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費心

第三章 費心

瓦山上的那些匪寇多是草莽出身,自然比不了訓練有素的士兵,不出所料,果然在幾天後便收到瓦山匪患已平的消息。本縣的縣令也尤為重視,忙擺宴要替薛紹慶祝,不過卻被薛紹以不好耽誤回程給拒絕了。

這街市茶館飯鋪里是聽熱鬧的好地方,也是打聽消息的好地方。此地雖離都城有些距離,也不是偏遠之地,消息還算靈通。有人說道縣令如此殷勤,薛將軍清匪有功是一回事,這薛家背後的人又是另一回事。如今炙手可熱的永王對薛家有提攜之恩,先帝又曾承諾了永王嫡女和薛家郎君的婚事,可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算現在不是,早晚也得是…

直到諸事了結后,薛紹才知道陸清容要和他們同行的事。薛紹將薛常喊到住處,瞪了他一眼,「你倒大膽,自作主張起來了。」

「不敢,屬下只是…」

薛紹皺了皺眉,「只是什麼?大男人做什麼支支吾吾的。」

還不是擔心將軍你不開竅,薛常心道,訕訕道:「只是擔心太史令他們的安危罷了,若有過錯,還請將軍責罰。」

他倒一語中的,就薛紹無話可說…半響,薛紹只放下一句,警告他道:「下不為例。」

「是!」薛常就知道,他這步是沒走差的,又殷切地說起:「我聽聞這陸娘子師從太史令,聽聞她熟讀老莊,又通占卜之術,學識廣博。可惜…」

薛紹也沒想到陸清容居然懂得這些,只是薛常支支吾吾,實叫他不耐,他沒好氣地睨了薛常一眼,「要是不想好好說,便日後也不用再說了。」

「將軍息怒,息怒。屬下並未故弄玄虛,只是不知這話該講不該講。」

話聽一半,還有不講之理嗎?「講!」

薛常硬著頭皮道:「可惜將軍倒與陸娘子不大同,將軍是武將,平日里讀的便是兵書,這偶爾最多…最多也就是儒學,就算是回程與咱們一道,恐怕將軍與陸娘子沒有什麼話好說。」

薛紹突然默了,薛常還以為他這番話點通了將軍,誰知薛紹突然開口道:「你不是說她學識廣博嘛?難道她連兵書都沒讀過,也不讀儒家么?這也算是博學?」

「這…這…」這說得也倒是,不對,這如今可不是那陸娘子要向你獻殷勤吶!

薛常暗自捏了把汗,「將軍,陸娘子也是個女子,又不似咱們這般,若是不讀兵書不也說得通嗎?屬下的意思是若將軍能暗地裡下些功夫,投其所好,這不就能多多與陸娘子說些話嗎?也不算浪費回程這些功夫不是?」

薛紹盯著他,若有所思,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得不錯,你先下去吧。」

「是。」薛常暗自呼了口氣,頗有些欣慰,看來將軍果然開竅了。

薛紹的軍隊已經踏上了回都城的路,清容的馬車便跟在後頭,當晚就地紮營之時,薛常非常有眼力見地將她的營帳安排了在薛紹的後面。

阿珍快步從外頭進來,「三娘,薛將軍來了,說有事要找你,可要讓他進來?」

有事找她?清容搖搖頭,這孤男寡女的,相處一室自然不合適,「我出去便是。」

自從第一回救了她來,他便一直沒再露過面,這算是她第二回見他。一走出帳子,便見薛紹身著一襲黑色圓領袍,立在不遠處,傍晚的斜陽落在他的身上,忽暗忽明,給他添了層肅穆的色彩,宛如天兵神將。若是手中卻拿著那幾本書,便不會顯得那麼古怪了…

「薛將軍。」清容上前,行了一禮,「不知將軍前來有何要事?」

薛紹輕咳了一聲,道:「我給你送了些兵書來。」

清容詫異,看著他道:「兵書?將軍這是何意?」

薛紹卻一本正經道,「嗯,兵書常用於戰場,你雖為女子,可此等絕妙之作,我以為無論男女,皆可拜讀學習。我雖讀書不多,但知道光讀那幾本,也不能算是學識廣博,你既有心學問,也該多讀些旁的書。」

他說話聲音不小,連跟在後面不遠處的阿珍和頌月也聽到了。頌月是滿腦奇怪,阿珍卻好不氣懣,這薛將軍不過也是武將罷了,還嫌棄三娘沒有學問!

什麼學識淵博?清容心中不解,有些哭笑不得,只接過他手中的書,「那多謝將軍的好意了。不過,將軍為何會突然會想起這個?」

「我雖習兵法多年,但是也多有不懂困惑之處。我聽說三娘明慧聰穎,即便是老莊那樣晦澀深奧的書文,也頗有體會,學什麼都快。想來這等書,於你而言也不是難事,若得空你願意替我解難一二,那便再好不過了。」

清容意外地眨了眨眼,這是…這是要向她請教的意思?

雖然她覺得這個人選是自己未免有些奇怪,但念在他之前數次相助,今日之言又格外懇切的份上,清容還是沒有將拒絕的話說出口,「將軍抬愛了,我自當盡所能。」

「嗯。」薛紹看著她,她今日穿得也很是素凈,是一條深綠色的衫裙,頭上只簪了一支碧玉釵…又是綠色,她似乎很喜歡這個顏色。

清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道:「那若無旁的事情,我就先離開了,將軍也請回吧。」

她嘴角擒著一絲微笑,整個人都是溫婉清雅的,就如同他初見她一般,那一抹青色的倩影便在他腦里揮之不去了…

那日不過是到了茶安縣的前一日,他在街上見到一個戴著帷帽的青衫女子從馬車上下來,舉止從容,原本是無心,卻無意瞥見了那薄紗下的容顏,清雅脫俗,是他從未見過的那般。只是第二日再見她時,卻發現她竟然敢直接殺了賊人,出手果決,根本不像她看起來的樣子…

「將軍?」清容發現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提醒了一句。

「我先走了,你回去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哎?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這會便急不可耐地離開了?清容只覺他性子著實有些古怪,只是嘆著搖了搖頭,便回了營帳。她哪裡知道薛紹是覺著自己出了糗,羞意難掩,只好快些離去了。

阿珍和頌月跟著清容進了帳子,阿珍嘀咕道:「這將軍瞧著倒是有些古怪,嫌棄咱們三娘不說,還如此無禮,說走便走了。」

頌月笑她,「好傻子,若是嫌棄怎麼後頭又說想請教三娘?我看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在什麼?」

頌月只是一個勁地笑,阿珍想她繼續說,卻被清容打斷,無奈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莫要胡謅。」

莫說薛紹與她只是初識,即便真有那些心思,那與她又有何干?她自然是感激他的,可他們不過也只是萍水之緣而已。

軍隊已經行了兩個晚上,也許是與吐蕃一戰大捷,如今回來又剿滅賊寇,人也漸漸放鬆了些。李務是軍中的副將,當晚便與手下的幾個將士在營帳中飲酒作樂,飲酒吃肉的人,在幾句言語的刺激下尤為容易失控…

「那薛將軍帶來的女娘是什麼人?該不是他的相好?」

有人嗤笑道:「我見過她的長相,是個美人,要真是薛將軍的相好,他哪裡可能幾日都不去找她,放在哪也忍得住?」

剛剛那人喝一口酒,跟著笑道:「是嗎?有多美?」

那人瞅了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李務一眼,拍著馬屁道:「去去,咱們副將還在這,就輪得到你來白日做夢了?」

「咱們都一年多沒見過女人了,難道說還不能說幾句了?去茶安縣剿匪,薛將軍將咱們放在城外,轉眼自己就從城裡帶了個女娘來,誰知是那裡搶來的!問幾句怎麼了,就是看也使得!副將您說是吧?」

李務半眯著眼,聽了這話,心中有些痒痒,來了興緻,道:「走。咱們就去瞧瞧這薛紹帶來的美人!」

薛紹算著時間,兩日了,也不知清容她可有看兵書呢?自己今日再尋可會顯得刻意?他有些心煩,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婆媽了些?

於是,他猛然起身,徑直往外走去,正與進來的薛常碰了個面。薛常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將軍這是去哪?」

「多事。」

他思忖著要找什麼說辭,「這兩日你看到何處了?」、「可有看完《計篇》?」努力地找著兩人之間的話題,卻聽見從清容的營帳里傳來女子的叫喊之聲…

「來人!快來人!」

「叫喚什麼!你能跟了薛紹,便從不得我了!」

薛紹猛然回神,衝進清容的營帳里,發現有兩個醉酒的兵卒闖了進來。阿珍死死地拖著另一個,李務正往清容和頌月的方向去。薛紹一把拉開那個靠近清容的李務,猛地揮拳打在他的臉上,打得對方直接倒在地方,動彈不得。還不得那李務反應過來,又直接將人拖了出去,另一個兵卒見了是薛紹來了,卻不敢再作亂,也跟著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嘴裡不住地叫喚:「將軍,將軍饒命。」

此時薛常聞聲而來,薛紹讓人綁了李務,揚聲道:「李副將心術不正,竟欲入營帳盜竊財物,目無法紀!將他們拖下去,打一百軍棍!」

一百軍棍!這是要將人活活打死!薛常人本就機靈,看這兩個人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多半是心懷不軌要行苟且,剛好撞在了將軍的槍口上。薛常心道,還好將軍來得快!「是。」

那兩個兵卒連連喊著:「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可薛紹卻沒有半分的動搖,瞧都不瞧一眼,眼中的狠戾叫人看了膽顫。

「今天這件事,若有人敢再提起,便軍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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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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