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惜清歡(二十四)

何妨惜清歡(二十四)

錦瑟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要停止了,更不知該作何反應,只獃獃望着他,良久,才終於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蘇黎

他仍舊望着她微笑,見她鬢髮微濕,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張錦帕,抬手想為她拭去額間的水漬丫。

錦瑟卻在這時恍然回神,忙的退開一步,不讓他的手碰到自己。蘇黎卻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傘下的位置。

「蘇黎!」

錦瑟語氣急促地喚了他一聲,卻忽然聽見蘇墨平淡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三弟。媲」

聞聲,蘇黎臉上笑容一頓,身子也似僵了僵,隨即緩緩鬆開了錦瑟的手,抬頭看向錦瑟身後那風華一如往昔的男子,淡淡道:「二哥,好久不見。」

蘇墨勾了勾唇角,緩步上前。錦瑟得了自由,立刻自傘下走出,在蘇黎微微晦暗的目光之中迎上蘇墨。

蘇墨抬手撫了撫她濕漉漉的臉頰,笑道:「一路風塵,這場雨就當是洗塵了罷。」

錦瑟仰頭看着他,一顆心忽然就安定下來,朝他笑笑之後,伸手接過他剛取來的水,走到蘇墨身後,背對着兩人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蘇墨這才又看向蘇黎,嘴角揚起他熟悉的笑意:「來了多久了?」

蘇黎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在錦瑟身上,道:「已有三五日了。」

「果然近水樓台。」蘇墨笑道,「想必這谷中的好酒,你已經品嘗了不少吧?」

黎回答,隨即冷笑了一聲,「只可惜美酒雖多,卻無緣一品當初姜熹所釀的『魂牽夢縈』,真是天大的遺憾。」

錦瑟手中的水囊突然便失手落地,引得兩人都看了過來她忙要低身拾起,卻被蘇墨拉住,道:「罷了,已經混了泥水進去,撿起來也無用。這場雨看來還有得下,我們還是先去尋山谷主人,討一個遮風避雨之處吧。」

他拉着錦瑟繼續往前,自蘇黎身邊經過時,才又對他道:「我們容后再敘。」

蘇黎淡淡勾起嘴角,目光從刻意避開視線的錦瑟身上掠過,也不阻攔,只低聲道:「好。」

*

如今這谷中主人乃姜熹之子姜維,年約三十,承襲了父親釀酒的好手藝,最近兩年重振瓊谷聲名,卻已經不再如姜熹一般廣交天下酒友,如今的瓊谷,輕易不招待客人。

大約是因為陸離已經先行打點過的原因,姜維對蘇墨也算恭敬客氣:「鄙人一早已經準備好兩間客房,這就讓人帶王爺和姑娘過去更衣。」

「不必如此麻煩。」蘇墨笑道,「我二人一間屋子便可。」

姜維微微一怔,廳前突然光線一暗,卻是蘇黎站在門口,正低頭收傘。姜維看了看蘇黎,卻見他似乎根本不為所動,這才對蘇墨答道:「是,王爺可隨侍女先行前去。」

錦瑟臉色仍舊有些蒼白,隨蘇墨入後堂的一瞬,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蘇黎仍舊站在門口的位置,低了頭整理着手中的傘,彷彿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錦瑟匆忙回頭,竟不忍再看。

待他二人離去,姜維才緩步走到門外,與蘇黎並肩而立,笑言了一句:「將軍倒是寬容。」

蘇黎繼續低頭整理傘沿,原本很無謂的一件事,他卻做了很久。一直到那把傘已經找不出別的地方整理,他才終於放下:「當初,是我負她

*

錦瑟匆匆擦乾頭髮,換過衣衫,見蘇墨也已經換好衣衫,只是束髮仍是**一片,便拿了乾淨的帕子,為他解開束髮,輕輕擦起來。

蘇墨反手一拉,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見她臉色仍舊不好,挑了眉道:「有話想說?」

錦瑟蹙眉看着他,終於道:「你早就知道他會在這裏?」

「之前隱隱猜到過一些,沒成想竟是真的。」

錦瑟猶豫了片刻:「是……陸離?」

蘇墨說他隱隱猜到過一些,只怕也是到了蘇黎說出「魂牽夢縈」時才確定,而錦瑟正正也是因此心生懷疑。

「陸離知道『魂牽夢縈』,也知道我們回來瓊谷。」蘇墨道,「就這兩點,已經無可辯駁。」

「既然你一早已經猜到,為何還要帶我來?」她倏地蹙起眉頭,眼中浮起懷疑。

蘇墨低聲一嘆,道:「你可還記得,當日你飲下『魂牽夢縈』的情形?」

錦瑟驀地紅了臉。那夜的記憶,早在她向他敞開心扉后便變得清晰無比,可是他突然提及,她卻仍未能明白:「那又怎樣?」

「那時你已身中『紅顏』之毒,可是那天晚上,你沒有任何毒發的跡象。」

錦瑟怔忡良久,才艱難地回過神來:「你是說,『魂牽夢縈』很可能會成為『紅顏』的解藥?」

蘇墨撫上她的頭,低聲道:「我不確定,可是我希望如此。我已命人尋裴一卿前來,就算姜維不能釀造出『魂牽夢縈』,我也希望裴一卿能在這瓊谷之中找到那味能剋制『紅顏』毒性的葯。」

錦瑟靜靜聽了,卻只是沉默不語。

「怎麼了?」蘇墨低下頭來,低聲探問。

錦瑟靠進了他懷中,將他緊緊抱住,良久,才終於能開口說話:「若能繼續活下去,我自會歡喜到不能自已,可若是不能,我也不會遺憾了。」

兩人一直在屋中消磨至傍晚時分,直到姜維派人來請用晚飯,蘇墨才準備出去。錦瑟卻隱隱有些遲疑,蘇墨見狀,只對她道:「我們在這谷中呆的時日不會短,你總不能日日藏在屋中吧?」

錦瑟微微有些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晚餐桌邊自然有蘇黎的身影,姜維作為主人,取出了從姜熹手中流傳下來,據說珍藏了四十餘年的瓊釀,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

錦瑟只覺得這酒香醉人,也想嘗嘗這瓊釀的滋味,不想卻被蘇黎攔了下來。

「你若想喝,我讓人準備了果酒,不傷身的。」他開口對她說話,語氣再自然不過,彷彿還是當初,「這酒,還是我代你喝了。」

他說完便仰脖將酒一飲而盡,錦瑟臉上不免尷尬。姜維只當沒聽到沒看到,蘇墨也只是淡淡垂眸一笑。

桌上都是錦瑟愛吃的菜肴,一看便知是誰人安排,她吃在口裏卻只覺味同嚼蠟,偏偏蘇黎還不斷為她布菜,溫言笑道:「我許久不與你同桌用膳,也不知你近來胃口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都是素日裏你愛吃的,可還合胃口?」

錦瑟看了看他,末了,終於微微一笑:「還好。」

蘇黎似聽出勉強之意,道:「此處不比京城,你暫且委屈一些,待他日回了京,保管你吃個夠。」

如今青越仲離兩軍對壘,正是勢如水火之際,他一句「他日回京」卻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彷彿不過舉手投足間的事。錦瑟心裏微微一堵,回頭看了蘇墨一眼。

蘇墨迎上她的視線,仍舊微笑:「三弟說得是,此處自然不比京城。不過,我想姜先生也不介意借出一個小爐子與你,你想吃自己做的菜,仍然是可以的。」

錦瑟撇撇嘴:「我是怕你已經吃夠了。」

蘇墨輕笑出聲來:「你做什麼我都吃得,吃不夠。」

錦瑟雖是有意在蘇黎面前說出那句話,然而得到蘇墨回應,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蘇黎眼眸微微黯淡,緩緩擱下筷子,看向錦瑟,嘴角卻依然帶笑:「吃好了,我們出去走走?」

錦瑟張口便欲回絕,蘇墨卻忽然在桌底握了握她的手,她回頭看他,他卻仍是平靜的面容,彷彿蘇黎出現根本不算什麼:「出去走走罷,當是消食也好。」

此時蘇黎已經率先起身,走到了門口等候。錦瑟又靜坐片刻,才終於起身來。

她實在沒有想過蘇墨在,還會讓她與蘇黎單獨相處,一路心思混沌地隨蘇黎走在滿天星光的山谷之中,直至他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近來,身子好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當先開口,低聲慰問,關懷備至。

「很好,像以前一樣能吃能睡。」錦瑟脫口便回答道,又頓了頓,彷彿才意識到什麼,抬頭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蘇黎勾勾唇角,笑意苦澀:「我只恨自己知道得遲了些……錦瑟,我若早知,又怎會讓你吃這些苦?」

【謝謝紅包,祝我本命年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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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已簽約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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