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又一個魔女?

16.又一個魔女?

朝比奈鎮正中央有有一大片圓形空地,沿途有標示方位的木製路牌,猩紅色的顏料在紅月的照耀下特別像血液,字體在腐朽的木板上蠕動。

瑞季在心裡念出「鎮前廣場」一詞,無數雜亂的聲音一瞬間灌進耳朵,變成惹人厭煩的復讀機,不斷在她耳邊重複路牌的內容。

來自怪談的思維滲透,最好的辦法是不去在意。

精神方面的侵蝕有時比肉體方面的傷害更嚴重,她將視線從路牌移開,嘈雜的噪音便隨風逝去。皮鞋和運動鞋摩擦水泥路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清晰,夏夜該有的蟬鳴和田地里的蛙聲,在如月車站附近一點都聽不見。

田地被枯黃色的雜草佔據,本該鬆軟肥沃的泥土干硬龜裂,好像被什麼東西一夜之間吸幹了全部的生命力。

在怪談里見過太多不正常的事物,瑞季已經不會大驚小怪。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裝標記魔葯的瓶子里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量,再消耗下去遲早一滴不剩。手頭沒有煉製魔葯的材料,沒有坩堝和試管,不具備徒手搓葯的條件,迷失在怪談的世界里和死沒什麼兩樣。

從剛才起,瑞季就察覺到環境在不斷變化,她分明沒有往回走,曾經路過的地方卻又出現在正前方,有種鬼打牆的美感。

標記魔葯是不迷路的保障,羅盤和地圖在地域性怪談里不管用。剩餘的藥量時刻提醒她,已經不能繼續瞎轉探路,浪費時間和資源。

水手服魔女——與那嶺千代,在過橋的時候和瑞季進行了自我介紹。她們還不夠熟絡,以姓氏相稱,彼此之間使用敬語,以免冒犯。

與那嶺指向東北方向的山林。

「那邊有一間神社,不如我們先到神社去休息。聽人說只要踏過鳥居,怪談們就沒辦法騷擾我們。」

綠樹掩映的山道盡頭,一座更加古樸的神社。它比佐久間神社更小,建在山頂,面積可能不到一百平米。

神祇棲息的神聖之地通常能免受邪祟和鬼怪侵擾,西方人的神聖之地是教堂,日本人的神聖之地是神社,二者起到相同的作用。

她對神社有種莫名的親切和喜愛,也許是家裡開神社的緣故,被圓木和硃紅色鳥居圍繞的古老建築總能帶來其他事物無可取代的安穩感。

離開朝比奈的線索可能就藏在山上的神社裡,瑞季心想。

「那走吧,總會有辦法的。」

接著又是漫長的步行時間。先穿過樣式千篇一律的低矮日式二層小樓,步入被綠樹環繞,遮天蔽日的狹窄行步道。

這條路也鋪上了切割整齊的灰色厚石板,通往神祇居所的道路比鎮上的還要乾淨整齊,兩側並無荒草,路上不見堆積的黃綠色落葉。

等來到山麓,瑞季被延伸到高處的山道震撼了足足半分鐘。

從第一級階梯開始,硃紅色的鳥居一直綿延至山頂神社門前,數量過百。鳥居雖然都是由兩根支柱一根橫樑組成,顏色和形狀、高度都會有細微差別。

層層疊疊的硃紅色,從山麓向上看非常壯觀。

詭異的環境和氛圍讓神聖的鳥居沾染邪性,它本該是將污穢阻隔在外的屏障,瑞季卻不敢立刻踏進。從剛才開始右眼皮就跳得厲害,右眼跳肯定沒好事。

一些關於神社的怪談有提到,踏進鳥居,想離開就沒那麼容易。它不是普通的門,絕不能懷著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心情造訪。

尤其這座山上還那麼多鳥居,怎麼看就怎麼可疑。假如是伏見稻荷大社這麼有名的神社,通往山頂神社本體的道路上有多達上萬座鳥居,也不會讓想上山的人感到不安和懷疑。

瑞季在鳥居前猶豫,旁邊的與那嶺不停催促她,想讓她早些拿定主意。

「沒事的,神社會保護我們,一直呆在外面才危險。你難道想變成掛在鯉魚旗上的『人』嗎?不想,對吧?」

「當然不想,可是,這些鳥居讓我有很微妙的感覺。」

最明顯的反應,是離它們越近,體內的魔力流失速度越快。鳥居后不是祥瑞之地,是吸食魔力和生命力的漩渦。

她退到五米開外的地方,魔力流失的感覺才切斷。

這座神社很邪門,最慶幸的是還有走進去。

瑞季意識到叫與那嶺的魔女可能有問題。會一個勁把其他魔女往吸食魔力的地方帶,很難讓人把她當成好人看待。

話雖如此,回頭的路卻被堵死了。

掛在旗杆上的鯉魚旗,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來,把離開的唯一一條退路給圍堵得密不透風。樹和樹之間寬闊的間隙也消失不見,粗壯的樹榦擠在一起,變成一堵厚重的木牆。

地域性怪談里的地貌和景物隨時會變化,她已經品鑒過幾次,心中只有一些儒雅隨和的優美話語渴望獻上。

「頂你個肺……」

有些話日語表達不出來,必須換一種方言。

簡單的一句話不足以宣洩全部的不滿,她連罵下一句的功夫都沒有,兇猛的怪談化鯉魚旗咧開嘴,露出下方如同鋸子般尖銳的獠牙。

被獠牙撕咬身體,可就不是受點皮外傷那麼輕巧,起碼也得缺胳膊少腿,嚴重的身首異處。要是等不到學會高級治療術的魔女搭救,把損傷的部分修復回來,超過一定時間,那名魔女就要面臨殘疾或死亡,結果相當殘酷。

今天下午剛學會2級的火屬性法術【流星】,沒什麼好藏拙的,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鯉魚旗將瑞季鎖定為目標,一擁而上,飛行速度極快,如同離弦之箭。術式構建比它們發動襲擊遲了一兩秒。

她的太刀還沒來得及揮出,情況兇險。

「嗖——」

暗處飛來的物體擊中其中一面鯉魚旗的頭部,接著是第二第三面。被擊穿的旗幟一邊漏風,一邊發出尖銳的嘶吼,身體無火自燃。

布帛製作的物品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作飛灰,瑞季的法術也終於完成術式構建,上空出現一個直徑六米的巨大圓形法陣,法陣中央,金色的拉丁文旋轉,跳躍,一陣密集的火雨從天而降。

灰色的煙霧背後,又走出另一名陌生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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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東京當怪談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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