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轉折

事實證明，36台潰不成軍。

面對黃油的攻勢，它們既沒有能力拿出合格的節目，也沒有魄力取消貼片廣告，虧本和黃油爭市場口碑。很快，在48台觀眾鋪天蓋地的好評中，越來越多的觀眾默默離開了36台。

葉楚搖搖頭，將36台的命運蓋棺定論。

沒救了。

這不能怪他們，黃油這手真的太毒了，精準切中了觀眾的痛點。

生活在如今的時代，很難不擔心自己的想法被大數據監視，思維被資本的各種花招牽著走。

稍微在乎點隱私的人上星網都是如履薄冰，時不時就要提防平台推送喜好是否是數據泄漏。看個動畫都要被各種各樣的「桃寶優質運動鞋」所支配。

這種情況下，公然取消貼片廣告的平台，自然而談會被觀眾視為「良心資本」。不管他目的如何，是否出於討好觀眾的初衷，優化觀眾的觀影體驗就是不爭的事實。

口碑「唰唰」地往上漲，誰都擋不住。

「老闆，取消貼片廣告，您是在學星流咩？」

門可羅雀湊到莫璃身旁，好奇地盯著她面前的全息投影。

自家老闆有兩個馬甲的事，門可羅雀還是在青年獎前夕得知的。為保證馬甲的安全性，她還和莫璃簽了封違約後果極其嚴重的合同。

知曉真相后，門可羅雀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甚至覺得合同懲罰寫輕了。

真讓那群敗犬同行知道，屢戰屢敗的兩個人實際上都是莫璃，他們豈不是當場發瘋。

「星流？哦，想起來了，它們的確沒有廣告。」

莫璃摸了摸下巴，隨手點開星流動畫，原主的記憶才姍姍來遲。

沒錯，根據原主選修的星際動畫史，星流平台發家的重要原因，正是從頭到尾都不加貼片廣告。雖然星流216年向資本滑跪過，當時幾部熱門電視劇都應代理商要求加了廣告，但很快就卸下來了。

這點，和地球的某個「二次元視頻軟體」有微妙的共同之處。

「不過，不是因為星流。天下套路就這麼多，不是你用就是我用。」

莫璃笑了笑，俯身前傾貼在門可羅雀耳邊。溫熱的呼吸吹過少女的耳畔，說出來的話宛如天籟。

「話說回來，波爾卡後面三集我都畫完了哦，想不想提前看結局？」

門可羅雀瞬間支棱起來，將剛剛的話題拋在腦後。

她「嗖」地竄進莫璃熱乎的懷抱里，好似跳脫的吉娃娃對主人投去渴望的眼神。

莫璃眯起眼，幻視少女身後多了條搖晃的大尾巴，頭頂還浮出不存在的文字泡「給我看給我看！」

行吧，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

莫璃左手托著下巴，右手將工程文件傳輸給門可羅雀，惡趣味盯著她打開時興高采烈地神情，目送少女走向不歸路。

門可羅雀，前面可是地獄啊。

雙馬尾少女為表達對追番的重視，特地點了份油炸速食外賣，雙手捧著個雙層牛肉大漢堡，愉悅地點開了莫璃發來的工程文件。

第三集，少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激動的時候還能舉起冰可樂和牆壁碰杯。

第四集，少女咬吸管的動作停了，香噴噴的牛肉堡也沒吃下去。

第五集，少女恍然大悟，爽快地吃完了牛肉堡，將薯條的包裝拆開。

第六集，少女的眼神失去了光芒，薯條撒了滿地，番茄醬也擠到了衣袖上。

雖然沒配音，帶來的震撼卻是巨大的。門可羅雀半天才找回了聲帶，歪著腦袋盯著笑意盈盈的莫璃。

「這，啊，結局？」她語氣如夢似幻，彷彿還沉浸在某個真實的夢境。

莫璃無情地點頭，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態度：「嗯，這就是結局。」

門可羅雀啞口無言。

她張了好幾次嘴，什麼句子都沒措辭出來。最後搖著頭走回了房間，腳步虛浮，關門的時候差點撞在了牆上。

莫璃反而沒有之前的幸災樂禍了，她將配音好的第三集上傳到星流平台，重新點開自己的工程文件，第一次用審視的目光檢查自己的作品。

不至於吧，有這麼難以接受嗎？

她思前想後，自信地點點頭，至少第三集還是很溫馨的吧。

第三集，圖書館之夜。

波爾卡收腕，撤下了她的量子匕首。

黑髮青年能出現在圖書館頂層，身份必然不普通。如果自己貿然下手，只會引來殺身之禍。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謹慎地問，背在身後的左手打開了錄音設備。

庫洛洛垂眸，他注意到波爾卡的動作，卻沒什麼怨言。

他們之間本就架著階級的鴻溝，非朝夕所跨越，更不是靠他嘴皮子翻翻就能說通的。況且，這種時候說漂亮話，很難不覺得是保命之舉。

「我叫庫洛洛，安卡，你應該很熟悉我的名字。」黑髮青年猛烈地咳嗽了幾聲，緊接著拭去唇角的鮮血，「格列斯沒少腹誹過我吧。」

那確實，波爾卡不置可否，格列斯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噩夢人生的開端。

「我身體不好，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圖書館頂層，這是我母親捐獻圖書館的小私心。密碼只有我和校長知道，你算個例外。」

庫洛洛頓了頓，微微向右側身，露出擋在後面的正十六面結晶體。

波爾卡身形微頓，側身向後退了半步，下意識做出防禦的姿勢。

她認識這個東西。

「幾個月前，校長找上我，說要將這個東西寄存在圖書館頂層。你可能不懂，這是個相當反常的舉動，因為那老頭平時根本不管我，默認頂層是我的地盤。而且，作為全校保密程度最高的地方，這裡一般只放珍貴的紙質文件。沒道理把這個東西塞進來。」

庫洛洛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加快了語速:

「出於某些原因，我託人調查了這個東西。意外發現這是蟲族傳遞信息的容器。你知道，生物保密總要比其他手段更可靠。蟲族的信息也如此，如果沒有固定的蟲族信息素，根本打不開這種容器，還很容易拜誤認為普通的裝飾。當然，我沒有坐以待斃，立刻向學校申請了實驗室打算還原這種信息素，想不到在出入名單上看到了格列斯的名字。」

波爾卡眉頭微蹙，這的確是她的疏忽。

格列斯這個偷雞摸狗的按時上課都難，更別說租借實驗室進行研究，申請的材料還都和蟲族腺體有關。有心人只要順藤摸瓜，就能找出她的痕迹。

「順著查下去，就發現了你。」

庫洛洛勾起了唇角，一反之前的憂心忡忡：「實話說，安卡，我很高興是你。」

面對波爾卡不解的神情，庫洛洛報以淺淺的笑容。

波爾卡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特別的人。

自從波爾卡披著假身份入學后，庫洛洛就一直在關注這個少女。

她收斂渾身的傲氣，骨子裡卻明艷如火。即使被格列斯羞辱，也能從眼底讀出對貴族的不屑。

這是庫洛洛理想中的平民領袖。

他厭惡自己生來攜帶的身份，恥於和骯髒的貴族流著同源的血。他愛著自己的父母，卻時常為他們的惡毒感到深深的內疚和痛苦。

如果只這樣，他未必要反抗既定的命運。

可惜，貴族的行為一遍遍地挑戰著他的底線，直至跌落谷底。

蟲族入侵邊疆星的那天，庫洛洛父親用女王賑災的錢，開辦了一場大型慈善晚會。他屢次發問，募捐的錢是否捐給了戰區，但沒有人回答他。

「庫洛洛大人家的獨子真英俊，可惜腦子不太好使。」花枝招展的女郎這樣評價他。

庫洛洛孤零零地站在宴會中央，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那刻他彷彿成了眾人取樂的小丑。

清醒而痛苦。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父親，庫洛洛老爺的回答更冷血:「蟲族永遠不會殺到我們頭上來，至於賤民，他們的死活與你何干？」

本以為是殘忍，結合校長與蟲族的事情細想，庫洛洛悲哀地意識到，蟲族的事情，自己的姓氏也榜上有名。

「我明白了。」波爾卡聽完他的敘述，握住他那雙冰涼的手，「我會教你的。」

就此，兩人過了段平靜日子。

庫洛洛負責找格列斯麻煩，給波爾卡提供更多出入實驗室的機會。波爾卡則抓緊時間配出信息素，教授庫洛洛軍事方面的知識。

他們配合默契，彷彿相識已久的老友。即使身份階級都處於磁石的南北極，在很多方面都保持著驚人的一致。

偶爾也會有不和諧的插曲。

驕矜的貴族湊到格列斯的耳旁，將偷拍的照片遞到他的面前。

照片上，那個永遠平靜，神色嘲弄的少女抱著病弱少爺，將他一路送上門口的輪椅。

「格列斯，你那個不服管的僕人，似乎搭上了庫洛洛少爺的船哦~」

格列斯惱羞成怒，臉漲的通紅，妒忌和憤恨在胸中回蕩著。

憑什麼，究竟是憑什麼？

自己除了身份，究竟有什麼比不過庫洛洛的？

憑什麼難得從貧民窟出身的珍珠，也要對那個小不點青睞有加？

格列斯將少女召來，被對方的詭辯再次激怒。他抄起手裡的長鞭，徑直朝少女紅潤的臉頰飛去。

周圍人都吃了一驚。

「安卡」的臉很好看，是貴族們鍾愛的那款。就算格列斯厭棄了，這麼有價值的東西也應該送給更高層才對，而不是自己毀壞。

呼嘯的風聲略過耳畔，波爾卡紋絲不動。

「啪——」長鞭落下了。

出乎意料的，長鞭並未落在波爾卡身上。

隨著那聲沉悶的響聲，庫洛洛少爺的聲音響徹人群中。

「離她遠點，你還不配。」

黑髮少年抓住長鞭的末梢，眉頭死死地擰緊。屈肘後撤，對面的格列斯被他拽了個趔趄。

波爾卡在笑。

庫洛洛心臟「突突」地跳。

波爾卡根本不需要他出面，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老師吃癟。即使胸有成竹，即使那些垃圾貴族比不上老師的一根頭髮。

很快，暗藏危機的平靜生活結束了。

那天晚上，波爾卡與庫洛洛照常在圖書館見面。

波爾卡將調配好的信息素交給庫洛洛，再由對方進行注射和開啟的工作。

庫洛洛甩掉針管內的空氣，將信息素注入其中。

緊接著，光芒四射，正十六面體化為飛灰。想象中密密麻麻的證據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躺在中間的一句話。

「來學校天文台找我，兩個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