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配

第四章 婚配

他的話清容主僕三人在帳內也聽得清楚,清容本做好了如同那日一樣的打算,可就在自己看見他出現的時候,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薛常也守在不遠處,連忙跟上去,勸道:「將軍,依屬下看,這李副將雖然行事可恨,可是你這樣打殺了他,怕是不好交代。」這李副將是應國公李將軍那邊的人,李將軍是永王的得力部下,這李家和薛家此前有嫌隙,如此一來,豈不是將人得罪了?如今洛人話柄,只怕那邊定會不依不饒。

薛紹語氣還帶著怒意,道:「我處置他,既為今天的事,也為之前的將士。」

薛常知道他說的是在吐蕃禦敵之時,李副將臨陣脫逃,令手下的兵卒上前殺敵,又因延誤軍情的過失,導致那些將士白白喪命。事後,又因為李家在軍中的權勢,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況他還仗著家世,在軍中橫行霸道,蠻不講理,薛紹對此十分不滿,只怕早就想砍了他,更不要說今晚竟然膽大包天將主意打到清容頭上!

「可今晚的事,將軍尋的是李副將欲行盜竊的由頭,就為此事而杖斃他,輕罪重罰,豈不是讓有心人指責將軍濫用職權。」

薛紹斂眉,低聲斥道:「她到底是女子,此事傳出去,對她沒有一點好處,若不是我們安排不當,她也不至於受此驚嚇。像李務這種人,一日不處置,便敗壞軍中風氣。若有事,我自一力承擔!」

薛常見他神色堅定,知道他心意已決,再勸不得,深深地呼了口氣,只好垂下頭去,「是。」

見薛紹進來營帳時,阿珍和頌月很是自覺地退了出去,從前她們對薛紹也多有防備,經此一事後,對他便生了幾分好感。

「今晚的事…是我的疏忽,安排不周,你本是女子,身在軍營裡頭,自然要對你的安全更為重視才對。」薛紹心中既氣,又惱自己大意,若不然,怎麼會害她再次面臨危險?

剛剛還聲音嚴厲的他,如今又換了另一種語氣,似乎更低了,也似乎更輕緩了些。清容搖搖頭,「多謝…」

她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身著黑衣的男子,他高大,面容硬朗冷漠,木訥,是個不善言辭的人,甚至古怪…可卻總是給了她很莫名踏實安全的感覺。但這會不會是此時此刻她的一種錯覺呢?

薛紹卻一板一眼道:「何須你言謝,本是我的責任。」

清容有些過意不去,問道:「將軍的手?」

「不礙事。」

「都有血了,還是擦擦吧?」說罷便拿了帕子來,遞給薛紹。

薛紹接過後,只是說了一句,「這於我是家常便飯,總比讓你沾了血好。」

是啊。刀劍無眼,他也曾出征,也曾屍山血海里過來,可他卻總是覺得這不應該讓清容經歷,甚至聽聞。

清容現在也漸漸穩下了心神,自李務出現之後,她便有猜測他在軍中的身份,想來也不是個普通的兵卒,薛紹剛剛以盜竊的名頭就要仗殺他,不知道是否妥當,又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剛剛那人自稱是副將,將軍那番處置,可會落人話柄?」

薛紹看著她,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不知,這是否會讓她為了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擔憂愧疚。

見薛紹沉默不語,清容便也不再問了。「將軍。」她聲音輕柔,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多謝你,不止謝你及時出現,替我解困,也謝你在眾人面前替我掩飾。我知道言語之輕,可我的謝意卻是實實在在的,將軍救我兩次,我實在感激。若將軍日後有需要相助的地方,我定然會盡心儘力,決不敷衍。」這已經是以她所有能給出的最有誠意,最可行的回報了。

也許是嚇到了,她眼中積蓄的水光,更襯得秋目盈盈,好似清晨的泉水會澆滅人所有的氣焰,囂張的、氣憤的,也包括驕傲的…他極為克制地握緊了拳,沒有再去看她,「你在這,我不希望你有事。」

是出於責任還是別的原因,叫人聽不明確。

清容輕輕一笑,點了點頭,想要緩和剛剛沉重的氣氛,「對了,我早聽說將軍已平匪患,不過一直未得見將軍,昨日將軍又離去匆忙,我還未來得及向將軍道賀,恭喜將軍,還望將軍莫要介意。」

她其實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只是她好似對誰都是這樣客氣有禮的…薛紹回過神來,發現這兩回自己總是這樣會瞧著她出神,真是怪了。

薛紹不知說些什麼好,只有嗯了一聲,「這本是我該做的事。」好像除了他該做,他的責任以外,他就說不出別的話了…

清容看著他笑了笑,「嗯」了一聲,卻突然提到:「將軍給我的書,我在看了。」

其實這不過是句再平常不過的話,於清容來說是的。可卻無意撩動了有心人的心弦,就好比看似一粒微小的石子,擲入平靜的水面,卻引起圈圈漣漪…

清容對他的寡言倒不在意,繼續道:「兵者詭道也,我想無論行軍打仗也好,處世做事也罷,只要能善用此理,自能做到上乘。從前我對這些知之甚少,如今讀了才知,此等妙作,的確值得拜讀。」

薛紹也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只是我雖熟讀,卻不精於用。」

清容聽薛常說起,薛紹作戰勇猛,身手了得,曾領數百兵圍剿過兩千軍隊,也是大獲全勝。如今看來,只是他驍勇更多,於『謀』卻少了些。「將軍也是心細之人,要精用詭道想來也不難,只是將軍可對這等術心中有些偏見?覺得是歪門邪道,而非正經?」

薛紹瞪著眼望向了她,沒想到她能洞悉自己如此。

清容微微一笑,道:「我曾先聽先生提及過,多有武將不屑這兵詭之道,覺得唯有真槍實劍才是作戰,若不見血腥,何談兩軍交戰?只是我以為這卻是謬論。行軍打仗,並不為殺戮,只為家國百姓,若只為了屠盡敵手,不是本末倒置了嗎?若能夠不費一兵一卒,而制敵以奇,又如何不比血流成河的好?」

薛紹眼中帶著驚訝,既為她的話所點,又為她能和自己說這般多的話而竊喜,因而不自覺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隨後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言之有理。」

這是清容第一回見他有笑意,倒也與旁人沒什麼不同,只是隨著他點頭的動作瞧上去還有些憨相…清容忍不住抿嘴偷笑,「將軍心也有此念,才會覺得我言之有理,我不過是點破將軍所想。」

薛紹正要說話,卻被簾外阿珍的聲音打斷,「三娘,張先生來了。」

清容看了薛紹一眼,想到先生定是聽到那番動靜,特意過來尋的。她略帶歉意的看了薛紹一眼,薛紹卻是心領神會,起身便道:「那我先走了,你若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來旁邊的營帳尋我就是,晚些我會安排親兵來此值守。」

「多謝將軍。」

薛紹離開之時,與外面的張鶴打了個照面。張鶴瞧著他一臉的板正,卻是周身繞著一股笑意,便覺得有些稀奇,低頭思索了一番,才笑著搖頭一嘆。到底是,年輕氣盛。

張鶴從來也不想多管閑事,可是對這薛紹他心裡還是有些好感的。於是在隔天中午,就地休息的時候,張鶴卻找到薛紹閑談了起來,從剛結束與突厥的戰事聊到如今朝堂之事,不過張鶴本就是找個由頭,薛紹又是個話少的,故而兩人只你一言我一句,叫旁人聽來,好生無趣。

「與吐蕃這場戰事,將軍去了多久?」

「半年。」

……

「薛將軍果真年輕有為。」

「不敢當。」

「那日晚上,多虧了將軍,老夫也在此替三娘謝過將軍。」

「大夫客氣。」

「恕老夫多嘴一問,不知將軍如今可行婚配?」

「未曾。」薛紹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似是覺得張鶴的問題太多了些。

張鶴瞭然,笑呵呵道:「那真是可惜呀,不過像將軍這般人物,自然也不用擔憂這婚配之事。這三娘從前就許了婚事,如今老夫回都城,或許還能喝上她的喜酒…」

這話說到這,其中的意思兩人都心知肚明。

薛紹沉默了。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也不見惱意,其實說難過嗎,也沒有多少,畢竟他們不過剛相識而已。可要說沒有半點落寞,卻也是糊弄人,也不知那人是誰,她又是否歡喜這門婚事呢?若是她歡喜,自然…也是極好的。

張鶴倒也不意外他的反應,該提醒的他已提醒,至於別的,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何況以他所見,他並不覺得薛紹會是清容的良配…

自那日之後,薛紹便再沒去找過清容,也沒有提起過她。他不提,也不讓薛常提。只是想起她,卻無可避免了。

清容有些奇怪薛紹的反常,可也沒有做多問,回城的前一天,她還特意去尋了他,想要當面道謝,可卻一直未見著人。雖然她嘴上不說薛紹的反常,心裡卻是有些暗暗生氣,不明白為何他的態度又會變得如此冷漠。

於是待進了都城之後,張鶴一行人便與薛紹的軍隊分道而行了,她也不再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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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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