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碰運氣

老瘋子定定地看著陳陌轉過身去，突然開口叫了一聲，「站住。」

「還有什麼事？」陳陌懶洋洋地問道，「要是再說什麼散修生不如死之類的鬼話，就免開尊口了吧。」

老瘋子看到陳陌緩緩轉身過來，臉上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老夫黃貫全，縹渺閣外門弟子，如今有個辦法，能讓你進入縹渺閣，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陳陌目光森冷地看著老瘋子，「外門弟子？你丹田被廢，縹渺閣定然是將你逐出門了，還外門弟子。你流落到青陽郡，無端對塗姓人家出手，想來在縹渺閣是得罪了厲害的人物，據我看來，那個厲害的人物必然姓塗，對不對？你想雪冤，還想報仇，由此來看，你所謂的辦法，必然是險之又險，抱歉，我才是一個剛剛練氣入體的小子，還沒有活夠，你還是省點口水，不要再說了。」

陳陌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觀察著老瘋子的面部表情。他前面所說的話，是結合老瘋子犯事的案卷作出的推測，等看到老瘋子那張臟臉黑得不能再黑時，陳陌便已猜到自己的猜測就算不是完全正確，起碼也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老瘋子張大了嘴巴看著陳陌，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少年，居然能想出這麼多的事兒來。如果不是青陽郡靈氣微薄，他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修仙者向陳陌說了內情。

不過陳陌的猜測，也有不少錯漏之處。想到這裡，老瘋子的臉色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小子，你能猜到這麼多，真要進入修仙界，也不知道會是多少人的惡夢。既然這樣，我用自己這條賤命，給你一個前程。對，你說的不錯，我的確得罪了一個姓塗的家族，他們給我胡編罪名，廢了我的丹田，將我逐出了門派。本來他們還派有追兵，要將我徹底除掉，結果半道上被人攔住了。小子，我把縹渺閣的位置告訴你，你取了我的首級，去縹渺峰找到塗家，憑這份功勞，加入縹渺閣不是難事兒。」

「取了你的首級？」陳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說，你打算用你的命，來換一個我進入縹渺閣的機會？」

「怎麼？你不願意？你為了從我這裡套取功法，歹毒的計策用得可是不少。現在總不會說你又不敢了吧？」老瘋子嗤笑了一聲。

陳陌深深地看了老瘋子一眼，沒吭聲。

「男子漢大丈夫，為達目標不擇手段，你小子有這個膽量也有這個氣魄，現在怎麼不說話了？」老瘋子似乎有意地激怒陳陌，「你不會是擔心牢獄里有頭領找你麻煩吧？」

陳陌擺了擺手，「不用再說了。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我都不會這麼做。要報仇，是你的事兒，我不管。要加入門派，是我的事兒，也不勞你操心。功法既然有用，我也不會虧待你。其他的事兒，到此為止，不用再說。」

「可我也活不了幾天了。殘軀可以為你發揮餘熱，難道不好嗎？」老瘋子彷彿是街頭蠱惑人心的小販，逮著了行人要賣東西似的。從他的神情來看，哪有半點兒是在談自己性命的模樣。

「我倒是承認之前對你用了手段，不過我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你我無冤無仇，你無需如此施恩於我。如果是為了雪冤報仇，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也沒那個能耐，」陳陌沒再理會老瘋子。

老傢伙之前被燒糊塗了，難得清醒了一段時間，現在又犯迷糊了。

陳陌小心地將監舍的門鎖上，跟著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住處，陳陌坐了一會兒，又拿起了筆，在廢棄的公文袋上寫了一個「峰」字。跟著他又將這張紙撕成碎片，揣進了衣兜里。

老瘋子的提議被陳陌拒絕了之後，便沒再提這一茬。每次陳陌過去送飯，老瘋子都會和他聊上幾句，指點陳陌的功法修習，甚至還教了陳陌一套斂息的功訣。

陳陌畢竟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他對老瘋子感激之餘，卻又生了一份提防之心。按老瘋子所說的情況，之前他是練氣後期，卻被塗姓人家陷害，廢了丹田，還逐出了門派，可想而知那個塗姓人家在縹渺閣的勢力絕對不小。

如果說老瘋子之前交出功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設計，那麼現在老瘋子的做法，就足以讓陳陌警惕了。

陳陌偶爾想過老瘋子的提議，隨即就否定了。史書上他倒是讀過類似的橋段，用仇敵的首級，來換取別人的信任和好感，但這種行為，並不為陳陌所喜歡。暗黑的計策，陳陌不憚使用，但殺人求榮，已遠遠超出了他內心可以的底線。

直到這天傍晚，陳陌送飯到了十三號監舍，老瘋子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雖是盛夏，監舍里並不熱，反而有一種高宅大院里的陰寒。

「吃飯了，」陳陌打開了鐵門，正要拿出竹籃里的飯菜，老瘋子卻弱弱地說了聲，「不用了。你過來。」

老瘋子聲音弱到幾不可聞，陳陌暗吃一驚。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別說話，聽我說。散修想進縹渺閣，除非立功或者被主動接納。你不願意拿我的首級換前程，還剩一個辦法，」老瘋子說著，有點兒氣喘。

陳陌沒出聲，靜靜地聽著。

「之前我向你提過一個地方，山，你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老瘋子說道，「千萬不要主動找到縹渺閣。記住了，自己切不可以去尋找縹渺閣，就連那座峰的名字，你也不要提。」

「山，碰運氣？」陳陌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加入修仙門派還要碰運氣？

「對，運氣，就是機緣。想問道成仙，堅忍不拔的毅力必不可少，敏捷機智也不可或缺。然而最為人所不能揣測的，卻是冥冥中的一種註定，那是天意，機緣就是天意，你且去吧，一切隨緣，成不成，就看你的運氣了，」老瘋子說到這裡，便沒再說下去。

事實上他對陳陌說這些，也是一種無奈。在老瘋子看來，陳陌的資質極佳，要是他不被逐出縹渺閣，他絕對會把陳陌引進門派。然而事到如今，他根本沒那個能耐了。

「不必說了，吃飯吧，」陳陌對於老瘋子的提議沒作回應。

他是獄卒，偶爾出去採購物品，還是可以的。離開墨山牢獄卻山，且不說他不認識那裡，就算認識，憑著兩條腿走去山碰運氣，誰知道運氣什麼時候來臨？離開墨山牢獄時間長了，他這個吃喝無憂的身份可就沒有了。

老瘋子吃得很少，胡亂扒了幾口就不吃了，連他平常喜歡喝的酒，這一次也破天荒沒喝。

陳陌再次詢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老瘋子卻狂怒起來，一個勁兒地攆著他走。

陳陌只得收拾碗筷，離開了監舍。

老瘋子等到他走得遠了，這才站起身來，黑暗中，他的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夜深了，陳陌走進了杜小遲那間有如鴿籠的房間。杜小遲還沒睡，正在那裡認字，嘴裡嘟噥著，「大，小，多，少，上，中，下，人，口，手、、、、、、」

那些字，都是陳陌寫的，被杜小遲貼在了牆上。

聽到陳陌的腳步聲，杜小遲不念了，回頭叫了聲「陳哥。」

「小遲，我打算出一趟遠門，」陳陌字斟句酌地說道。

「遠門？有多遠？」杜小遲愣了一下，黝黑的面龐上，濃眉擠在了一起，「你是要走？」杜小遲也不笨。陳陌想要什麼，他也清楚著。

「我也說不好，但是不拼一下我不甘心，」陳陌定定地說道。

「陳哥，是不是有危險？我和你一道去，有個幫手，總比你一個人赤手空拳得要好，」杜小遲不假思索地說道。

陳陌笑了，拍了拍杜小遲的肩，「我先去試試。假如我死在了外面，就回不來了。要是不死，我會到這裡來接你，我們哥兒倆一起去修仙。」

「可是，」杜小遲一聽就急了。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記住了，老瘋子也算幫了我們，我走之後，還要繼續照顧好他，別讓他在監牢里受委屈，」陳陌說道，「監舍還按我教你的方法去管，不愁有銀子賺。也別小氣，該給點給別人，也別不捨得。記住了嗎？」

「陳哥，我還是想和你一道走，」杜小遲急了。陳陌就是他的主心骨，有陳陌在這裡，他只要按陳陌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陳陌一走，那些事兒就全部落到了他的頭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把這裡打理好。

「聽我的。萬一我在外面呆得不好，你在這裡，我回來還有一個吃飯的點兒。放心，我真要奔出了前途來，一定會把你接過去，」陳陌再次囑付。

杜小遲沒再多說。因為陳陌說的是正理兒。自己留在牢獄里，多掙點銀子，陳哥萬一真回來了，還能有個暫時棲身的窩。

「那你什麼時候走？對何校尉說了嗎？」杜小遲低聲問道。

「明天一早，我房間里留了信，你替我轉交給他，再塞他十兩銀子，」陳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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