼還……」

「我那是為其他設計師抱不平。他們也付出了心血和靈感，作品卻被視為垃圾，同為設計師，我感同身受。」

執行總裁點點頭，感慨道：「la有你這樣優秀的設計師，真是太好了。接下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能為公司出一份力，是我的榮幸。」

……

傅誠深出了la大樓，在門口等車。這裡出入車庫的路有些曲折，司機不熟悉路況，耽擱了點時間。

他低頭看了眼腕錶，神色有些不耐煩。一扭頭，瞧見綠化帶那邊蹲了個人，身形十分眼熟，正狼吞虎咽地吃包子。

沒多想，他信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問：「你在幹什麼？」

洛希被嚇得一激靈，一口包子噎到嗓子眼，半天咽不下去。

「咳咳，咳咳。」

面前的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面色冷峻。從她蹲著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腳上那雙手工皮鞋油光鋥亮，一塵不染。

真是無時無刻不光線亮麗的男人，越發襯得她狼狽不堪。

傅誠深，他不是在視察la么？

她餓了一上午，為了趕進度，中午也沒吃飯，肚子餓的實在難受，因為知道高層們都趕去逢迎傅誠深了，她才敢偷偷溜出來，買兩個包子果腹。

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在這裡遇見他。

「咳咳，咳。」

她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打招呼，可惜，噎得厲害，半天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咳，眼淚都出來了。

傅誠深伸手過去。

洛希以為他是要幫她拍背順氣，紅著眼抬頭看他，嘴型做出「謝謝」兩個字。

誰知，他修長手指只是擦著她的肩頭越過去，指著路邊澆花的水管，「好心」提醒她：「那邊有水。」

洛希錯愕看過去。草坪上放了根皮管子，正往外汩汩流著水，靠近出水口的地面早就成了一灘稀泥，而皮管子就陷在這灘稀泥里。

「老頭子給的五十萬，這麼快就花光了？還是說，這是你為了跟我要錢，特意上演的苦肉計？蹲在路邊吃包子並不會讓我覺得你有多慘，不如，再去那邊喝點自來水，這才顯得可憐呢。」

他竟然這樣想！

洛希覺得她胸口都快要炸開了。

她深吸兩口氣，咬牙從地上站起來，勉強擠出來話：「傅先生想多了。就算你再有錢有勢，也管不著我吃什麼喝什麼。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一動，傅誠深伸手攔住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