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湯暖人心
等到湯小康已經整理完成之後，已經是入夜十分。
隨著曾經的年輕人不斷步入社會，夜貓子這種生物就變越來越稀少，整個小巷子中，此刻竟然只剩下東居的小院子還亮著燈光。
剩下的羊肉早已經放入冷凍櫃，雖然是下午剛宰殺的新鮮羊肉，但也不能久放。
明天開業的時候，就要全部用掉，不然等到第三天，羊肉的味道和口感就會變得次等。
湯小康將剛寫好的開業告示掛在大門上，黑暗的巷子里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就傳了過來。
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糟亂的頭髮，黑色的風衣背著包，裡面竟然穿的是一件羽絨馬甲，哪怕是湯小康這個不太有衣品的人，也能夠看出來這種穿法的詭異。
帶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神情有些疲憊，看到站在門口的湯小康，對方不由停下了腳步。
眼睛從湯小康的身上，移到了掛在鐵門的告示上，很快對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老闆，明天開業，今晚有吃的嗎？！」
「只有廣式羊肉湯，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
一雙眼睛盯著湯小康，彷彿散發著綠光，讓他有一種看到狼的錯覺。
不過看了兩眼對方消瘦的體型，估計還沒有廚房裡的泔水桶重，湯小康十分淡定的說著。
二話不說，直接朝著院子里走去，對方還連聲叫道。
「沒關係，有吃的就行，趕緊整上！我都吃了五天泡麵。」
……
煮好的羊肉拿出來，用蒸格放到羊肉湯上重新加熱，改刀切好，拿碗放入胡椒粉，放蘿蔔，擺上羊肉，最後再淋上羊湯。
經典的廣式羊肉湯再一次的出現。
咕咚！
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濃郁的香氣湧入到徐山的鼻間，坐在桌子上，他的眼睛不停朝著廚房張望。
原本，只是想擺脫泡麵統治的徐山，此刻在聞到廚房傳來的香味之後，心中也變成了期待。
沒多久湯小康就端著碗從后廚出來，消毒櫃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筷子，遞上湯勺。
「廣式羊肉湯。」
接過筷子，對湯小康道了一聲謝謝，也來不及多想，直接盛了一口湯入嘴。
整個人突然愣了一下，徐山停在那裡看著自己面前這碗羊肉湯。
過了少頃，他才接著喝下第二口。
沒有驚嘆也沒有稱讚，平靜的夜晚只有徐山喝湯的聲音，夜幕越深，寒意越濃。
不過一碗羊肉湯，卻足夠令人暖身。
寧城是一個好地方，它是一個偉大的城市，包容萬象，溫柔的對待著所有人。
它時尚而又保守，完美的將現代與古典融合，獨特的魅力吸引著每一位到來的旅人，也包容著每一個在此勞作而又生存著的人類。
但是寧城卻又是如此的苛責。
高昂的消費，望而卻步的房價，忙忙碌碌的工作，讓徐山想要有個家的夢想，變得異常的困難。
徐山不是本地人，其他省市無法比擬的教育優勢，讓他這個成績中上的良好學生毅然地報考了寧城，而大學四年，讓他早已經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第二個故鄉。
留下就成了不用考慮的選擇。
緊密的工作，曾經的夢想，現實的壓迫一層層的堆積，這個曾讓家裡驕傲的孩子，變得一退再退。
公司嚴格的管理，讓外賣小哥無法進入園區，有那個時間出去拿外賣，還不如早點趕完進度回家睡覺，這自然也成了園區裡面每一個勞碌者的想法。
五天的加班，回到家裡自然也只能吃五天的泡麵。
所以徐山剛剛看到東居開業公告的一瞬間，才會那樣的激動。
其實在今天晚上下班的時候，他心中有了一個打算，但此刻，徐山想著自己生活里十年的寧城，突然間變得猶豫了起來。
喝湯的速度飛快，雖然羊肉進過二次加熱，但因為是在羊肉湯上蒸熱的緣故，味道並沒有多少的變化，彈嫩的口感，配上濃郁的香氣，讓這頓飯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老闆結賬！」
「一共消費六十元！」
詫異的看了一眼湯小康，徐山略顯驚訝，一碗六十快的羊肉湯，要是放在外面，那是買一碗羊肉的價格。
不過徐山並沒有多說什麼，利落的給了錢。
今天的這碗湯，對得起這個價錢，而且自己現在的薪資，再寧城買房不夠，可是一碗六十快的羊肉湯，還是很輕鬆的消費。
收了錢，湯小康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東居的定價是從老一輩開始算好的，再說了，自己那一晚羊肉湯，羊肉的分量可是不少，在算上南海東山黑羊的價格。
這道菜真正的利潤，還真的是沒有多少。
等到徐山離開，重新打掃過之後，關上了院子的大門。
小院之中，桂花偶爾散落在地上，濃郁的桂香充斥著整個院子。
不知何時探出頭的月亮，灑下光輝，斑斑點點，樹影婆娑。
回到后廚，關火，看著依舊溫熱的整桶羊肉湯，湯小康沉默了下來。
一碗羊肉湯六十塊，這一桶大概是十碗的分量，那就是六百塊。
湯肯定是不能隔夜，不管是為了口感還是衛生著想，這都是不合理的。
六百塊沒賺到，反倒是扔了六百。
這一來一去就是一千二消失不見，對於沒撿到錢就等於丟的湯小康來說，這個數字讓他的牙花肉開始發炎了。
倒入泔水桶，清洗，整理灶台，拖地……
熟悉利落的弄完一切結尾工作，整個過程湯小康都是含著淚水做下來的。
恍惚間，他彷彿看見了一張張鮮紅眼裡的rmb揮舞著翅膀，離他而去。
站在大堂里，湯小康望著貼在那裡的價位表，神情猶豫了半響，最終他還是面色猙獰的放棄了在價位表上畫上一筆的想法。
回想著這段時間，自己研究羊肉湯所浪費的食材，還有剛剛丟掉的一千兩百塊，湯小康的手臂都有些顫抖。
這樣廣式羊肉湯的價格，真的是一碗良心價了啊！
夜深人靜，東居里最後一盞燈也熄滅，整個巷子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小巷子中，一家百年老店，正在悄然間重新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