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門：蛇與柊
金烏西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夜宸摁了下牆上的開關，天花板上的燈開始閃爍，沒有徹底點亮，也沒有熄滅，就這麼一直閃著，讓人心煩，她索性把燈關了。
房間里就剩下一盞散發着慘綠色光的鬼燭。
「你怎麼住在這兒？」無聊的夜宸開始閑聊起來。
哪怕不是馭鬼者，普通人也能察覺到這棟公寓不對勁兒，簡單點兒說就是陰氣太重。
房間里十分寂靜，夜宸突然出聲，把本來就處於極度不安中的傷雨嚇了一跳，她緩了下才說道：「這裏是不幹凈，但也有傳言，要是遇到可怕的事，躲進這棟公寓說不定能撿回一條命。」
「以毒攻毒？」
傷雨想了想，說道：「嗯，是這麼個意思。」
這種說法倒不是完全沒有依據，依照夜宸的觀察，這棟公寓顯然有着特殊的設計，要不然沒辦法鎮壓這麼多的厲鬼。但是，這種設計對外來的厲鬼能產生多大的影響，完全不可知，甚至說，到底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都不一定。
「有人成功了嗎？」夜宸好奇問道。
傷雨剛要回答，門被推開了，楓琳拎着幾個袋子，裏面是黑色的一次性塑料餐盒，嘴裏還念叨著：「現在買點兒吃的太不容易了，好多飯館都關門了。」
糧食進行管制，普通的餐館根本買不到足夠的食材，只能倒閉。可以預想的到，隨着物資進一步管控，絕大多數的小商小販會直接消失。
夜宸接過餐盒，嘴裏隨口說道：「你進來就行了，別把其他東西帶進來。」
「啊？」楓琳驚呼一聲，連忙轉頭，看到一團隱約可見的黑色影子正跟在自己後面。她慌亂地十指交叉，指尖出現一根根紅繩，紅繩激射而出，但並沒有將其束縛住，反而把那傢伙打散了。
「這是什麼？」楓琳心有餘悸地說道。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厲鬼的本體。」夜宸打開餐盒，魚香肉絲，麻婆豆腐，不錯，都挺下飯的。
楓琳皺起眉頭，這棟公寓實在詭異。她打定主意，這次任務結束后就報給鍾毅局長。不過，調查局要處理的事太多了，現在積壓的待處理靈異事件就不少，不一定顧不上調查這裏。
就在她們吃晚飯的時候，突然，傷雨突然說了一句：「它……找到了！」然後，眉心出現了一個殷紅的點，滲出了一個血珠。
這是個傷口，而且傷口迅速向下蔓延，直至會陰處，將她的皮膚撕成了兩半。
與此同時，鬼燭的燭火快速竄起，一個老嫗慢慢浮現在火光中，正惡狠狠地盯着傷雨，嘴裏不停咒罵着。
這鬼很兇啊，普通的鬼燭根本不頂用。鬼燭的燭光反而受到壓制，不斷地縮小範圍，那個老嫗罵的更難聽了，但沒什麼用，幾個閃爍，鬼燭徹底熄滅了。
夜宸連忙拿出四面鬼燭，點燃后，四面女鬼蘇醒，看了眼夜宸，同樣看向傷雨。
此時，傷雨的皮膚已經裂開，厲鬼的力量正在撕扯，眼看着就要把整張人皮給撕下來。但是，在慘綠燭光的照射下，這股力量受到了極大的壓制。
「這是……」楓琳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再次召喚出紅繩，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出手。
只靠鬼燭還不行？夜宸皺起眉頭，從包里取出了三根檀香，只是晃了幾下，檀香點燃，青灰色的香煙彌散，夾雜着血腥味的香氣，鑽進了傷雨巨大的傷口處。
這幾根檀香是夜宸在黑市用鬼燭換來的，作用是可以安撫厲鬼情緒。
這玩意兒其實沒多大用，「厲鬼情緒再穩定，也是要殺人的。」用這套話術，夜宸不但用一根鬼燭換走了那傢伙的所有檀香，還知道了他是在哪個鬼域發現的這種檀香。
不過，在某些特殊情況下，血腥檀香也能發揮一些作用，比如說現在。
在檀香的安撫和鬼燭的保護下，傷雨已經裂開的皮膚在慢慢合攏，但還不夠！
夜宸有些猶豫，但還是從包里拿出一張帶着斑斑血跡的信紙，咬破手指在上面寫道：保護傷雨，使其與厲鬼融合。
然後迅速點燃。
這是許願信紙，據說可以滿足人的一切願望，但隨後也會遭遇相應的詛咒。自從用一根鬼燭換回來四張，夜宸通過其他人實驗過一次，效果確實挺好的。
傷雨皮膚上的那道血線在慢慢癒合，整個人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是……沒事了？」楓琳驚疑不定地問道。
「不一定。」夜宸撕開傷雨的衣服，在她的心臟處，出現了一道刺青。而且，刺青在不斷蔓延，很快就佈滿了整個胸腹和背部。
這是華麗詭異的蛇與柊木的圖案。
……
蛇與柊。
傷雨不但活下來了，還在夜宸的幫助下，成為了馭鬼者，她駕馭的厲鬼就是蛇與柊。
吞噬之蛇，可以吞噬宿主的一切，包括傷口、病痛、疾病、中毒等所有不良狀態，甚至包括衰老。
有了吞噬之蛇，傷雨只要不是受到即死傷害，多大的傷勢都能被吞噬，傷口會（以肉眼所見速度）很快癒合，恢復完全健康狀態。
這近乎是不死之身了。
當然，藉助厲鬼的力量怎麼能不付出代價？
吞噬之蛇吃掉不良狀態，會加速刺青的蔓延，先是胸腹、背部，然後是四肢，最後是面部。這個過程真的如同紋身一樣，十分痛苦。當刺青蔓延至全身，吞噬之蛇就會將宿主吞噬，只留下一張佈滿華麗刺青的人皮。
「總體而言，還是個不錯的厲鬼。」夜宸安撫了傷雨一句，「你跟我回去，我們總能找到減緩刺青的辦法。」
「我其實……」
傷雨想說什麼，但被夜宸打斷了：「先回去，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
成功解決了一次靈異事件，楓琳挺高興的，她需要將過程寫成詳細的報告遞交上去，然後歸檔。
夜宸則帶着傷雨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位於鬼市深處的四合小院。
有了個可以使喚的人，夜宸的生活陡然輕鬆了不少，像打掃衛生，搬運東西之類的雜務，都可以丟給傷雨，她只需要時不時做點兒鬼燭，補充一下庫存，然後就可以盡情做實驗了。
當然，傷雨並不吃虧，跟在夜宸旁邊，除了生活有保障外，她身上不斷蔓延的刺青也得到了壓制。
壓制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用鬼燭的火焰來灼燒，將有刺青的那塊皮膚給灼燒透徹，甚至燒至焦黑，刺青就會消退。當然，這時候吞噬之蛇開始運轉，吞噬掉燒傷，刺青又會蔓延。但總體來說，重新蔓延的刺青只相當於灼燒退卻的大概三分之二。
就靠這種慢慢磨的方法，花了半個多月，夜宸將傷雨身上的刺青重新壓制到心口附近。
這個過程是相當痛苦，烈火灼燒，任何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夜宸通過楓琳弄到了點兒麻醉劑，但顯然，吞噬之蛇將麻醉效果也當成了負面狀態，直接吞噬掉了。
沒辦法，夜宸只能想些偏門的方法。
比如說，用五情蝶來安撫靈魂。
五情蝶，可以自由施加喜、怒、思、悲、恐五種情緒，受到一本古舊醫書的啟發，夜宸嘗試着調配五情，以達到不同效果。
比如說安撫傷雨，她就是以「思」為主葯，佐以大分量的「喜」，又看情況添加了一些「悲」和「怒」，跟調配草藥似的，調製了一個情緒藥丸，讓傷雨吞服。
不得不說，夜宸在調用情緒方面確實有天賦，這種粗糙配製的靈魂藥丸居然真的起作用了。不管傷雨的身體在承受多大的痛苦，她的靈魂始終是愉悅的。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兒怪，也不知道傷雨會不會養成奇怪的喜好，夜宸心裏嘀咕著，整理這段時間的實驗記錄。
靈魂，縹緲而難以捉摸，其修復和溫養同樣無從下手。根據實驗記錄，夜宸猜測，可以通過不同情緒的調配，製作一份針對靈魂的藥劑，可以起到修復和溫養的作用。
顯然，這是個大工程，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成果，但確實是個值得研究的方向。
就在夜宸沉思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傷雨端著一杯青茶走進書房，看到書桌上雜亂的紙張和筆記，她忍不住說道：「其實，如果能找到柊木之刃就好了。」
在駕馭了蛇與柊后，傷雨就感覺到，體內的厲鬼有缺失，缺失的就是一把叫做柊木之刃的剝皮小刀。她推測，有了這把柊木刀，將厲鬼補全完整，應該能徹底解決刺青蔓延的問題。
只是……
「你就只給我個名字，世界這麼大，我去哪兒找啊？」夜宸把筆扔在桌子上，同樣很無奈。
她已經在黑市散播下去，搜集關於柊木之刃的消息，現在還沒有收穫。世界這麼大，只憑一個名字，實在很難尋找某件特定的東西。
傷雨輕聲嘆息一聲，她也知道，這件事麻煩的很。
就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輕微的敲門聲響起，緊接着，一個老舊的信封被從門縫裏扔了進來。
「這是什麼？」傷雨迅速打開書房的門，外面安安靜靜，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地面上也沒有人逗留的痕迹。
傷雨迅速把整個四合小院找了一遍，什麼都沒找到。
等她回到書房，信封已經被放在了桌子上，夜宸手裏正拿着一張信紙。
「沒有找到，外面什麼都沒有。」傷雨彙報道。
夜宸揚了揚手裏的信紙，說道：「不用找了，我知道怎麼回事。」
同樣老舊的信紙，斑斑的血色痕迹，顯然，這是一張許願信紙。之前在救傷雨的時候，夜宸冒險使用了一次許願信紙。按照規律，她會遭遇一個詛咒。對此，她早有預料。
「信上寫的什麼啊？」傷雨好奇問道。
「沒什麼。」夜宸將信紙遞給傷雨，「我們現在有工作了，成為了鬼郵局一名光榮的郵遞員，每個月需要為郵局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