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范童笑得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大白牙:「當真可以?」

莫待跳到地上,伸手到他面前:「你看我像騙子么?」

范童把手裡的花生都給了莫待,又從口袋裡抓了一把出來:「你是個好人。」

莫待數出十顆單粒的花生,將其餘的都還了回去:「我只要這些就可以了。」

范童戳了戳范新:「他怎麼這麼好呢?一點都不貪心。不貪心的人太難得。」

范新連連點頭:「我也這麼想。他特別好。」他在身上摸來摸去,好半天才摸出兩顆乾癟癟的豆子來。「我喜歡你。這個給你。」

莫待沒看出那豆子究竟是何物,便問:「這是什麼?好像葡萄乾。我有花生就好了,這東西還是你留著吃吧。」

范新湊到范童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什麼。說完后,他問:「既然你不認識我們,為何還願意將這畜生拱手相讓?」

「這個嘛……因為我喜歡孝順懂禮的人。何況,我也不算拱手相讓,我不是拿了你們的花生么?」莫待說著剝了顆花生到嘴裡。殊不知,那花生又咸又苦又酸又澀,還有一股無法描述的藥味,實在難以下咽。他見范氏兄弟死盯著自己的嘴,只得硬著頭皮將花生咽下。「呃……味道不錯。挺好,挺好,一顆管飽。」

范氏兄弟擊掌大笑:「哈,他喜歡咱娘炒的花生!」

「我早就說了他是個大好人了。」

「娘是不是說過,要善待好人?」

「娘說的話你也敢忘?想挨打?」

「我錯了!」范新把那兩顆豆子塞給莫待,道,「我高興送你,收好。」

莫待不好推辭,隨手將豆子裝進紅袖香的香囊:「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范童道:「你給了他東西,我也要給才行。」他也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塊竹子製作的腰牌。「這是護身符,你拿著。」

那腰牌上刻著一對玩耍的小娃娃,刀工粗糙,像是范氏兄弟自娛自樂時做的。莫待知道不是貴重物品,痛快地接了過去:「一條蟒蛇換了十顆花生,兩顆葡萄乾,一塊竹牌,我真是賺翻了。」

范新撫掌大笑:「你是數量多。但這東西個頭大,還是我們賺了。」

莫待忽然血氣翻騰,跟著身體就像著了火似的燒得難受。不容他細想,他已吐出兩口又苦又腥又臭、顏色發黑、呈粘稠的塊狀、像是已在他體內淤積了多年的血。

謝輕雲心裡一驚,飛身出了草叢,頃刻間就到了莫待身邊:「你怎麼了?」

莫待看了跟在他身後的顧長風一眼:「別問我,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范童用腳踩了踩血塊,問:「你有舊疾?」

莫待擦去嘴角的血,點頭:「無礙……」話還沒說完,他又吐了口血,差點吐在范童身上。「對不起,險些弄髒你的衣服。」

范童愣愣地看著他,直看得眼圈泛紅:「你是第一個跟我說對不起的人!」

范新的眼圈也紅了:「你當真是個大好人!以後,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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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朋友了!」

范童扭頭就罵:「你又犯傻?我們這樣的人,怎麼能跟他做朋友呢?」

范新癟癟嘴道:「我就是喜歡他嘛!為什麼不能跟喜歡的人做朋友?」

「娘說了,要相互喜歡的人才能做朋友。他又不喜歡我們。」

「好像是的。娘還說,不能因為我們喜歡,就去強迫別人。」

莫待喘了口氣,指著花生道:「咱們不已經是朋友了么?我從不吃陌生人的東西,只有朋友給的,我才會吃。」他將茉莉花分成兩份,分別給到范氏兄弟手裡。「我窮,沒值錢的東西,這個就權當見面禮了。別嫌棄。」

范童雙手捧著茉莉花,哭了:「我們怎麼會嫌棄!這是這世間最美的花!」

范新更是哭得一塌糊塗:「我要把花拿給娘!告訴她,我們交到朋友了!」

莫待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倆,索性不說話。他試著運氣,除了胸口刺痛難忍,沒有別的不適。沒過多久,那種氣血翻騰的感覺又來了。只是這一次,他像是掉進了冰窖,凍得渾身沒有半點知覺,只有思維還正常。

謝輕雲忙聚靈氣在掌心,準備給莫待渡氣。

范童一把將他拽開:「你想害死他?這個時候,得他自個兒扛。」他從莫待的香囊里摸出一顆豆子,送到他嘴邊。「你信不信我?信我就把它吃了。」

那豆子原本是黑乎乎乾癟癟的,現在卻變得鋥亮,個頭也飽滿了些許。

莫待二話不說,張嘴將豆子吞了:「我……我從不懷疑朋友。」他麵皮青紫青紫的,還罩著一層白霜似的東西,已經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氣相。

范童認真看他的臉,眼神很是不忍:「你病得這樣嚴重,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辛苦你了!還好還好,熬過了這十天,你就會好起來的。」

范新點頭:「娘說,好人會有好報。果然!」說著,他剝了顆花生給莫待看,「我和哥哥打小身體就不好,娘就用藥材泡了花生給我們當零食吃,說是可以強身健體,祛病止痛。十天後,你再吃一顆花生。如此往複,每隔十天吃一次,直到你胸口不刺痛也不吐血了,你就沒事啦!」

范童問謝輕雲和顧長風:「你倆是他的朋友?你們照顧好他。十天內,不要讓他運氣,不要動武,要好生休養。」他望向草木深深的森林,又說,「他來摘星,應該就是為了得到碧幽草,治病療傷。現在已經用不著了。這地方陰氣太重,不適合他調養,你們趕緊帶他走。」

范新湊到莫待面前,戳了戳他的長笛:「我和哥哥是偷跑出來的。在被娘發現前,我們必須回家,不然娘會擔心。我們走了,你要保重!」頓了頓,指著謝輕雲道,「我比他虛長几歲,你多大年齡了?要不……咱們做兄弟?」

范童抓著他一頓搖晃:「你又忘了娘說的話了是不是?娘說做人不要得寸進尺,痴心妄想。知足才能常樂!他已答應跟我們做朋友,你還要怎樣?醒醒……醒醒!」

范新委屈地低著頭,不停地偷眼看莫待。

莫待渾身的關節都已僵硬得不聽使喚,他努力了又努力,腰腿都不能稍作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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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只好放棄:「莫待孤苦伶仃,半生漂泊。承蒙兩位兄長不棄,從此有了依傍……只是,我現在無法行禮,望兄長見諒!待他日再聚首,小弟必當隆重其事,禮敬兩位哥哥。」

這樣情真意切的莫待,謝輕雲從未見過。他看見一點傷痛閃過莫待的眼底,瞬間又沒了痕迹。

范氏兄弟高興得手舞足蹈。范童道:「咱倆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娘。」

范新道:「娘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弟弟,我們走啦!」說完,兩人抬起巨蟒,一溜煙的就沒了影子。

謝輕雲扶著莫待,被他身體的冰涼給嚇倒了:「你怎麼這樣涼?」

獨眼男此時沒了離開的打算。他從范氏兄弟的話里得出一個訊息:那些花生和豆子,有可能比碧幽草更為貴重。他認真分析了雙方的實力與形勢,有信心將其從莫待手裡搶過來,佔為己有。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得償所願,提前離了這修羅場。他揮揮手,指揮眾人將謝輕雲三人團團圍住:「姓莫的,你打傷了我同伴,這筆賬不能就這麼算了。」

謝輕雲怒道:「落井下石!下作!」他深知敵眾我寡,不宜戀戰,得速戰速決。他將莫待交到顧長風手中,道,「你輕功好,帶他先走。」

顧長風自然也是清楚的,眼下這局勢,不容有半分遲疑疏忽。他顧不上跟莫待不熟,手已伸向他的腰:「那你小心!」

莫待微微側身,讓開他的手:「扶我坐下。我很快就好。」他中氣不足,說話的聲音很低,但不知為何,聽在顧長風耳朵里,竟難以抗拒。

「你兄長囑咐過,不能運功療傷。我先安頓好你,回頭再來接應輕雲。」

「話多!」莫待看了他一眼,眼神威嚴。「照我說的做。」

顧長風猶豫了,不知該去該留。謝輕雲急了:「別聽他的!趕緊走!」

「我動彈不得,落單了更危險。」身體的僵硬正在消失,莫待的手指已經能動了。「你們沒事,我才能沒事。不是么?」

在理!顧長風扶他背靠大樹,盤腿坐下,以防有人從背後偷襲。

謝輕雲知道沒本事說動莫待,只有隨他:「答應我,別運功!老實呆在那裡就好,看我和長風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

顧長風取走莫待的長笛,將寒霜橫放在他腿上:「借我一用。」

謝輕雲指著圍攻過來的人道:「都這樣了,你也還是不拔劍?」

顧長風用長笛擋開刺過來的劍,道:「此生我只為一人拔劍。」一名男子意圖向莫待靠近,被他飛身一腳,踢得滿嘴流血。

雙方正打得不可開交。冷不防從一蓬茅草后飛出一把長劍,帶著凌厲的風聲朝莫待所在的方向去了。緊跟著,從茅草后出來一高一矮兩名中年男子,對著謝輕雲和顧長風連連出招,一點救護的機會也不給。

莫待的頭偏向一邊,那劍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去,割破了他的皮膚。好險!他看著流到衣服上的血,欣喜不已:痛歸痛,好過沒知覺。他一邊凝神靜氣,一邊觀察著來人。又是生面孔!不知所為何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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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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