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隻鯨鯨

謝玲聽到鯨鯨的話，本來強壓下去的怒氣一下子就衝上了頭，她直接站起身來，看著那個倔強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冷漠又絕情的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你接下來就待在家裡哪裡也別去吧！」說完這話之後，她便不再看鯨鯨，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

而站在客廳里呆愣的看著謝玲身影的鯨鯨則是看著謝玲的身影，心裡一股難受的情緒上來，那情緒像是棉花團，但是比棉花團更涌動一些，直接衝到了他的喉嚨間，讓他鼻子一酸。

剛成為人類的鯨鯨，只有五歲的傅鯨鯨，不知道這種情緒被稱之為「委屈」。

走回房間的謝玲，打開了信息，編輯著發了個簡訊給葉琦，言語間都是表明合同上寫出來的工資太低了，而拍這場戲卻要求太多，換言之，就是覺得條件一大堆，報酬卻很少。編輯完簡訊之後，謝玲按照合同上尾頁寫上的聯繫方式，將簡訊發了出去。

她發這條簡訊其實有兩個目的，一是要麼葉琦知道了她的要求之後，將片酬調整到她滿意的價格，二是如果不調整的話，那這次合作就索性直接攪黃，她再去接幾個廣告。

做完了這些，謝玲又慢悠悠的打開了外賣軟體，在附近有名的餐廳，點了幾個菜和一份飯。明明這分量應該是兩個人的，可是在填寫訂單備註的時候，謝玲又特意備註，只需要一副碗筷。

鯨鯨坐在客廳里，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隨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到底怎麼樣才能繼續演這部戲。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房門突然間被人闖開，鯨鯨抬頭一看，是謝玲。謝玲氣沖沖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拎著了鯨鯨的衣領，隨後將他從椅子上扯了下來，鯨鯨被甩在地上，手指被蹭出了好大的一塊的青，他嘶了一聲，抬眼無辜的看向謝玲，謝玲的眼睛里充滿著怒火，她對著鯨鯨說道：「看看！這就是你想要演的戲，我提出稍微加價一點的要求都不肯！」

她剛想接著說，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謝玲一看手機號碼，就知道自己點的外賣到了，她立馬又恢復了知性的模樣，語氣平緩：「好的，我現在在家，你直接送過來就是的。」接完電話之後，她的神情又變得極其憤怒，看著坐在地上的鯨鯨說，「你跟我到客廳來！」明明說的是「跟」，可是不待鯨鯨反應，又直接扯上了鯨鯨的手，大拇指剛好按壓在鯨鯨剛才被擦傷的地方，鯨鯨抿了抿嘴巴，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謝玲打開了門，從外面接過外賣，然後在桌子上拆開。她點了紅燒排骨、竹筍燒雞還有一盤下飯的油淋茄子外加一份米飯。

這家餐廳之所以有名，是每道菜都做出了屬於自己的特色。比如紅燒排骨，大多數人做這道餐，都是將生排骨放在冷水裡焯水，然後再加入香料冰糖等，進行翻炒和紅燒。但是這家餐廳將排骨進行焯水的時候用的不是冷水，而是高壓鍋煮出來的土雞湯，裡面加上幾顆東北的菌菇，燜出來的湯鮮香濃厚，通過高溫，這些湯料又會與排骨合二為一，最終的成菜既含有排骨的肉味，但是口舌之間又會留有菌菇雞湯的鮮味，口舌生津。

當然，其他的菜也會有各自的特色。正是因為包含了自身的特色，又能將菜的鮮美髮揮到極致，所以相應的，每道菜的價格也會較高。謝玲點的這幾道菜，一共花了666元，通過外賣優惠券又減免了6塊錢，而所有支付的錢，全部都是從鯨鯨的賺的錢裡頭扣的。

謝玲將自己的手機打開了簡訊的頁面，然後放在鯨鯨的面前，抬起下巴，滿心得意地說道：「你看看，這就是你要演的戲。你的戲份那麼重，前期又要做那麼多培訓，我稍微多要求一些片酬不應該嗎？」她打開了菜盒，頓時一股香味瀰漫在整個客廳，謝玲頭也不抬的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排骨，邊吃邊說，「看看，他們說的什麼狗屁話！」

鯨鯨看著謝玲的手機，其實他壓根不認識字。但是這並不阻撓他記住這些數字，也就是電話號碼。一個計劃在他腦中形成。

謝玲又吃了一口飯菜，彷彿是餓極了，然後抽回了鯨鯨面前的手機，對著鯨鯨再次好言相勸：「鯨鯨，不是媽媽不要你去拍這部戲，你看看，對方這麼不尊重你了，你還要去拍什麼戲？你的身價不應該這麼低。」她又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媽媽難道真的要你還那100萬，那都是哄你的，誰讓你總是讓我生氣呢？」

鯨鯨等了一會兒，發現謝玲似乎是說完了話，他問道：「你說完了嗎？」

對方停下了自己的筷子，看著鯨鯨，這才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笑眯眯的問道：「鯨鯨餓了吧？媽媽剛才被氣暈了，忘記了多要一雙筷子。你現在去廚房拿……」

她後面打算讓鯨鯨去拿筷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鯨鯨邁著小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還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謝玲：……

她哪裡想到自己兒子還鐵心不聽自己的話了，氣到嘴唇都顫抖了起來，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直接跑到鯨鯨的緊閉的房門前，用腳踹了兩腳，沒踹開，見沒反應，心裡氣一下子喘不上來，她提起音量，大聲罵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孩子！你去外面看看，誰家的孩子像你這麼不聽話！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你一出生我就該把你掐死！」

鯨鯨蹲在房間的角落裡，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他的心裡好像也不難受了，只是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然後直接打電話過去，電話盲音響了很久，但是都沒有接。

鯨鯨看著自己的手機，眼帘垂了下來，睫毛形成一道小陰影，眼裡透露著茫然和不解。

晚上睡覺之前，鯨鯨將自己枕頭邊的存錢罐拿了起來，他穿著小熊睡衣坐在床上，把存錢罐倒了出來，裡面應該是「原來的鯨鯨」的錢，他想先借用一下，以後會再存上的。

他又在手機上用語音搜索了一段識錢的小視頻，鞏固了一下腦袋裡關於錢的記憶。

第二天五點鐘的時候，鯨鯨從穿上爬了起來，套上自己的毛衣，然後又在衣櫃里扯出來一件白色的針織兔子衛衣，再穿上一件厚厚的奧特曼羽絨服，拿起自己的手機，偷偷地溜到了客廳。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謝玲房間，確定謝玲還沒有起床，然後踮著腳，打開了家門，又合上家門，偷偷了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在坐上電梯的那一刻，鯨鯨突然間覺得心裡一陣放鬆。他心情很好，還小聲的哼起了歌。

鯨鯨戴著衛衣上的兔子帽子，走在路上。11月份的早晨，格外寒冷，但是鯨鯨卻覺得心裡開心極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一下子席捲著他的心，他睜著眼睛圓溜溜的看著道路旁邊的其他人，有人起得很早在掃地，還有人騎著車從他身邊穿過……鯨鯨一下子覺得很開心很自由，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成為了天上的鳥一般，這是從變成人以來，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又蹦蹦跳跳的朝著前面走了兩步，累得他直喘氣，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累，而是走到街邊花了4塊錢買了一籠小籠包，皮薄肉餡多，一口咬下去，滋得他一口鮮汁。鯨鯨嗷嗚滿意的叫了一聲，他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過這麼樣的生活，每天都有小籠包吃，再也不挨餓了！

鯨鯨伸出手提著一袋子小籠包，然後在路邊攔了一輛車。

司機一看，上來的是個小朋友，頓時嗬了一聲：「小孩兒，你爸媽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鯨鯨眨了眨眼睛，說道：「叔叔，我想去天域公司，就是那個拍戲的地方。嗯……我媽媽已經在那裡等我了！」然後他拿出手機在司機面前一晃，又心虛的收進了口袋裡。

「那你媽媽也太不負責了，小孩子一個人打車很危險的。特別是……」司機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的鯨鯨，說道，「特別是可愛的小孩子！」他說完了之後，到底沒忍住，伸出手揉了揉鯨鯨的卷卷的頭髮，然後啟動了車。

鯨鯨倒也沒有反駁，默認了司機的話。

「小朋友，你去拍戲，我怎麼沒在電視上看到你啊？」司機覺得路上無聊，又碰到個小孩兒，忍不住對他說話。

鯨鯨聽完他的話，一臉肯定地說道：「我是去拍電影的，還沒有上映呢，到時候上映了，叔叔你就能看到我啦！」

司機聽完鯨鯨的話，笑眯眯回道：「那感情好，到時候我一定帶著我孩子去電影院看看！」

鯨鯨皺了皺眉，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問道：「叔叔，你會讓你的孩子做喜歡做的事嗎？」

正在開車的司機倒沒有想到坐在自己車上的小孩兒會問出這個充滿哲理的問題，隨口回道：「那得看看是什麼事，我女兒要是喜歡畫畫彈琴……這些只要是她喜歡的，不傷害別人，我都會同意的。但是你要說，她去做些欺負別人的事，我肯定是不幹的！」

鯨鯨認真的聽完司機的話，腦袋裡想，他拍戲既不欺負別人，也不傷天害理，所以是可以去做的，也是能做的。只是……想到謝玲，他心下還是免不了沮喪，由衷羨慕道：「你真好！」

司機聽完這話，用餘光看了一眼小孩兒，頓時樂了：「這有什麼好的！這不是咱們當父母的應該盡到的責任嘛！你別說，你這屁大點小孩兒，年紀輕輕怎麼一大堆煩惱事一樣。總之，記住叔叔的一句話，該快樂的時候快樂，年紀小越是要快樂，否則大了一些，想的事就更多了……」

鯨鯨耐心地聽完司機的話，他甩了甩頭，將謝玲甩出自己的腦子外。

他想干自己喜歡的事，這是他成為人的意義。如果一直都是做自己不喜歡的事，那還不如在海里永遠當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鯨魚。至於謝玲，她不喜歡他，剛好，他也一樣！

鯨鯨承認，他是個記仇的小鯨魚。不就是欠錢，他會把所有的錢都還給她，然後再也不和她扯上關係了！

想清楚了這些事，鯨鯨心裡豁然開朗，他看向帶著好心情看向了窗外，卻看到路邊有個熟悉身影，鯨鯨一下子笑彎了眼，喊道：「叔叔，停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