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刻鐘后,顧長風蘇醒過來。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不知道自己是死還是活。他活動四肢,看見有樹葉從手中飄落,忙接住細看:竟是解藥的用法用量。是誰救了我?四周空無一人,他的疑問得不到回答。他乏得厲害,無力行走,索性靠著樹休息。他很想知道救他的人是誰,為何救了他卻不肯相見。若是謝輕雲,他斷斷不會丟下自己不管;若不是他,又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是莫待么?不會。他和我不是朋友,甚至算不得熟識,頂多只是相互認識而已。他不像是那種會為不熟的人拚命的性格。那會是誰?能從鬼見愁夫妻手中拿到解藥,絕非泛泛之輩。可我的朋友中,沒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怎麼會是你?」悉悉索索的聲響后,謝輕雲撥開齊胸的青草出現在顧長風身後。他這裡瞅瞅,那裡瞧瞧,像是在找人。「不應該啊!」

「你以為在這裡的人是誰?莫公子么?」

「是的。」謝輕雲湊到顧長風身前,盯著他看,「你怎麼了?臉色很差。」

「昨晚睡得晚,有點累了。莫公子來過這裡?你如何得知?」

「我想跟他組隊打怪,又怕進來找不到他,就給了他紅袖香。紅袖香你應該聽說過,它本身無香,可只要挨著帶香的東西,就會散發出獨特的香氣。而且,它還會讓有香味的東西香氣大增,久久不散。我一路追著茉莉香和紅袖香過來的,當然以為在這裡的是他了。」謝輕雲還不死心,依舊左邊找找,右邊看看。「可惜,走到這裡香味就淡了,估計花環被他扔了。」

顧長風將樹葉和解藥裝進懷裡,撐起身子道:「莫不是你的鼻子出了問題?他沒來過。」他身上的不適已消退,只是手腳還有些酸麻。「你要去找莫公子?」

「我想。奈何他不喜歡別人跟著。」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跟著?」

「說不上來。大概是我覺得他是個有秘密的人?」

「每個人都有秘密,不只是他,你我都有。」

「那或許是因為跟他呆在一起,我很放鬆。」

「你喜歡他?」

「不行?你們的蕭堯皇帝為了顯示他光風霽月的偉大胸懷和寬容慈悲的仁德仁政,不是允許天下男女可以跨性別自由戀愛,自由婚配么?我喜歡他應該也不犯法。」

「是不犯法,因為喜歡一個人無關性別。我只是稍微有點意外而已。」

「哈,你當真了?我逗你玩的!我不反對同性相愛,但我只愛美女。」謝輕雲笑彎了腰。「長風,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可愛么?就是被我騙的時候。瞧瞧你這一臉的認真,叫我都不忍心再騙下去了。」

顧長風撣去衣服上的泥土,沒有不悅:「你高興就好。」

謝輕雲嘶了一聲:「你這溫吞的性子倒跟那傢伙很像。」

兩人都不著急找凶獸,邊聊天邊觀察周圍的環境。只見這裡野草茂密,遮住了原本就異常狹窄的山道,讓人難以下腳;野花繁如星斗,鋪

(本章未完,請翻頁)

滿了山林,斑斕的色彩像油畫上沒有暈染均勻的雲霞,活潑了這渺無人跡的寂寂老林;藤蔓和荊棘糾纏不清,密密成網,順著攀附的樹枝長成一道道難以穿越的牆;種類繁多的古木直插雲霄,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頗像戍守邊疆的戰士。無涯嶺上陽光充足,可惜都被樹木遮擋了,幾乎照不到地面,只在林間篩下疏漏的光影。大概是長年累月見不到光的關係,林子總散發著一股涼透脊背,鬼氣森森的氣息,令人極不舒服。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別說人,連鳥雀也沒看見一隻。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暗淡。薄薄的霧氣繚繞在怪石與草木間,給山林增添了幾分神秘,越發讓人不安。一條岔路出現在眼前。兩人還沒決定向左還是向右,就聽見從左邊傳來尖利的哨聲,那是江湖上慣用的集結哨。兩人對望一眼,左向而去。

堆滿野獸屍體和骨頭的大坑裡,莫待站在一條巨型毒蟒頭頂,正在清理濺到衣服上的血。茉莉花環被蛇血染紅,依然掛在他的腰間。那毒蟒已奄奄一息,已經沒有再傷人的可能。一群男女圍在蟒蛇周圍,個個爭先恐後,都想做那個給蟒蛇最後一擊的人。

難怪聞不到香味!花環被血污染,可不就沒香氣了?被這麼多人圍攻,且看你如何應對。謝輕雲給顧長風比了個手勢,隱身在草叢裡,看莫待和眾人周旋。

莫待在蟒頭上坐下,取下花環小心擦拭:「想巧取豪奪?你們忘記那隻小狐狸的話了?不許搶奪他人獵物。」

「這蟒蛇沒死透,還有一口氣在,不能算是你殺死的。」

「你那麼有本事,連劍都不用,再殺一條應該也可以。」

「說得好有道理。」茉莉花已開始枯萎,有一朵已經掉了好幾個花瓣。莫待滿臉惋惜。「我這人有個毛病:遇上講理的人,什麼事我都可以禮讓三分;遇上不講理的人,我會比他更蠻橫無理。你們這樣的行為,我當真厭煩。」

「厭煩又怎樣?你把它留下,我們不難為你。」

「那如果我不答應呢?你們打算怎麼為難我?」

「不答應?不答應就不能怪我們以多欺少了。」

「無妨。」莫待去掉不新鮮和已壞掉的花朵,將花環做成腕花,套在手腕上轉圈圈,「只要你們能欺負到我,就是你們的本事。我認。」

領頭的獨眼男使了個眼色,立馬有兩人跳上蟒背,一左一右擺好姿勢,打算左右夾攻。莫待取下腰間長笛,準備迎敵。忽然,他指著眾人身後的樹林大聲說:「謝三公子,你真忍心看我被欺負?還不來幫忙?」

眾人紛紛回頭。莫待扔出幾片花瓣,直取獨眼男和距離他較近的人。花瓣打在眾人身上,帶著血跡緩緩落地。莫待用長笛戳了戳他左邊的那名男子:「你們不知道么?我跟謝三公子不熟。」被他那麼一戳,那男子掉下蟒背,摔得極為難看。

獨眼男摸著脖子上的傷痕,怒道:「你……你騙人!」

莫待又戳倒了右邊的男子:「只許你們搶,就不許我騙?」他將長笛插回腰間,又在蟒頭上

(本章未完,請翻頁)

坐下。「我封了他們的穴道,三個時辰后,穴道會自行解開。你們現在離開,我既往不咎。」

獨眼男提氣運功,替被花瓣擊中的人解穴。他試了一次又一次,始終無濟於事:「你用的什麼鬼法子?」

莫待拈了片花瓣在指尖:「想知道?我教你。」他將花瓣彈出,手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花瓣飛到一名男子面前,剛碰到他的衣服就掉地了。「看清楚了?」

謝輕雲和顧長風都暗暗吃驚:凌空解穴,高手所為。看他年齡不大,修為卻如此驚人,到底師出何人?

獨眼男見那男子已活動自如,吃驚的程度遠遠勝於謝顧二人。他衡量了雙方的實力差距,咬牙道:「技不如人,我認輸。」他扶起地上的男子,招呼眾人撤離。

一株異形的榕樹後面走出來兩名穿著打扮及長相都一模一樣的男子,兩人邊走邊笑邊吃炒花生,開心的像是剛從集市上買了中意的便宜貨的老頭老太太。他們直直地朝前走,遇見坡坡坎坎坑坑窪窪,哪怕是毒蟒的屍水糞便也筆直向前,踩上去,走過去,絕不繞行。

獨眼男不清楚這兩人是什麼來路,但憑著他行走江湖的經驗,知道行為怪誕的人多半不好惹。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讓眾人靠邊站立,給兩人讓出路來。

那兩人走到蟒頭前面,立定站好,自報家門。其中一個說:「我是哥哥,范童。」另一個接著說:「我是弟弟,范新。」緊接著,兩人又異口同聲說:「我們是形影不離的范氏兄弟。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見兩人行的都是江湖中標準的見面禮,莫待也按規矩回禮:「在下莫待。」

這范氏兄弟長相怪異,扎著一對衝天辮,系著紅色頭繩,腳蹬滾著硃紅色金邊半長不短的靴子,衣服又都是大紅底色上綉著綠色花朵的奇怪款式,傻氣又滑稽。獨眼男的那一隊人里,有人竊竊偷笑。

范童指著毒蟒說:「我娘想用蛇皮做個包包,你能把它給我們嗎?」

范新歪頭看范童:「這個東西應該很貴重,咱們是不是應該給錢?」

「可是,我的錢不多了,我還想給娘買件衣服。」

「我的也不多了。我剛給娘買了她喜歡的零食。」

「那怎麼辦?」

「我不知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認真。

莫待說:「二位不必煩心,這蟒蛇你們拿去就是,我不收錢。」

范童大概想表達吃驚得瞪大了眼,奈何眼睛太小,怎麼瞪也只有棗核那麼大的一點點,只得用手使勁撐著上下眼皮,努力讓眼睛大了些。「那怎麼行呢?我娘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就是。我們都不認識,怎麼能白拿你的東西?要給錢。」

「我不喜歡錢,我喜歡你的炒花生。如果你願意,我用這蟒蛇跟你換幾顆炒花生吃,可好?剛好我餓了。」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殘月無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殘月無影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