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一小時前，總監會高層。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關於詛咒的事情，全部交給我們咒術界來處理嗎？」
按照慣例，有關詛咒的事件，在咒術界派出人員進行處理之後，這個任務就全權交付給咒術界了。警方在期間保持配合，不會插手，直到委託結束。
警方最多不過是和輔助監督對接一下，以方便製成可以掩飾實際情況的材料檔案，將詛咒造成的超自然事件淡化為意外事故，避免引起人群的恐慌。畢竟咒靈的誕生，往往來源於普通人負面情緒的累積與催化。
總監會與警方合作已久，但卻第一次面臨這樣的要求。以往都是默契地劃分界限，相安無事，這一次怎麼還派出了什麼對特異性事件負責調查的公安警察？還要對被特級咒靈附身的乙骨憂太進行持續觀測？
難道那個乙骨憂太有什麼特別的身份嗎？還是說官方也開始忍不住覬覦這力量，想看看能否通過控制乙骨憂太來操控那隻特級咒靈？
要真有這種好事，總監會早就這麼幹了，何必心不甘情不願地請五條悟來橫插一腳。
讓一群根本不了解詛咒的普通人來處理這種事件，哪怕是以聯合調查，雙邊處理的名義，也讓當慣了一言堂的總監會感到有些不快。
普通人懂什麼詛咒呢？
更何況，就算因為對方是未成年而引起官方注意主動介入，但現在乙骨憂太身上已經被確認有極其危險的特級咒靈存在。有這麼大一顆定時炸彈，總監會也不想橫生枝節，在處理這個危險傢伙的節骨眼上出什麼變故。
按照他們的一貫處置方式，這樣不受總監會掌控的危險力量，應該將威脅立刻掐滅在萌芽之中才對。不過短短几分鐘，高層就統一了對乙骨憂太處以秘密死刑的決議。
至於找五條悟過來，那不過是為了防止在處置過程中，自己被暴走的特級咒靈反傷罷了。人老了，總歸是很惜命的。咒術界的特級咒術師只有三個，一個浪跡天涯找不到人，一個叛逃成為極惡的詛咒師，也就剩五條悟這個不聽話的還在幹活了，不找他還能找誰？
就算五條悟不同意，高層們也覺得這件事應當十拿九穩了。他們可是把特級咒靈的危害跟那孩子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身上的特級咒靈已經造成了四個人的重傷，他們就算康復了，也可能一輩子都得躺在病床上。」
「這還已經是最幸運的情況了。」
「如果有一天這隻咒靈沒有控制住，那麼造成的損害只會比這更加嚴重。你還不懂得特級咒靈的定義吧？整個咒術界能夠過來制服它的，目前只有一個人；就算是我們豁出了性命，也不一定能阻攔住它。」
「日本每年因詛咒而失蹤的人口數以萬計，你想成為散播災難的人嗎？」
……
如此種種，乙骨憂太都覺得，成為詛咒的祈本里香，還有與其緊密聯繫著的自己，都罪無可恕。
明明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啊！明明裡香才是最初的受害者啊！
他幾乎想要認命了。在那些老頭子們提出對他除以秘密死刑，以維護社會穩定和國民安全的時候，乙骨憂太甚至覺得，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反正他獨自一人在外好幾年了，家裡還有妹妹陪著父母。那些人答應他會用其他的意外來掩蓋死亡的真相，還會賠給他的家人們一大筆錢作為補償。
這麼多年過著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還不夠嗎？
「憂太……憂太……」里香沙啞的聲音含含糊糊地呼喚著他。
睫毛相接，又俶爾分離，光與影交錯，恍如隔世。乙骨憂太眨了眨眼，凝視著眼前漸漸清晰的黃色符紙。
他被關在了一間密室，室內貼滿了符紙，紅色的咒紋密密麻麻，觸目心驚。整個密室沒有窗，只有一盞燈搖曳著昏黃的火光。據說這間密室可以暫時性地壓制住身為咒靈的祈本里香，以免其作亂。
是他幻聽了，里香怎麼會在叫他呢。
「憂太……憂太……」可為什麼，耳邊依舊徘徊著里香的聲音？
甚至這聲音越發溫柔，越發清晰，越發急切，將他的記憶拉回到了十年前，沒有機會長大的里香，連聲音都是還是未曾變化的童聲。
「憂太，活下去。」
他聽到了。
乙骨憂太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他想起了那位姬野警官柔和而堅定的話語：「乙骨憂太，不管發生了什麼，你要活下去。」
是啊，他沒有想到辦法讓里香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沒能讓她沒有遺憾地成佛，怎麼能就這樣認輸呢？
他的里香，是那麼漂亮，惹人喜愛，閃著光的女孩，他怎麼能讓她以怪物的醜陋面貌，以行兇者的罪惡身份離開這個世界？
秘密死刑？
「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
姬野上前一步，狠狠地皺著眉頭。
「你們在說什麼混賬話？秘密死刑？誰允許你們做出這種事情？！」
「這是咒術界的規定……」其中一人解釋道，隨即反應過來：「……等等，你是誰？」
高層的幾個人疑惑極了：他們不是只找了五條悟過來嗎？
五條悟笑著看這一出好戲。附有隔離視線的屏風擋住了他的「六眼」，自然也擋住了坐在後面的那些老橘子的目光。
姬野的簽約惡魔是【幽靈】，而她的術式也在這樣的特性下，可以達成咒力隱藏的效果。對於眼高於頂的總監會老頭子們來說，他們怎麼會在意區區一個走過場的普通小警察，更不會想到這沒有存在感的警察還妄圖插手咒術界的內部事務。
「我是公安部對魔特異課代理隊長姬野，負責關於乙骨憂太的案件。」姬野不厭其煩地介紹：「關於你們的違法言論，我會對上級如實彙報的。」
她以公事公辦的態度說完上述這些話，便再也不忍耐了。
「判處乙骨憂太秘密死刑到底符合哪項法律，哪條法規？乙骨憂太可只是一個對咒術界一無所知的未成年人，還是被特級咒靈附身的受害者。難道咒術界沒本事解決咒靈，就要連受害者也一起解決了嗎？」
「這是咒術界的既定準則——」
「咒術界是獨立成國了嗎？不需要遵守日本的法律？我不記得這裡有人被准許行使私刑，還是說你們認為自己是法外者？」
「這是為了降低傷亡——」
「如果你只會拿能力不足作為借口的話，不如趁早從位子上滾下去。我記得官方與咒術界合作已久，每次給你們的委託都提供了充足的報酬。你們就是這樣糊弄警方，拿著國民的稅金卻沒能真正解決問題嗎？」
「你只是普通人，當然不懂——」
「不懂的人是你們才對？是誰下達了死刑的命令？誰蓋的章？我想他很有必要跟我走一趟。」姬野幾次堵住了對方，從腰間掏出了一幅手銬：「或者是幾位？」
「啪啪啪——」五條悟的掌聲隨著金屬敲擊聲熱烈響起，為她大聲喝彩：「說的好！警察小姐可是在『依法』執行公務，這裡該不會有人想要妨礙公務吧？拒捕可是重罪。」
「五條悟，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有人氣急敗壞了。
「我當然站在公理與正義的一邊。」五條悟沉聲道，語氣卻十分嘲諷。
現場陷入了僵持。
所謂秘密死刑，其指令的下達、傳遞、執行，都是秘密的。這可比公安非法逮捕要跨線得多。當然，秘密死刑只會在口頭上傳達，所以姬野所期待的，按照印章這種實打實的證據來抓人的願望要落空了。
被姬野的態度所激怒的總監會高層差點忍不住要動手了，卻看到五條悟十分坦然地擋在了姬野的面前。意思是，誰想對姬野動手，五條悟就先把誰給打趴下，充當良好國民為警察小姐分憂。
他們突然感到背後一涼，以為是五條悟在威脅他們。但只要五條悟本人和姬野才清楚，這是來自所謂的「普通人姬野警官」的威懾。
在只有姬野看得到的視野里，巨大的幽靈惡魔矗立在中央，頂上是嘴眼縫合的微笑著的長發女人，而後是一簇簇雛菊，其下是一人高的以手代腳的無數肢體。
一隻只手臂從姬野的背後伸出，環繞著她呈現出保護的姿態。而幾隻手伸得更遠，已經探到了屏風背後，手掌正對著那幾個老頭的腦袋。
而他們紛紛渾然不知，只有五條悟看出了端倪。
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有輔助監督突然敲門進入。
「各位大人，有來自內閣的消息……」
「說！」
「關於目前正在調查的特級咒靈暴走事件，由於案情特殊，交由公安部對魔特異課處理。總監會應當配合對魔特異課的調查與執法，為接下來的合作達成良好開端。」
「什麼？」這一次，氣急敗壞的是這群老頭子們。
「哼，那就看看公安到底有什麼本事。」
這就算是各退一步了。
另一邊，瑪奇瑪放下了電話：「那就多謝您了，總理大臣閣下。我們對魔特異課，一定會奪回官方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