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ch.24(二更)

第 30 章 ch.24(二更)

《逢火》/Chapter.24

體育課的內容相當簡單。

繞著操場跑兩圈,然後解散,自由活動。

紀煙和易伊伊去食堂小賣部買了兩根小布丁,一人一根,邊吃邊往外走。

三班這節也是體育課,兩個班一群人圍在一塊玩狼人殺,吵吵嚷嚷的,這會兒食堂人少,地方空曠,還帶回聲兒的。

紀煙看過去。

凳子上,踩著的,蹲著的,還有人乾脆一屁股坐桌上,除了幾個女生,沒幾個人是好好坐著的。

最外頭坐桌上的男生眼尖瞧見了兩人,都是認識的,便朝她們招手,「來來來!過來一塊玩兒。」

這一聲把別人的目光也引過來。

「伊姐來玩么?下把帶你們一起啊。」

「人多熱鬧,都來唄!」

……

人群散開,露出中間已經開局了的那群人。

紀煙目光一滯,落在人群的最中央。

那人同樣也沒什麼坐像,一條腿曲起,腳踩在自己凳子上,另一條腿在桌下面大刺刺擺著,一身黑,頭上罩著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低,完全遮住了眉眼,嘴裡叼根煙,整個一副痞子樣。

旁邊的人跟他說話,他稍稍偏頭,銜著煙勾了下唇,弧度淡到幾乎看不見。

即使眼睛被遮了,紀煙也能猜到那雙黑眸里泛起的光。

一定涼透了。

他不拒絕融入人群,但也一直都這麼不近人情。

遊戲還在繼續。

有人喊,「狼人請睜眼!」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專心旁觀。

也是在這時,陳烈抬頭,帽檐下的眼露出來。

視線在空中交匯。

他沒移,紀煙也沒躲。

離得遠,她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

陳烈一隻手捏著那張牌慢悠悠地轉,另一隻手把煙從嘴裡拿開,白霧從嘴角噴散,眼皮半耷拉著。

他不看別的「狼人」,只看著她,盯得緊緊。

他這樣,遊戲進行不下去。

「咋了烈哥?」

旁邊人都察覺不對,順著他的視線朝紀煙這看過來。

從頭到尾,他一句話也沒說。

紀煙被他盯得發毛,咬了一口雪糕,匆匆移開視線。

避開的意味很明顯。

陳烈的臉沉下來。

卓燁霖看不下去這兩人彆扭的樣子,先開口,「誒呦喂,你倆快過來吧,反正都無聊,看看又不會掉塊肉。」

易伊伊沒理他,問紀煙,「想玩不?」

紀煙不想掃她興緻,點頭,「我都可以的。」

兩人走過去,人群分開一條路。

卓燁霖把位置讓出來給易伊伊坐,紀煙不準備參與,找了一個最外圍的位置坐下。

陳烈旁邊還有個位置是空的,剛剛才被讓出來。

讓位的男生瞅瞅紀煙,又看看黑著臉的陳烈,訕訕摸了摸鼻子,指著空位,「不行你坐那吧?」

話是對紀煙說的。

「不用了,你……」

「真當別人閑的?過來坐。」

一句話夾著冷風截進來。

紀煙愣了會,看過去,陳烈沒看她了,煙燒了截灰,他往桌角磕了磕,又重新塞進嘴裡。

這麼多人,她也不想拂了他面子。

紀煙起身,朝那男生點了點頭,「謝謝你。」

說完往陳烈那走。

但有人速度比她更快。

女生一頭捲髮飄飄,手裡捧著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從她後邊繞過來,長腿跨過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這麼一坐,短裙快包不住。

「裝什麼,你不坐有的是人坐,別給我在這玩欲情故縱的把戲,土得掉牙。」

她回頭,不屑地勾著紅唇。

紀煙看清楚了,是一張漂亮的臉。

「宋芮,你他媽有病吧!」易伊伊從凳子上蹦起來。

宋芮咬著吸管,撇撇嘴,正要說話。

陳烈開口了。

「我說讓你坐了?」

他咬著煙,聲音含糊,姿態散漫地翻著手裡的牌,看也沒看她。

但這一句下去,周圍都死寂下來。

宋芮被他這態度刺到,面上的無所謂快撐不住,「烈哥……」

「老子的話聽不懂?」

手裡的牌突然被甩出去,陳烈的臉色黑得嚇人,眼皮一撐,眸里的戾氣湧出來。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氣。

剛才都好好的,被這麼一弄,玩個狼人殺都不得勁。

宋芮眼眶紅了一圈,死死咬著唇,「……你什麼意思?」

陳烈拿開嘴裡的煙,扯唇時溢出一口濃煙,聲音啞到底也冷到極致。

「滾的意思。」

「行啊!」宋芮噌得站起來,淚從眼裡滾下來,「這麼喜歡她,你看她正眼看過你嗎?!啊?陳烈,你把她當寶,她把你當什麼了?你看看她的眼睛啊,我他媽就是瞎了聾了也比她好一萬倍,她根本不……」

「說夠了沒!」眼見陳烈臉色越來越不對,卓燁霖沉著臉打斷。

「有完沒完啊,說這些有意思么,還不趕緊走。」

陳烈真發起火,就他媽完了,宋芮只有死的份。

見狀,剩下幾個三班女生趕緊上前拽她離開。

從紀煙旁邊經過,宋芮笑了聲

「真行啊你,怎麼就這麼賤呢,他這樣好的人,憑什麼是你,憑什麼?」

紀煙聽過太多遍這樣的話,離北京太遠,以至於她差點就忘了。

人性不分地域,只分善和惡。

不是一個人,說出口的話都是相似的,帶來的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是啊,憑什麼呢?

不是她的錯,憑什麼要她來承受。

「不是任何人的錯,是你的心走偏了。」

紀煙含下最後一口雪糕,那涼意刺得她舌尖發麻。

所有人都看到她眼裡的淡然,卻看不見她手指冰涼到發顫。

好好的一場遊戲弄成這樣,興緻也沒了。

紀煙也清楚,她看了眼陳烈。

他還是剛開始的坐姿,手肘直著搭在膝蓋上,帽子扣著,頭垂下去,另一隻手掐著短短一小截煙身,往嘴邊送,下顎線瘦削又鋒利。

短短一個星期,他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紀煙只覺得心裡澀得難受。

不知道能說什麼打破這一室平靜。

掃了眼地上潑灑了一地的奶茶,很難看,紀煙去幾步之遠的小賣部借了拖把過來。

那邊的人,帶了手機的都在玩手機,沒帶手機的湊在一塊玩別的或者聊天,但彼此心裡都清楚,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哪。

紀煙沒有在意,她開始拖地。

現在不拖,一會人多了再一踩,整塊地都能黏住。

易伊伊坐不住了,想過去跟她一塊拖。

有人比她快。

紀煙手裡的拖把才划幾下,拖把杆子就被人握住了,力氣很大。

她抬頭,「怎麼了?」

陳烈陰沉著臉,想從她眼底看見什麼,但什麼也沒看見。

「陳烈。」見他不說話,紀煙嘆氣,只能喊他一聲,「你可以讓一下么,一會踩到了。」

陳烈不聽,鬆了杆子改去抓她的手。

一碰,涼得像是錯覺。

他瞬間眼神一暗,變了臉色。

「你他媽想死?!」

紀煙手裡的拖把被他一腳踹飛,事情發生得突然,她足足愣了幾秒。

最後也來了脾氣,「陳烈!你到底幹什麼?有脾氣就回自己家發!」

吼完,她的眼眶也紅了一圈,急的。

陳烈也紅著眼,氣的,一手扣住她兩隻手,「故意氣老子呢?」

「紀煙,」他喊她,聲音克制到發顫,「這就是你的態度,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他的手很燙,熱度很快就傳遞過來。

力道也大得她喘不過氣。

紀煙回視他,從齒縫裡吐出一個字。

「對。」

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對她有任何不一樣的態度,可能有那段記憶的原因。

但無論什麼原因,他們都不該走到現在這樣。

她見不得他失意。

可也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卓燁霖不出手不行了,想過去勸他,「你倆可別搞暴力啊,國家不允許的。」

哪知陳烈並沒有做出眾人想象中的下一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會紀煙,眼神能把她盯出個窟窿,忍到頭皮都發麻,最後只一句。

「你厲害。」

厲害到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被踹飛的拖把被他一隻手撿起,拎著往門口的水池邊走。

紀煙愣了會,想跟過去,腳還沒抬起來,陳烈一個回頭,眼風掃過來。

惡狠狠的。

「敢跟過來試試。」

紀煙沒動了,看著他把拖把往水池子里一扔,開水龍頭,冷水四濺,暴力沖洗。

陳烈很快回來,拿著拖把在地上胡亂划幾下,再往旁邊一扔,拖把勉強撐住了牆沒滑下來。

「現在行了?」

他根本沒認真拖,但地面至少能看了。

紀煙點頭,「謝謝。」

陳烈懶得再諷刺這聲「謝謝」,他也點頭,「行。」

說完他也沒動,還站在她面前。

但紀煙待不住了。

「要下課了,我先走了。」

「我跟她沒關係。」

兩句話,異口同聲。

紀煙愣了下,收回要轉彎的腳,「你說什麼?」

陳烈皺了下眉,不滿意她沒聽見,硬著頭皮又解釋一遍。

「爺跟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她自己湊過來的。」

甚至連那女的什麼名字他也想不起來,因為從來沒記過。

他不說,紀煙也能看出宋芮只是一廂情願。

她點頭,「哦。」

陳烈臉黑了,「你不信我?」

「沒有啊。」

這回紀煙聽見他笑了聲,冷的。

「行。」

不再猶豫,陳烈轉身就走。

「怎麼這麼涼?」易伊伊拉過她的手,愕然地問紀煙。

這還是夏天呢。

「沒事,是剛剛吃雪糕冷到了。」紀煙勉力笑了笑。

易伊伊牽著她往外面走,「你說你對陳烈吧,不講喜歡,討厭肯定是沒有的,兩人一碰見,怎麼就……」

紀煙有些心不在焉。

「你告訴我,你到底對他什麼感覺,喜不喜歡?」

易伊伊停住腳步,乾脆直接問了。

後面補加一句,「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誰還沒點秘密。」

紀煙半天沒反應。

易伊伊看她神色估計是問不出來了,於是放棄,「走,回操場吧。」

「我覺得……應該是喜歡的。」

「啊?!」

易伊伊一聽還得了,立馬轉身,卻看見她笑比哭還難看,頓時什麼也問不出口。

揉揉她的手,「好了,咱不說了。」

紀煙抿著唇,「謝謝你伊伊。」

「謝啥啊,姐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紀煙笑笑,什麼也沒說,握緊她的手。

體育課下課前還得再集合一次,報個數就可以走了。

「誒,那幾位同學,你們幫忙把這些東西送回器材室吧。」

解散的時候,老師隨手指了落在最後面的幾個人,紀煙,易伊伊,還有班上一個女生。

易伊伊經痛去上廁所了。

紀煙便和那位女生一起,推著裝了各種體育用品的推車往器材室走。

陽光落在纖瘦的背脊上,少女的髮絲也燁燁生輝。

觀禮台上,卓燁霖眯了下眼。

他從前以為紀煙這樣的就是只小白兔,現在嘛,不太像,太倔了,像刺蝟。

「不是我說,」他坐在台階上往後躺,抬起一隻手遮光,「你真這麼喜歡就追唄,矯情個什麼勁。」

陳烈坐在台上默不吭聲,盯著遠去的那道身影,眸色深,煙也抽得凶。

過了半天,才嗤一聲,「她這樣的,爺看不上。」

「得了吧,」卓燁霖差點沒一個白眼翻到天靈蓋上去,「你他媽臉上就差刻字了,誰看不出來你心思?」

「自欺欺人。」

他絞盡腦汁,難得想出來個成語,「是他媽這個意思吧?」

陳烈掐了煙,不說話了。

「你敢說你對她沒半點那啥啥意思?看見她不想抱,不想親,不想咳……反正男女不就那檔子事,對著喜歡的,抗拒不了。」卓燁霖呵兩聲,說,「別說你對她沒想法,老子不信。」

「那邊的——」

突然插進來第三個人的聲音,卓燁霖嚇得一個激靈,立馬直起身。

是體育老師,指著他這邊,「還漏個球,你給送回去,快點,一會器材室關門了。」

卓燁霖往後一看,果然有個籃球卡在拐角,「哎呦,怎麼非得是我,昌偉那傢伙今天好好請什麼假,這體委當得不行,累得我…」

「每次一解散跑得比誰都快,讓你送個球就唉聲嘆氣的,還得我請你。」

這說話架勢跟華哥不相上下了。

卓燁霖一聽訓就頭痛,立馬跳起來去撿籃球,「行行行老師,保證完成任務!」

他抱著籃球剛要下去,後面來了只手,修長的指節覆在球面上,一提,籃球落進別人手裡。

「你幹嘛?」

陳烈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托著球越過他往前走。

卓燁霖看那方向,就是器材室。

得了,不用他送了。

跟紀煙一塊的女生是自來熟的性子,短短一段路,她已經跟她扯到下星期要不要去看電影這事兒了。

紀煙有些招架不住,基本都是一笑回應。

「聽說很好看的,沒騙你,要不要一起來?可以叫上伊姐。」

女生話剛說完,「磅」一聲,一隻籃球從她耳邊飛過,砸在了牆上。

她嚇得尖叫一聲,八爪魚一樣纏住紀煙,「啊啊啊,怎麼了?!」

紀煙回答不了,因為她有些不好受。

門口,陳烈黑著一張臉開口,「鬆開。」

聲音冷冰冰的。

女生順聲一看,結巴了,「烈……烈哥?」

「老子叫你鬆開聽不見?」

女生反應一會,發現自己的手正貼著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還帶著熱度。

這回紀煙反應更快,推開了她,後退一步。

「哇塞,」女生意猶未盡地回憶了下,五指張開虛虛捏了下,愣愣道,「好軟。」

一句話,門口的人臉色愈發難看,已經到了嚇人的地步。

紀煙臉也燒得慌。

這都什麼事兒啊,還偏偏在他面前。

女生感慨后突然想起來還有個人在,轉過身,手迅速背在身後,在看見陳烈的臉色后,嚇到腿打顫。

「那個……我先走了。」

一句話后,風一過,人不見了。

器材室只剩下兩個人。

陳烈斜靠著門框,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手裡轉著煙盒,盒角每次磕在門上都響一聲,一下一下,撩撥著人的耳朵。

臉色也不太好看。

紀煙捏緊指尖,先問,「有什麼事嗎?」

陳烈沒意味地扯了下唇,收回視線,轉身用手抵著門,不緊不慢地關上。

器材室本來就不朝陽,紀煙眼見著光一點一點被消磨。

她急了,「陳烈!」

話音剛落,器材室陷入昏暗,門關嚴實了。

紀煙看著他朝這邊走過來,心跳聲漸快。

是因為食堂里的事,他氣不過,要來報復她了嗎。

她往後退,「你干……」

「剛死了?」陳烈打斷,眼底發冷,「便宜被佔盡也不喊一聲。」

「看不出來,你挺大方。」

「還是說,」他停在她面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她,目光諷刺,「你喜歡那樣?」

紀煙被他一連串的話砸懵了,反應半天,氣得想打他。

「你亂說什麼?」

陳烈冷笑一聲。

「哪句說錯了,你不大方,還是你不喜歡那樣?」

「她不是故意的。」

紀煙深吸一口氣,不想在這種沒營養的廢話上和他周旋,側過身想從旁邊繞出去。

陳烈眸色一深,想也沒想,按著她的肩膀一推。

紀煙後背撞到牆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壓了上來。

「真裝還是假裝?」

光線昏暗,紀煙只能看清他的輪廓,離得很近,比之前每一次都近。

近到呼吸都纏在一起。

紀煙難耐地側過頭避開,「……你別亂來,這是學校。」

陳烈沒理會,只說自己想說的。

「你往那一站,老子只有被招惹的份。」

紀煙不看,他就捏著她下巴,逼著她對上他的眼。

「是不是還挺得意,剛才在食堂裝模作樣,把老子耍得團團轉,滿意了?」

他鬆開她下巴,手下滑,不輕不重地捏住她後頸。

「紀煙。」

他凝她一會,聲音松下來,低低啞啞纏住她的神思。

「要不要試試?」

眼神在抵死相纏,黑色的洶湧浪潮要將她覆滅。

紀煙有些呼吸不上來,「什麼……」

「爺這麼惦記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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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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