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鬼門：記憶面具
處理掉闖進自家宅院的小老鼠，夜宸就沒有再管這件事，甚至沒有想着去和裝修隊說一聲。
這些瑣碎麻煩的事都是楓琳在處理，夜宸則專註於對厲鬼殘骸的研究。
前段時間，有數十個貿然闖入，而慘死在宅子裏的馭鬼者，他們體內的厲鬼復甦，很多也被困在了這所宅院，然後在白燚兒的度化下得到解脫，因此夜宸收穫了不少厲鬼殘骸。但不是所有厲鬼殘骸都能回收利用，到目前為止，她最成功的作品，還是這根弔死鬼繩。
這根鬼繩，夜宸已經打入了十三枚巫文，但對敵效果依然不理想。打入第十四枚巫文，鬼繩的本質會再次發生扭曲，扭曲的結果可能是好的——殺傷力增加，最好使用時付出的代價能減少一點兒；但也可能是壞的，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和其他厲鬼殘骸一樣，其本質徹底混亂，沒有利用價值，只能被四苦鬼燭給燒掉，多少回收點兒怨恨之力。
這有點兒像遊戲里的裝備強化。
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已經快一年了，但這方世界的法則，對夜宸來說依然晦澀難懂，每日的冥想感悟只是讓面前的迷霧稍微清晰了一點點兒，怎麼正確使用巫文，還是得依賴比較玄虛的「靈感」。
今天，夜宸就感覺有靈感了，一大早，她就拿起了那根粗糙的麻繩，眼睛微閉，精神發散，盡量讓自己的心緒處於空靈狀態，以追尋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感。
但就是找不到！
夜宸和這根破繩子耗了一個上午，一點兒收穫都沒有，反而因為稍稍些許的不耐煩，靈感消失了。
這就很氣人！
夜宸拿起繩子，扥了幾下，扔在了書房的桌子上。
不是這個世界承認的神靈，就是這麼的麻煩——但事實本就是如此，能構成一個世界的法則是如此的玄妙複雜，根本不是任何一個生靈能夠掌握的，所謂的神靈，也不過窺探到了一絲皮毛。
只是現在的夜宸，連這一絲的皮毛都感知不到。
也許，自己需要切實地體會一下？
夜宸腦子裏冒出了這麼個古怪的想法。
想到就去做！
稍稍冥想一段時間，調整下自身狀態，夜宸表情嚴肅，伸手把鬼繩扔在半空之中。
那根麻繩憑空垂落，還打了個繩套。她把頭伸進去。鬼繩自動向上提起，將整個人吊了起來。
真要說起來，很多上吊而亡的人，並不是死於窒息。影視劇里常演的那種，在凄苦的背景音樂中，劇中人物滿臉悲涼，把一條白綾扔過房梁，打個套子，將腦袋伸進去，雙腳一蹬，將凳子踢開——人的頸椎根本承受不住體重，身體失去凳子的支撐，在重力作用下，會有個瞬間的向下的力，這個力道足以將頸椎拉斷，以立刻致死。
不過夜宸這次的體驗不一樣，鬼繩是慢慢提升的，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
夜宸從根本上就是個死人，所以身體的死亡並不會對她的靈魂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身體死亡的過程中，那種巨大的痛苦她可是一點兒不打折扣地感受到了。
死亡，確確實實是件痛苦的事，哪怕對於一個死人來說，也是如此。
當夜宸的臉色蒼白，嘴唇青紫，神經細胞因為缺氧而大片死亡的時候，彌留之際，她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對死亡的恐懼和絕望中。
就在這時，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門口處穿門進來。那傢伙戴着高高的帽子，上面的四個字倒是很清楚：天下太平。
奇怪的是，那身影似乎吐著長長的舌頭。這和她印象中的無常形象並不一致。
突然，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了楓琳的聲音：「宸，你在忙嗎？」
此時，夜宸的身體終於堅持不住了，雙眼徹底無神，已經腦死亡了。
夜宸用靈魂控制着僵硬的身體，費力將自己的腦袋從繩套中解出來，用嘶啞的嗓音說道：「進來吧。」
楓琳開門進來，正好看到了夜宸的頭從繩套中解出來。
這是……什麼情況？宸剛才是在……自縊？
「宸，你這是怎麼了？」楓琳連忙問道。
「沒事，沒事，做個實驗罷了。」夜宸的語氣輕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她的思路沒有問題，切實地體會一番，確實讓她對鬼繩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再來幾次，應該就能打入第十四枚巫文了。
不過，夜宸現在的身體狀態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的身體已經死了。
楓琳畢竟是調查局出身，死屍和活人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但是，死屍活過來又算是怎麼回事？
此時，夜宸正在調用大量的死靈之力，催化細胞分化，替換掉因為缺氧而壞死的神經細胞。蒼白的臉色和黑紫的嘴唇也在慢慢恢復。
藉助靈魂，而不是神經系統來控制身體，會表現出明顯的僵硬，她很是吃力地坐回到椅子上，說道：「找我幹嘛，有什麼事嗎？」
「啊？哦，是的。」楓琳收起內心的奇怪感覺，「之前我們殺掉的那個裝修工，並不是馭鬼者。」
夜宸現在還沒辦法做出皺眉這種細微的面部表情，只是問道：「是我判斷錯了？」
楓琳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複雜，說道：「不能說錯了，據我所調查到的，當時那個裝修工的身上，附着另外一個意識。」
「馭鬼者？」
「是的。」楓琳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能查出來是誰嗎？」夜宸問道。
「查到一半的時候線索就斷了。」
夜宸點了點頭，並沒有感覺到意外。別說這種專門探查消息的馭鬼者，就是普通的馭鬼者，只要想躲，都很難抓到。
不管是監控攝像還是各類實名制的交通工具，都是用來約束普通人的，對於有着各種各樣奇異能力的馭鬼者來說，很多科技手段其實已經失效了。這也是為什麼馭鬼者難以管理。
在心裏感嘆了一句，夜宸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她這個小小的宅院不知道被多少人關注著，被人用特殊手段探查，這都不叫事。
不過，楓琳的心裏似乎還有鬱結，她輕聲說了一句：「其實，他不該死的。」
這個「他」，指的是那個無辜的裝修工。
在調查局的威懾和約束下，馭鬼者針對普通人的群傷群死事件已經很少了。但是，在馭鬼者解決靈異事件，或者說馭鬼者之間相互搏殺的時候，誤傷到的普通人可不是少數。而調查局，對於這類事件的追蹤破獲往往力不從心。
夜宸不太理解楓琳的想法，但還是安慰了一句：「他其實是該死的。」
楓琳很驚訝，語氣都帶着一絲激動，問道：「宸，你為什麼這麼說？他怎麼會該死？」這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啊！
夜宸同樣很奇怪，回答道：「因為他死了啊，死了當然就是該死。」
這句話有點兒繞，楓琳一時沒理清楚裏面的邏輯。
見楓琳一臉困惑，夜宸想了想，解釋道：「或者說，其實沒有什麼該不該的，死了就是死了，終究有一天，甚至可能就是明天，你會死，我也會死，任何生命的死亡都是宇宙規則和世界法則運轉的結果。」
楓琳有點兒明白了，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很有名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夜宸這樣的想法，可能就是天地視角吧。在她看來，一個人被山上的落石砸死，被果樹上蒂落的果子砸死，和被高空拋物砸死，沒什麼區別。
只是，高空拋物致人死亡的話，能找到兇手，而兇手會受到社會秩序（法律）的懲罰。社會會為受害者討回公道。
但話又說回來，惹出人命事故的山體會被加固，果樹會被砍伐，這似乎也是在討回公道，只是向自然，向世界討回公道。
楓琳的腦子亂了。她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哲學、邏輯上的問題，但她依然很奇怪，宸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視角？她喜歡吃的包子，用的順手的各類傢具家電，都是依賴於社會而獲取的，但她的精神世界，看待事情的視角，卻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根本不像個正常的人，好像是故事中冷漠的眾神。
見楓琳愣在了那兒，夜宸問道：「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她要進行下一步的實驗了——再把自己弔死一次。
楓琳驚醒過來，說道：「哦，還有件事，我得到消息，桂易鎮出現了大型靈異事件，事件的範圍很廣，初步估計包含了一整個街區。」
「哦，然後呢？」
「那個靈異事件中，疑似出現了詭物。」
「嗯。」
夜宸的冷淡態度，讓楓琳忍不住問道：「我們不去看看嗎？」
「湊那個熱鬧幹嘛？」夜宸隨口說道，她最近可是忙的很，但看到楓琳古怪的表情，問道，「是還有什麼特殊情況嗎？」
楓琳猶豫了下，還是老實說道：「桂易鎮的靈異事件影響很大，欒市調查局會抽調力量進駐調查，我們過去的話，還能互相照應。」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楓琳感覺這位宸小姐的實力深不可測。桂易鎮的靈異事件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調查局的初步估計，會很兇險，稍有不順，就可能折損人手。
而調查一個未知的靈異事件，哪有可能會一路順遂？
這次調查局派駐的行動隊是鍾毅隊長領導，有很多楓琳的前同事，現在依然的好朋友，她不希望任何人死在那片詭異的街區。
輾轉反側幾天，楓琳突然想到，如果宸也去的話，在自己的影響下，會成為調查局的一個重要助力，說不定就能減少一些損失。
夜宸看了楓琳一眼，笑了笑，說道：「好吧，調查局什麼時候行動，你可別告訴我明天。」
去調查一個陌生的靈異事件，哪怕是夜宸，也是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楓琳鬆了口氣，說道：「桂易鎮的靈異事件是周期性的出現，預計下次出現得到一月十七號，也就是臘月二十三，還有十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