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吞併

葉楚苦不堪言。

如果將業界比作賭局，黑貓就是凌駕於眾人之上的莊家。雖無法逾越，她的勝利卻也沒那麼難接受。畢竟，只出了兩集動畫，就能讓所有代理商趨之若鶩的存在，比不過也是情有可原的。

頂多是感嘆幾句，天賦黨就是天賦黨，非我等凡人所能匹敵。

黃油則不同，比起莊家，她更像那種亡命賭徒。開局不顯山不露水，自己的優勢藏著掖著。待到對方露出致命的弱點，就會將所有的籌碼投進賭桌。不成功便成仁，看得人腎上腺素飆升。

同行對這個機會主義者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列舉十幾個例子，來佐證她成功的偶然性。

不就是運氣好嗎，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如果當時l公司沒有撤資，或者徹底收購星網tv48台。黃油又怎麼可能撿漏？更別說做出今天的成績。

話雖這麼說，葉楚真正站在黃油對立面時，才發現這傢伙根本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至少，她的成功，完全依託於她的能力。

——捕捉熱點，創造營收的能力。

《魔法少女波爾卡》剛火，她就能跟風搞《魔法少女小魚》，黑貓的同人創作比賽才結束，她就能舉一反三，變成歡樂大闖關挪到48台的節目里。

單純的周邊不賺錢，她就能想到和兒童光腦合作。動作之迅速，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早有預謀。

而且，星能科技作為兒童光腦的領軍人，傳聞可是從不接合作的高嶺之花，也不知道黃油是怎麼說服他們代表的。

黑髮青年想不通，起身走到全息投影前，將星網tv調到48台。

屏幕上正好在播放「歡樂大闖關」。

「十，九，八」

沈連數秒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配合快節奏的bgm，營造出一種迫切的緊張感。

葉楚被這種氛圍推動著移目，視線落到了沈連指著的題目版，黑色背景上漂浮著點點熒光：

「星際共和聯盟於几几年成立？」

a，星宿219年，b，星流元年，c，星流233年，d，星流127年

屏幕最底部掛著行小字：知道答案的小朋友請撥通星網號xxx，告訴主持人你的答案哦~

葉楚莞爾一笑。

果然是給小朋友出的題。

有點小陷阱，又不算特別難。

星盟於星宿219年12月31日成立，第二天才獲得宇宙全種族的認可，年號更換為星流元年。不過，小孩子不知道，很容易望文生義，將星流元年當做星盟成立的時間。

他斂目沉思，耳邊響起怯生生的女聲：「主持人哥哥，我選a。」

沈連想逗她，於是盯著小女孩的雙眼，嚴肅地反問道：「確定是a嗎？之後可沒有改的機會了哦。」

小女孩糾結著雙手，身體不自覺地扭來扭去，顯然被大人的小花招動搖了。

她茫然地回頭，想從父母的眼神里找到標準答案。結果，兩個大人也壞心眼地板著臉，父親還重複主持人的詢問：「確定是a嗎？乖乖要想好哦。」

小女孩漂亮的棕眼睛急的咕嚕咕嚕轉，她左顧右盼，最後像蚊子哼哼般確認了自己的答案：「我，我確定。」

「啪啪啪」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節目bgm也換成了喜氣洋洋的音樂。

沈連為堅持自我的小女孩鼓掌，將兒童智能光腦的兌換碼發到小女孩的星網賬號里。語速也加快了許多，進入了標準的營業模式：「恭喜這位小朋友！在我們的歡樂大闖關上連對十道題！她將獲得由星能科技贊助的特別款兒童光腦，本光腦配備多種」

葉楚關閉了星網tv。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72台的節目偏重於早教科普，好雖好，互動性上卻大大差於48台的歡樂大闖關。而且受眾上，48台的觀眾里，家長的數量遠比72台多得多。

葉楚不想依葫蘆畫瓢搞什麼知識競賽，如果永遠跟著黃油的腳步走，超過她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他得想辦法，搞出足以抗衡48台，獨屬於72台的特別節目。並且，往特定的方向發展，培養出72台的穩定觀眾群。

48台的發展方向是動畫＋賣貨，哪怕是互動性極強的歡樂大闖關，本質也是賣貨，將智能光腦更好的推送到星際家庭中去。那麼，為賣貨而生的節目，註定在互動性上就不會太深刻。

但是，讓孩子們進行深刻反思，恰好是72台的長項。

小虎鯨俱樂部這檔節目，不僅免費，還比星網付費的早教視頻質量高。這就註定它長盛不衰的命運，現在在48台面前疲乏的原因，只是缺乏互動性。

現在，問題轉換成缺乏互動性，這就很好解決了。

幾天後，葉楚登上72台的官方星博，發起了他籌備萬全的反攻。

「小虎鯨俱樂部」新節目出爐，最高年齡段提升至十二歲，畫風徹底朝著教育頻道邁進。

首先，是星靈姐姐主持的訪談類節目「星靈有話說」。

這檔節目中，星靈將作為知心大姐姐，解決小朋友生活中的困擾。如果你有無法解決的問題，不論是在家庭，學校，還是與朋友的相處中。只要你不想與周圍人傾訴，都可以放心地以匿名形式告訴星靈姐姐。她會站在成年人的角度給你提供意見，成為你心靈最深處的避風港。

此類節目的靈感，是葉楚在星流直播中找到的。他最近睡不著覺，逛了不少助眠直播間，其中就有心理諮詢師輕語解憂。

困意上涌間，他朦朦朧朧浮現了一個念頭：孩子們是否需要類似的訪談節目？

以星盟對兒童的重視程度，按理說心理疾病的發作率會大大降低。事實卻恰恰相反，越來越多的兒童被高速前進的科技裹挾著早熟，他們早就超過了大人認知中的「兒童心理」，於星網廣闊的信息海洋中遨遊，不小心就吸收進某些網路垃圾。

早熟心理於幼稚身體在某個年齡段形成了強烈衝突，家長並未注意到這些隱秘的變化，而他們也被洪流沖刷地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訴說。

他知道，孩子們需要的。

第二天睜眼，葉楚就著手聯繫了星靈，創辦了這個節目。

其次，是72台組織的兒童創作比賽。

托黑貓的福，葉楚清晰地看到了「比賽」帶來的流量。既然有好處，不做白不做。反正黑貓不搞少兒頻道，自己搞再多的比賽，與她也形成不了競爭關係。

主題自然是環境保護。

小虎鯨俱樂部讓孩子們久久不能忘懷，葉楚也不能虧待這些孩子，得留個情緒宣洩的出口。

他用腳指頭都能猜到，甭管是畫還是文，亦或者星靈手把手教的手工，角色肯定圍繞著星靈和小虎鯨。要不給星靈和小虎鯨一個完美結局，要不就是讓那些星球從開頭就凈化，保護小虎鯨不受這麼多劫難。

不管怎麼樣，最後入選的作品都會送到貴族的慈善拍賣那，最後拍賣所得都會捐給星盟環保協會。

這麼有意義的事情，就算孩子意識不到，那些家長也是能意識到的。這種檔次的公益，如果是十幾歲出頭的孩子做出的，在初中升學的成績單上都能留下光輝燦爛的一筆。

可想而知，最後的參與率會有多高。

對兒童市場，葉楚勢在必得。

高興的是，這次黃油沒再拿出什麼能顛覆格局的節目。轉而將重點轉向對方擅長的營收上，這讓黑髮青年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沒意識到，在他心目中，黃油已經成了「標準」的代名詞。

換了往日，葉楚想到什麼新奇的點子，總會通過各種數據來分析點子的可行性，和未來可能的走向。現在呢？想到什麼直接往黃油身上丟，凡是黃油能想到對策的，那就是不合格或不夠完美的，凡是黃油想不到對策的，那就是能穩定使用的。

黃油的眼光，比星網資料庫還准。

被敵人尊重猶如夏天喝到冰可樂，葉楚發自內心地暢快。

他終於揚眉吐氣地點開黃油的星博，第一次站在路人角度，分析黃油的下一步策略。

虛擬光屏載入出星博界面，映入眼帘赫然是黃油的聲明。

黃油工作室v：【從今日起，48台將取消《魔法少女小魚》播出階段的貼片廣告。】

葉楚下意識「嚯」了一聲，緊接著是為36台幸災樂禍。

黃油，打算吞併36台了。

面對72台強有力的對策，48台目前是無法對他們做什麼的。如果再競爭下去，只會造成零和博弈的結果。縱然活下去的是更有創造力的48台，到時候也是元氣大傷，很容易被第三者趁虛而入。

但放72台自由生長，肯定是黃油不願意見到的。

這種情況下，吞併36台，擴大自己的競爭基本盤就是最好的策略。

為什麼說黃油取消貼片廣告，就是要吞併36台呢？

原因很簡單，72台是w公司的附屬電視台，資金充足，現在處於公司補貼的程度，根本不需要接廣告維持營收。48台現在有了星能科技穩定的合作商，在歡樂大闖關里肆無忌憚地加植入廣告也無所謂，也不在乎貼片廣告的營收。

唯獨，36台是靠貼片廣告吃飯的。

貼片廣告，江湖人稱賽博牛皮癬，經常出現於各類視頻的角落和暫停界面。以「紅叉太小點不掉」和「三秒一次很煩人」聞名，十分影響觀眾的觀影體驗。

不過再怎麼討厭，觀眾還是耐不住廣告學定律。真要選擇的時候，悲哀地發現自己早就被重複的廣告詞洗腦，白破選擇那家的商品。

貼片廣告創造營收的力量之強，這就讓在黃金時段取消《魔法少女小魚》貼片廣告的黃油格外刺眼。她是鐵了心要吞併36台，不惜犧牲貼片廣告帶來的巨大利益。

葉楚不禁咋舌，將憐憫的目光施捨給36台。

它們能撐過這次危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