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老瘋子的謀划

老瘋子的目的簡單至極。他知道自己傷了好幾個人，活不了多久。在監舍里，他一無銀兩討好眼前這個小賊，二無後台靠山關照。既然小賊想要修習仙法，不如就給他些甜頭，等到小賊見到事不可為，自然消了心頭念想。老瘋子有了傳授修仙功法的香火情，陳陌小賊也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好歹能讓自己在為數不多的時間裡過得好點兒。

至於小賊陳陌能練氣入體，老瘋子是不作指望的。且不說練氣入體需要的時間極長，中間不可打斷，就說眼下這個環境，能讓小賊陳陌抱元守一，心無旁騖，那根本不可能。

然而眼前的景象，還是把老瘋子給嚇住了。老瘋子雖然丹田被廢，可他畢竟也曾是練氣後期的存在，對於練氣入體的表徵他還是看得出來的。短暫得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陳陌居然成功地做到了練氣入體。

能在如此環境里做到練氣入體，陳陌的天賦可想而知。

世上擁有修仙資質的，說是萬中存一也不為過。一千個擁有修仙資質的人，能順順利利地修行到練氣後期，也不過寥寥數十人。老瘋子也曾在修仙門派中呆過，他知道像陳陌這樣的資質，意味著什麼。

之間針對陳陌所做的初衷，老瘋子全部丟到了腦後，只是怔怔地看著陳陌。

一道道細不可察的靈氣由四面八方湧來，悄無聲息地沒入到陳陌的體內。老瘋子觀察良久，最終還是叫醒了陳陌。

「不要再練下去了，」老瘋子伸出瘦得有如乾柴的手，撥了撥擋在眼前的枯發，「再練下去，對你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益。坐起來吧，坐起來我們說說話。」

陳陌疑惑地看著老瘋子，他還是依言照做了。

「說說，剛才練氣入體是什麼感覺？」老瘋子輕聲說道。

「感覺？痒痒的，麻麻的，全身都在酸痛，卻又舒服得很，」陳陌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問題嗎？」

「沒有，」老瘋子臉上破天荒地出現了一抹笑意來，「我沒看錯，你的確成功了。」

「真成功了？」陳陌喜得嘴巴咧開，一個勁兒地傻笑。

「當然，」老瘋子斟酌著，眼睛里閃過一絲悵然，「成功了，我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怎麼說？」陳陌聽到老瘋子的話語有異，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事呢，就是驗證你的資質之好，令人吃驚。起碼，我是沒有見過哪一個人能擁有像你一樣的資質，」老瘋子誇著陳陌，卻有著感嘆之意。

「壞事呢？」陳陌前世就是這樣警惕。領導表揚你，你不要真當一回事兒，你要注意領導措辭後面的「但是」，一旦「但是」出現，那才是領導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但是，」老瘋子話意一轉，陳陌心頭一涼。果然被自己料中了。

「師傅請講，」陳陌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向老瘋子作了一揖。

老瘋子擺了擺手，「你不要叫我師傅，我也沒那個能耐教你什麼。」見到陳陌還要說什麼，老瘋子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不要說話，蹲下來，聽我說。」

這裡是監舍，時不時有兵丁巡視經過。陳陌作為獄卒，在這裡呆的時間不短了，要是表現得不太對勁，難免被有心人看在眼裡。

陳陌不再說話，靜靜地聽著老瘋子的講述。

「仙之途，猶如人登險峰。沒有資質，連登山的資格都沒有。功法是用來提升你的實力，沒有功法，你一步都踏不出去。可是仙道，還在於人有靠山。前輩們教誨修仙一途，要佔盡財侶法地四個字。功法固然重要，但擺在最前面的還是財和侶。沒有雄厚的財力支持，你又能修到哪裡去？你以為光靠我傳授給你的長青功練氣前面四期功法，坐在屋子裡就能修到練氣四期嗎？沒有財力支持，給你十年二十年，你都難已修到練氣三期，這還是考慮到你的資質不錯的基礎上，換個人，連練氣二期也不可能達到，」老瘋子緩緩地說著。

「財力，就是銀子？」陳陌對於修仙可謂完全小白，他完全就是懵懂的。對於老瘋子，陳陌是有戒心的，不然，他也不會在老瘋子的酒里下藥，讓老瘋子把功法再複述一遍了。

至於稱呼老瘋子為師傅，陳陌也只是客氣客氣。他壓根兒沒有把老瘋子當成師傅。當然，老瘋子願意和他多說幾句，他也樂意。畢竟多了解一些情況，對自己有好處。

「銀子？銀子是什麼垃圾？俗人用的東西罷了，」老瘋子不無輕蔑地一笑。

銀子是垃圾？你運上幾車垃圾來給我看看？沒有銀子作為支撐，你在牢里還能喝酒吃肉？陳陌腹誹不已。

不過陳陌也沒把自己的不屑寫在臉上，畢竟人家現在正在為自己答疑解惑。仙道知識，可不是滿大街的大路貨，是個人就能知道的。

「修仙者用的不是銀子，是靈石。靈石既能用來交易，也能在自己丹藥不夠的情況下，用來修鍊。」

「靈石是什麼模樣？」陳陌想了想，問了一句。

「什麼模樣？」老瘋子也想了一想，搖搖頭，「重點不是什麼模樣。對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墨山牢獄，」陳陌答道。

「我問的是墨山牢獄在哪裡？」老瘋子暴躁起來了。

「青陽郡。」

「青陽郡，青陽郡？青陽郡，我想起來了，這裡是大楚國北邊，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山叫棲梧山？」老瘋子急忙問道。

陳陌搖搖頭，又點點頭，「是不是大楚國的北邊我不知道，不過附近的確有個地方叫山。」陳陌對於外界的了解，完全來自於獄卒和囚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獄卒其實是刑期更長的囚犯。獄卒對外界知道的不多，而囚犯也不可能給陳陌當地理老師，把整個大陸向陳陌描述一遍。事實上，這個世界還沒有出現地圖。就算陳陌想知道，別人也沒辦法說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那就是了。青陽郡，我原來流落到青陽郡來了，」老瘋子不住地嘆息，「凡人呆的地方，是不可能有靈石的存在了。沒有靈石，你修行個屁啊。」

陳陌正要插話，老瘋子卻又來了脾氣，「沒有財力支持，你修行不了。至於侶，你就更別想了。哪個修仙門派，也不會收下來路不明的弟子。你入不了仙門，沒有靈石，僅有區區練氣前四期的功法，又處在一個靈氣稀薄的青陽郡，得，你沒有前路可走了。」

陳陌疑惑地看著老瘋子，「侶，不是指女人嗎？」

老瘋子看了一眼陳陌，怪笑了一聲，「侶就是指女人？哪個告訴你的？仙路漫漫又寂寞，有道侶相伴，的確不失為一件美事兒。可是我所說的侶，是指你的同類人，也是道途上能和你相互探討，結伴尋寶的朋友。你一個鍊氣一期的螻蟻，就像一個剛學會在地上爬的小孩子，會有哪個瞎了眼的女人和你結為道侶嗎？痴人說夢，痴心妄想。」

老瘋子一邊訓斥著陳陌，一邊用眼神觀察著這個小子，看看自己在破滅了他全部的希望之後，陳陌小賊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現。

如果表現尚可，能達到自己期待的一半，他就幫一幫這個年紀不大心思不少的獄卒。

聽完老瘋子所說的一切，陳陌若有所思，他忽爾皺眉，忽爾微笑，跟著，陳陌問了一個老瘋子始未及料的問題。

「師傅，你說了幾次練氣期。修仙就是修到練氣四期就成了嗎？」

「誰說的？」老瘋子氣得一瞪眼，「練氣算什麼，對於修仙者來說，練氣才是剛入門，築基才是打基礎確定方向，金丹真人有地位，元嬰老祖才算真正有身份。練氣，呵呵，就算你修到練氣九期，也就是一個螻蟻罷了。」

「師傅原來是練氣幾期？」陳陌又問道。

「練氣分成初中後期，每三期為一個期段，老夫是練氣後期，」老瘋子淡淡地答道。他表面平靜，心裡卻是有如刀割。要是像以前那樣瘋瘋闐瘨倒也好，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渾渾噩噩下去，直到老死，也算過完了一生。

如今清醒過來，才發現過去的種種，猶如刻在心底的刀傷，想丟哪有那麼容易。只要一痛，就痛入骨髓，痛入心扉。

陳陌站起身來，靜靜地看了老瘋子一會兒。他那個眼神，有如看怪物一般，盯著老瘋子，這讓老瘋子感覺非常得不爽。

就在老瘋子要開口說話的時候，陳陌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既然有謀算，何不大大方方地晾出來？」

「你？」老瘋子斷然想不到陳陌會有這麼一句，他心裡不禁一驚。這小賊，居然精膽到能看出自己另有盤算了嗎？

不等老瘋子繼續說下去，陳陌已走出了監舍，並將門認真地鎖上，這才回到了自己和杜小遲休息的地方。

「陳哥，你回來啦？」杜小遲迎了過來，「吃飯吧。」

「好，」陳陌答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