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桓謝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桓謝盟

次日晨,劉霄還想著耍個小心機,借口向桓溫辭行,逼他前來和自己商議正事。

不料桓溫一大清早便信步踱了過來,吩咐府上使婢就在劉霄房中擺上朝食,招呼他邊吃邊敘。

「世侄好不容易來了趟荊州,老夫既為東主,擅做主張多留了你幾日,不知世侄心中是否在怨我多事呀?」,桓溫就著碗沿吸了一口糯米粥,只淺淺一口后便將手中碗勺放下,看向劉霄笑問道。

劉霄才撕了塊大餅在手,送到嘴裡正咀嚼著,聽桓溫相問,不好不答,只得馬馬虎虎嚼了兩嚼咽在肚中。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小侄來此不過三兩日,卻大開眼界,荊州能有今日這般繁盛皆為叔父心血」。

「哪裡哪裡!」,桓溫自謙道,「將士用命在前,保得一方百姓安寧,而一干文臣於後,換得一方百姓富足,非我一人之功呀!」。

「想我大晉,何時缺了武將文臣,大到一國,小到州郡,仍舊治亂不同,這是為何?主政者貴在識人用人,貴在心胸氣魄」。

劉霄這話並非無的放矢,正合了前兩日桓溫邀他於襄陽城中賞游的初衷,這番話一說,正可謂順水推舟。

桓溫聞言點頭不語,再看向劉霄時眼神已有些不同,沉吟片刻,似有所指說道:「我大晉疲敝已久,秦漢以來數百年間,華夏九州從未有過今日之憂,今日之恥!天命乎?**乎?」。

「戡亂還需非常之人」,劉霄好似明白了桓溫的心意。

「清談誤國!」,桓溫緊接著道,語氣甚為沉痛。

「總歸有做事的人,比如……桓公!」,劉霄不避桓溫尖利目光,肅容說道。

「聽聞謝尚書力主晉燕兩國交好,偏安一隅高樂乎?另有所圖進取乎?」。

說到此處,已經完全沒了幾天來笑意融融的一面,兩人之勢如圖窮匕見,脈脈溫情不再,都欲直擊對方心田,想要洞明一切。

「偏安一隅,我深以為恥。過去,如今,將來,引荊州軍入下蔡也好,與燕國交好也罷,乃至舉薦郗超為羽林中郎將,只為襄助桓公一臂之力,難道桓公不這樣認為?」。

桓溫仍舊直視劉霄,不答反問:「交好燕國也是如此?」。

「所謂得隴望蜀,桓公已取洛陽,長安在側而不取之,豈不可惜?」。

桓溫聽罷良久不語,隨後眉頭微蹙問道:「你如此作為,置謝家於何地?又置你自身於何地?」。

「公不見郗超此人乎?」,劉霄未作絲毫停頓,對答如流道。

「果非常之人也!」,桓溫長嘆。

隨即,他的神色大緩,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恢復融融笑意,熱情招呼起劉霄用食。

「老夫總算沒有看錯於他!」,桓溫暗忖道。

不過,這個年輕人比起郗超而言,似乎眼界更為廣博,所作所為也更合他的心意。

江山,桓溫垂涎已久,可一直到現在他自認並未逆天而動,一切皆有運數,因勢成事方為上上之選。

兩度北伐收復洛陽,又攻滅蜀中氐人所建的漢國,這些功績已經讓桓溫聲譽隆隆,朝廷也遷其為太尉。如果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北伐收復長安,甚至將來有一日能盡復北方故土,到那個時候的人望和聲譽,恐怕司馬家也沒臉再賴在皇位上。

授命於天,受禪登位,天道人和,誰敢有一句非議?

只是,北伐說起來容易,真要做起來卻掣肘萬千,單憑他桓溫一人之力,萬難成事。這一點,桓溫心裡頭比誰都清楚,要不然,在第一次北伐時也不會望著近在咫尺的長安城率軍而回。

如今,好似在昏昏欲睡時有人送來了軟枕,劉霄的到來無疑讓桓溫重新燃起熊熊希望之火,聯燕滅秦,何等的曠世奇功?!

「賢侄,望你不負於我」,朝食盡,桓溫語重心長道。

「只等郗超募兵而回,我定然親率中軍隨桓公出征!」,劉霄正容道。

「將來如果真有那麼一日,賢侄想讓老夫以何為謝?」,桓溫**裸相問,不帶半點遮掩。

劉霄遲疑片刻,隨後昂首一笑,「只盼天下如荊州。不瞞桓公,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我看得多了,我叔父謝安,是有大智慧的人」。

「此言何解?」,桓溫一時還沒聽明白。

「攜妓以游東山,哪管身後功與名!做一富家翁足矣。如果非要相謝,天下百姓安居樂業,便是桓公最好的謝禮」。

桓溫聽完劉霄的話有些悵然若失,半晌才道:「謝家果然高潔,不愧玉蘭門戶,老夫欽慕之而不能!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份尺度,不是一般人能夠把握得住的,但願桓謝兩家將來能夠善始善終」。

長安,華夏族的龍興之地。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當初大漢孝元皇帝時候的名臣陳湯之言仍舊振聾發聵,可誰能料到,不過四百年後,就連昔日大漢王朝的國都長安都被胡夷佔了去,如果孝武皇帝泉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不管皇帝姓什名誰,華夏的列祖列宗打下如此基業,子孫卻不能守,無疑讓人忍不住扼腕嘆息。

嘆則嘆之,子孫不爭氣也怨不得別人。

夜如何其?夜未央。

可是此刻的未央宮中卻換了主人,秦國天王苻堅在散騎常侍苻融出使晉國后第二次召見了他。

苻堅不得不召見這位三弟。因為就在方才,尚書省的一封奏報遞到了他的手上,說晉國遣尚書右僕射謝朗出使燕國,圖謀不明。

「看看吧」,苻堅把奏報丟在符融面前,一雙粗眉緊繃道。

符融疾速覽完,並不覺得有多吃驚,彷彿此事就在他的意料當中,「王兄,晉國居心叵測,臣弟早已有言在先」。

「寡人不是不知,要的是對策」,苻堅道。

「不宜輕動,靜觀其變」,符融答得甚為爽落。

「三弟這話倒和中書令王猛如出一轍,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么?」苻堅似乎有些失望。他本以為,這位常伴左右,素有台輔之望的弟弟會給他一個更好的答案。

「王兄,於內於外,當前我大秦不宜主動開啟邊釁,固本才為上策」。

「罷了罷了」,苻堅有些不悅,將符融的話打斷道,「王中書的固本之策,寡人十分認同,之所以憂心此事,就怕晉、燕兩國得勢不饒人!樹欲靜,而風不息,三弟可了解?」。

苻堅的擔憂,做弟弟的符融當然明白,可他並不認為晉、燕兩國會主動聯手來攻。

原因很淺白。

自今歲年初起,燕國就一直在大肆徵召士卒,對外號稱步騎百萬,燕國皇帝慕容俊甚至親自在鄴城銅雀台檢視三軍,欲與秦晉逐鹿天下。

正因為感受到了燕國的洶洶氣勢,而兄長苻堅登上天王之位不過兩年,根基遠遠談不上穩固,這才在他符融和中書令王猛的建議下遣使前往晉國,想要結晉以自保,共同對付燕國。

只是沒想到,作為使臣的符融在晉國遭了冷臉,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開始他還不明所以,猜不透晉國為什麼這樣做,可隨後回國便聽到一條消息,說的是燕國皇帝慕容俊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於是,一切都變得明了起來,原來一個個都在力求自保,不管是晉國的冷臉也好,還是燕國的鋒芒畢露也好,個個都耍了個虛晃一槍。

「王兄毋憂,燕國,國君慕容俊命不久矣,大變在即;而晉國,君臣相互猜忌由來已久,未見桓溫兩次北伐乎?哪次都是主動引軍而還,以桓溫之能,不是他不能行北伐之事,根本就是掣肘太多,力有不逮!」。

「三弟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呀!」,苻堅遲疑片刻,最終認同了符融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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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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