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欲擒故縱

吃飯的時候，杜小遲有幾次想和陳陌說話，見到陳陌雙眉緊鎖，想想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陳陌的確是無比苦惱。

他在老瘋子指點之下，練氣入體時，剛開始根本找不到路徑，然而也就在那個時候，異變陡生，陳陌忽然發現自己能看清體內的情況，他的丹田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塊灰濛濛的石板。長長的，上面似乎還有圖案。不過圖案怎麼看也看不清楚。

灰石板出現沒多大一會兒，陳陌就發現自己有如神助，輕輕鬆鬆地將外界的靈氣吸進了體內。

灰石板，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金手指了？

他不能肯定自己練氣入體和灰石板有著必然的聯繫，擁有了金手指，對於陳陌來說，總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那些穿越者來到異世界，都有金手指，如今，自己也擁有了一個。

就在老瘋子向陳陌科普修仙界的種種艱難時，陳陌還時不時地內視丹田，他要找到灰石板的具體用途。灰石板來得無緣無故，自己總得摸清它的具體用途才行。

然而不管陳陌怎麼觀察，灰石板始終是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動靜。灰石板上面，看不到字跡，只有一些隱隱的圖案。上面看起來不可能有一部逆天的功法。

不管陳陌怎麼觀察，灰石板始終毫無動靜，既沒有翻過來讓陳陌看一樣的打算，也沒有半點兒成為陳陌臂助的意思。

我的金手指，是不是廢了？

好不容易擁有金手指，金手指卻沒有半點兒用處，這個發現，讓陳陌沮喪不已。

如果不是提防老瘋子，陳陌甚至想把丹田裡的灰石板告訴老瘋子的想法。多個人，總是多一個主意。

思索再三，陳陌決定先不去理會灰石板。它雖然沒有用處，看上去對自己也沒有威脅。既然如此，就由它在那裡唄。

至於把灰石板由丹田裡驅除出去，陳陌倒是想過，可惜，他無能為力。看看是可以的，想動，那隻能是想想了。

陳陌不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在藍星上的監獄里工作，他早就習慣了寂寥的生活，懂得如何排遣寂寞。人如果改變不了外界的環境，那就先適應它，慢慢找對門路，讓自己過得好點兒。

作為獄卒，陳陌自然不可能純潔，厚黑之學，早已融入到了他的骨子裡。他有不少行為，都算得上歹毒了。比如，他對那些囚犯敲骨吸髓，榨乾他們最後的一滴血。但陳陌也有自己的底線，這個底線就是別人對他有幾分好，他也會予以回報，回報得甚至更多。

所以當杜小遲過來問，要不要對老瘋子繼續採取措施時，陳陌堅決地制止了。

「他年紀大了，身體又差，讓他繼續留在標準監吧，我們這筆生意權當賠了，」陳陌嘆了口氣，「他想吃點肉喝點酒，全部滿足他。」

「好嘞，」杜小遲在執行陳陌的決定時，從來都不多思考。於他而言，動腦子的事兒由陳陌來做，動手的活，才是他的。

日子四平八穩地過著，丙字型大小監又來了新犯人。陳陌又把主意打到新人身上去了，至於老瘋子，他也沒再多管。

當然，這期間陳陌每天夜裡都會抽出時間來練功。同時，他也把練氣入體的法門教給了杜小遲。杜小遲喜出望外，興高采烈地去練習，卻始終找不到陳陌所說的那種感覺。

陳陌倒是進展得很順利。他漸漸地摸索出了一點經驗，每一次他練氣入體之後，那些靈氣便一點一點地積蓄在他的丹田之內，量極少，卻是能讓陳陌感覺得出來。每一次練功練到身體筋絡有滯脹感時，陳陌就會適時地停止。

在練習修仙功法之前，陳陌就練過武道功法。在那些武道高手的教導下，陳陌早就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

一味地苦修，不見得是好事，沒準兒還會損傷筋脈。

饒是如此，每一晚陳陌練習的時間，還是達到了兩柱香之久。

練習修仙功法，果然和武道功法不一樣。陳陌發覺自己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不說，身體也跟著變得輕盈了起來，耳聰目明，很遠地方的聲音，他都能聽到，周圍高牆上的縫隙，他也看得清清楚楚。杜小遲走到他跟前時，陳陌甚至能數得出這傢伙頷上的汗毛變烏的數量。

「陳哥，陳哥，」杜小遲一溜兒小跑地來到了陳陌的房間。

「什麼事慌裡慌張的？我們是獄卒，說話走路吃飯都要有風範，」陳陌正提著毛筆，在一摞紙上練字。以前是報紙練毛筆字，現在改成了拆開的廢棄公文袋。

「老瘋子，老瘋子好像不行了，」杜小遲一陣氣喘。

「不行了？」陳陌手中的筆一晃，一滴墨汁落到了紙上，很快洇開了，成了一個小黑圈兒。

「他，他讓你過去一趟，有事交待你，」杜小遲的話還沒有說完，陳陌就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呵呵，陳哥，你說的走路風範呢？」杜小遲看著陳陌的背影，樂不可支地問道。

等陳陌來到了十三號監舍門口，他的雙手又背到了後面，踱起了方步。

坐在地上的老瘋子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

陳陌和他四目相對。兩人的目光出奇得相似，都有著說不出的譏誚。

「小賊，你果然很精明，練了十七天功夫，居然沒有傷著筋脈，」老瘋子語氣里充滿了嘲弄，「老夫還準備讓你的小弟去提醒你呢。」

「你有這麼好心？」陳陌用鑰匙開了監舍的門，走了進去，「沒看出來你要死了啊？這次又有什麼主意？」

「小賊，有主意的人是你，不是我。誘我說出功法，又在酒里摻罌粟汁，逼我再背一次功法來驗證真偽。老夫不得不說，像你這樣賊精的小子，活在世上，會成為多少人的惡夢，」老瘋子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

「我設的陷阱，不如你，」陳陌搖了搖頭，「丙字型大小監舍是我的主場，有所求的人，明知我設的是陷阱，也會跳下去。比起你來了，我差得就遠了，你在客場，卻能在不知不覺間給我挖坑，說起來，我叫你一聲師傅，你完全當得。」

老瘋子對陳陌嘴裡的主場客場聽得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我給你挖了坑？獄卒大人，這個話從何說起啊？」

「雖然我剛剛練氣入體，卻也發現了修仙的人，和普通武者完全不一樣，對外界的感知，兩個根本比不了。你老人家曾經是練氣後期，對於酒里有罌粟汁，絕對是早早地發現了，卻不說破，故意偽裝出上癮的模樣，讓我打消對你的戒心。裝著好心教我練氣入體的法門，卻在我成功之後，一舉摧毀了我的修仙夢想。殺人的手段，有很多種，粗劣的，不過就是莽漢提刀，消滅他人肉體。精明的，殺人誅心，把人捧得高高的，最後於百丈之高處，突然抽下梯子。老人家對我這樣的少年用攻心之術，實在是牛刀殺雞，大材小用了。」

陳陌緩緩地說著，語氣卻是波瀾不驚。

之前陳陌讓老瘋子再口述一次長青功法時，就發現了不對。老瘋子先是流口水，淌眼淚，一副癮君子模樣，可是在複述功法時，老瘋子眼神清澈，沒有半點兒不對勁的地方。哪見過癮君子自己能剋制的。老瘋子玩的也是一手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

想通了這一些，陳陌對老瘋子更為警惕。他索性都不再理會這個老傢伙了。剛剛杜小遲過來說老瘋子好像不行的時候，陳陌根本不信。

但老瘋子能挖坑這麼深，陳陌也想看看對方到底想要獲得什麼。

「你有這樣縝密的心思，哪裡還像是一個少年，」老瘋子幽幽一嘆，「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有求於你。不過之前的那些話，也不是誆你。修仙一途，處處危險，處處陷阱，資質極好，最終卻沒能走出幾步就隕落的，比比皆是。你資質很好，心機深沉，說起來，倒真是一個好苗子。我身負大仇，要不是我的丹田為仇家所毀，帶你進入仙門，倒也是一件榮耀的事兒。現在我已經都被逐出門派，就算有幾個故交好友，他們為了和我撇清關係，也不可能引你進入仙門。你練氣入體雖然值得欣喜，可要是就此獨自修行，也不過是一個處處被人刁難毫無前途的散修。」

陳陌聽著老瘋子的話，他注意到老瘋子的眼神清澈，絲毫不像是在作偽的樣子，最終還是蹲了下來。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事？」

「其實我也是白算計一場，你進不了仙門，哪裡能幫得了我洗凈冤屈，」老瘋子不無惆悵。

陳陌注意到老傢伙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閃動，便猜到老傢伙又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

「把你真正的打算說出來，我來評估評估風險。只要勝算大，又能讓我進仙門，等我有了實力，幫你伸冤又何妨？你再雲遮霧罩，我可走了，沒時間陪你玩猜心思的把戲，」陳陌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