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歸
相比於其他破舊的房子，村子中間位置的房屋確實稱得上豪宅——其實也就是個兩進的院子。不過院牆是用青磚壘就，牆頭還插了些破碎的玻璃，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挺漂亮的。
「這應該就是吳老爺的家吧？」楓琳左右看了看，也就這一個宅子像點兒樣子，兩邊的都是普通平房，越往邊上，房子越發的簡陋。
這麼看來，住在村頭，喜歡拿一隻眼看別人的傢伙，在江流村都算是貧困戶了。
當然，也可能因為那傢伙的眼睛不老實，被趕到了村子邊緣。
夜宸拄著手杖，打量著這處宅院，應了一句：「應該是吧，應該怎麼送信？把信直接扔進去行不行？」
楓琳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的，鬼郵差送信，必須把信交到收件人的手裡。」
說著，楓琳邁步上前，要敲門或者推門的樣子。
夜宸連忙緊走幾步，拽住了楓琳，一臉奇怪地說道：「你感覺不到？作為一個馭鬼者，你感覺不到這扇門有問題？」
「啊？有什麼問題嗎？」說完，楓琳莫名感到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在馭鬼者上面的天分確實很一般。
夜宸拄著手杖，走到宅子漆黑的大門前，說道：「這扇門上，蘊含著強大的怨恨之力，想進去不會容易。」
「這樣啊……要不要試試別的地方？」楓琳看向院牆，兩米多高，不算矮，但也不算高，憑她的身手很容易就能翻進去。
注意到楓琳的目光，夜宸說道：「別想了，要想進去，最好還是通過這扇門，邪門歪道更容易出問題。」
比如說夜宸的住處，哪怕院子里有諸多詭物，最佳的進入通道依然是通過大門，院子，一樓正門進去，走其他的地方更危險。
雖然以自己的家推斷鬼域里的住宅有點兒不靠譜，但夜宸堅信自己的判斷沒錯，畢竟——這個世界有點兒唯心。
那麼，進去，就應該通過大門。
「那怎麼辦？」
夜宸微微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用手輕輕拂過黑漆的門，感受著裡面細微的變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也許，我們需要賄賂一下。」
「什麼意思？」楓琳沒明白。
「沒看電視劇里演的嗎，要想進高門大戶人家，需要使些錢，讓門房通報。」
「可是……那……」楓琳看著大門，又看看夜宸，完全不明白應該怎麼「使些錢」。
好吧，自己確實是個菜鳥馭鬼者，還是聽專業人士的吧。
「那我們應該給它點兒什麼？」楓琳問道。
「你有帶什麼？」
「巧克力，礦泉水，手電筒，壓縮餅乾……」
楓琳報了一大堆生存必需品，不過都是對人有用，鬼的話，應該看不上這些。
「還是我來吧。」夜宸翻了翻包包，從裡面找出一串破裂了的手串。這是一個厲鬼的遺骸，應該有點兒用吧。
夜宸手裡拿著手串，遞到了大門邊上，一個眨眼的功夫，手串不見了。
「真的有用？」楓琳很是意外。
「那當然了。」夜宸倒是挺自信的。
兩人耐心地等待著，一分鐘，兩分鐘……等了十幾分鐘，大門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哪裡出問題了？
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楓琳提了個建議：「是不是，我們得自己推門進去？」
夜宸有點兒無語，楓琳難道會認為，她們是因為這麼可笑的理由被擋在外面的嗎？她分明感受到，大門中流轉的怨恨之力並沒有任何消減的意思。
見夜宸沉默不語，楓琳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主動說道：「那我來試試。」
「算了，還是我來吧。」夜宸攔了一下，左手拄著手杖，伸出右手，抵住大門，稍稍用力推了一下。
門還真的開了一道縫。
折騰了半天，原來這扇門得她們自己推啊！楓琳一陣無語，但還是笑著說道：「看來我猜對了。」
你猜對了個鎚子！夜宸腹誹，她能感受到，自己右手的血肉正在快速萎縮。幾乎是眨眼之間，整個右手就化為了骷髏，只剩下一層皮蒙在了骨頭上。
並且，著這種萎縮還在向手腕、手肘處蔓延。
「啊？！這是……這是怎麼了？」楓琳一臉驚駭，指著夜宸的手說道。
「沒事。」夜宸沉聲說道。她剛才猜測的沒錯，打開這扇門，確實需要付出「代價」，只是，她沒有想到，「代價」不是什麼厲鬼遺骸，詭物碎片之類的，而是「生命力」，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生物本源之力。
如果是楓琳一個人過來的話，會怎麼辦？消耗生命力推開這扇門嗎？這不是會丟掉半條命，而是整條命都保不住——消耗如此多的生命力，元氣大虧，都不知道還能活幾個月。
倒是夜宸，因為有源源不斷的死靈之力，她並不擔心本源之力的消耗。
夜宸右手使勁，用力一推，門錯開了一尺多寬的縫兒，足夠一個人進去了。
她踉蹌幾下，差點兒摔倒，衣服之下，半個身子的血肉都萎縮的不成樣子。
「宸，你沒事吧？」楓琳連忙過去，扶了一把。
「沒事。」在楓琳的攙扶下，夜宸慢慢坐在地上，看著被推開的大門。
大門裡面，漆黑一片，哪怕現在接近正午，還算溫暖的陽光鋪撒下來，依然沒有一絲一毫透進門縫。
這扇漆黑的大門，好像一個結界，把光給擋在了外面。
「你進去吧。」夜宸喘息著，「我先歇會兒。」
「你這樣……可以嗎？」楓琳有些擔憂地看向夜宸，又看了看漆黑的門，很是發憷，「要不我們在外面休息一下。」
「不用，進去吧，我們一起進去。」夜宸拄著手杖，強撐著站了起來。
「不著急，今天把信送到就好，不著急。」楓琳連忙說道。
「還是儘快吧。」夜宸堅持。
等是不能等了，夜宸有感覺到，隨著大門被推開，裡面的漆黑正在翻滾，再拖下去，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還是儘快把信送到比較好。
被楓琳攙扶著，夜宸走進宅院。
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完完全全的什麼也看不見。
另外，夜宸感覺到一種壓抑，好像……被活埋進了土裡。
旁邊的楓琳應該也有這種感覺，她下意識地加重了呼吸，明明這裡的氧氣含量還算充足，但就是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夜宸從包里拿出了四苦鬼燭，點燃。
綠色的光艱難地向外擴張，但也只覆蓋到了周身一米的範圍，再往外，還是漆黑的一片。
透過這微弱的光，夜宸起碼看清楚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腳下是青石的方磚鋪的地面，前面是青磚壘成的影壁，得虧是看到了，要不然再走兩步，直接撞上去了。
通過這一小片的區域，她也能大概看出來，確實是進了院子，暫時來看，周圍沒什麼奇怪的地方，除了莫名其妙的黑。
籠罩在燭光下，楓琳感覺呼吸順暢了不少，沒有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她小心地瞥了一眼夜宸手裡的蠟燭，造型挺奇特的，隱約還能看到燭火中有一道人影，或者說鬼影。
很明顯，夜宸手裡的這根鬼燭比賣個他們的要厲害不少。
雖然在楓琳的意料之外，但也屬於情理之中，作為鬼燭商人，夜宸手裡怎麼可能沒有壓箱底的貨？
兩人借著燭光，摸索著向院子深處走去，走到大概院子中間，前面好像有棵十分高大的樹，足有幾人抱那麼粗，樹榦龜裂，隆起地面的樹根如蟠龍一般，看來有年頭了。
夜宸停了下來：「我們已經到了吳冬蟬的宅院，你把信拿出來，看有什麼變化沒有。」
「嗯。」楓琳應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那份古舊的信封。
沒想到她剛剛拿出來，信封唰的一下，直接飛走了。緊接著，天光大亮，黑暗消退，院子恢復了正常。
夜宸快速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
她們確實站在一個古舊的院子里，正屋是五間大瓦房，左右分別有三間廂房，不是什麼豪宅，也沒看到雕樑畫棟之類的，但在這個僻遠貧窮的村子里，還是很氣派的。
院子里最顯眼的，是那棵古樹，粗壯高大，因為離的比較近，夜宸抬頭，居然看不到頂。
只是，這麼一棵堪稱壯麗的大樹，已經枯死了。
面對莫名出現的變化，夜宸和楓琳兩人不敢亂動，只是站在原地，小心戒備著周圍。
「這算是送信成功了嗎？」夜宸小聲問道。
楓琳微微點頭，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已經送到了，現在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慢慢後退。」夜宸說了一句，左腳剛剛抬起，就聽到吱扭一聲，正屋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青灰色馬褂，黑色褲子的老頭兒走了出來，手裡拄著一根木杖，挺長的，超過一人高，頂上還用灰白色的布條系著三顆骷髏頭。三顆骷髏頭都不像是人的：一顆十分小，有點兒尖嘴猴腮的感覺；一顆很大，嘴挺長的，有點兒像野豬；最後一顆，大體上類似人的頭骨，只是兩顆尖利獠牙伸出，貌若妖魔。
老頭兒左手拄著木杖，右手拿著那封信，用嘶啞蒼白的聲音說道：「有貴客前來，恕老朽逢迎來遲。」
從老頭兒出現，夜宸手裡的四苦鬼燭的燭火陡然旺盛，有半尺多高，白燚兒在燭火中，死死地盯著老頭兒。
哪怕是在燭火的庇護下，楓琳依然面目獃滯，好像是被惑了心神，僵硬不動。
夜宸只好開口說道：「我們只是奉命來送信，信既然已經送到了，就不多打擾了，我們先……」
「哪裡，哪裡。」吳冬蟬老頭兒打斷了夜宸的話，「不管如何，既然到了江流村，那就是貴客。貴客既然來了，自應當好好招待一番，以聊表心意。」
四苦鬼燭的燭火再次騰起，有一尺多長，白燚兒怒目而視。
看來，想要離開沒那麼容易，夜宸沉默了一會兒，綻開微笑，說道：「那就多打擾了。」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看得出，吳冬蟬老頭兒是想露出和善的笑容，不過他皺巴的臉上，不管做出什麼樣的表情，都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畢竟，這傢伙本身就是個強大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