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人者（續5）

偏僻的巷子裏，伴隨着一聲慘叫，映入眼帘的，又是那一襲藏青色長袍。同樣的迅猛，同樣的乾脆利落，未等敵人來得及反擊，他便已收刀靜靜立在一旁。

被打翻的水桶之下，殘餘的水靜靜的流淌著，浸潤了青色的長磚。被殺害男人的鮮血，也隨着水而擴散開來，覆蓋了地面。少年的影子倒映在水中，面頰上的疤痕依舊清晰可見。但不知為何，他的傷口又止不住的滲出血來。是怨念嗎？少年想着。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他離開師傅時的那一幕。

『幾年前』

冬天，月白色的雪鋪滿了大地的冬天。儘管是冬季，陽光卻溫暖灑滿了每一個角落：溪流、田野、山澗，還有師傅比古清十郎的那一間木製小屋。

「不準下山」小屋前，白雪皚皚的草地上，師傅的白色披風在雪中飄搖，高大的身影靜止不動。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儼然像一座冰山矗立在他年幼的徒弟面前。

很早之前，他便擔心着，擔心着這一天的到來，儘管內心早有預料，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個傻徒弟。所謂投身亂世，淪為政黨的武器，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師傅！」少年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是那麼的渺小，但那堅毅的步伐，又彷彿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它撼動，「就在這一刻，也有許多人被動亂牽連而死。現在不正是用這份力量，用御劍流去保護人民的時候嗎？」

「你個蠢徒弟」師傅的語氣中似乎蘊含着憤怒，「你一個人又能改變這亂世的什麼？想要改變亂世，就必須要加入一方勢力，但那也就是說會被權力所利用，我傳授你飛天御劍流不是為了這個。你不要管外界的事，現在只需要專註修鍊」

「眼前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痛苦中難過，我無法置之不理」師傅的話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對一個單純天真的孩子來說，無疑，這些話都是難以理解的。他咆哮著，在他的印象里，師傅並非如此冷酷無情，而是一位敢於去出手保護弱小的正義劍士。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善良的師傅會阻撓自己？

轉過頭來，望着自己眼前這個年輕的孩子，師傅看見了他眼中的疑惑。

「飛天御劍流是無與倫比的最強流派，就如同是陸地上的「黑船」」他語重心長的說着，但話音未落，就被少年的又一次怒吼所打斷。

「所以現在才更應該使用這份力量啊！從時代的苦難中保護人民，這就是御劍流的···」望着師傅凌厲的眼神，少年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很少見到師傅生氣的他有點害怕了，但內心卻又充滿了不甘。

「劍是兇器，劍術是殺人術，無論用多麼美麗的辭藻來修飾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為了保護人而去殺人，為了讓人活而去殺人，這才是劍術的真理。就像我救你那時一樣，我這一路上斬殺了數百名惡人，但他們也一樣是人，不過是在這荒亂時代努力求生的一群人。走出這座山等待着你的，只有被各自的正義所推動的永不厭倦的廝殺。若是置身當中，御劍流就會讓你成為殺人無數的劊子手」沉下氣來，師傅眼中露出了些許憂傷，往事歷歷在目，但他卻無法改變。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自己最心愛的徒弟重新被世俗所沾染。

「即便如此···我也要···」少年停頓了一下，無力的替自己辯解著，他似乎理解了師傅話語里的用心良苦，但他的內心卻始終不能釋懷，他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又一個人在痛苦中死去，「用這份力量拯救痛苦的人們，哪怕一個人，一條命，我也想親手去保護。為此···」

話音戛然而止，少年沒有繼續說下去。是啊，他沒有能力像師傅一般，又談何資格去守護他人？為此，為此···他又能改變什麼呢？他這樣想着，而師傅緩緩回過身去，徑自走向小屋。

「師傅」望着那高大白色身影的遠離，少年才意識到了自己傷了師傅的心，自己應該聽師傅的話的。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遠處的師傅揮了揮手，一陣溫柔而又平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像你這種蠢貨我管不著了，要滾就快滾。」

呆了呆，少年的眼睛中重新迸發出光芒。他緩緩的閉上了眼，向眼前這個給予了他新生的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十分感謝···」

早已預料到這一幕的師傅嘆了嘆氣，確實，時候該放手了。「我的蠢徒弟選擇了他自己的道路，正因為他的單純，所以才有這一必經之路······」

畫面再一次回到少年在奇兵隊的時候，一記漂亮的斬擊過後，晃了晃神。此刻的他正被眾人所圍着，循着大家的眼光轉過身去，兩個陌生的男人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桂小五郎和高杉）

而雨，還依舊淅淅瀝瀝的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