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隻鯨鯨

鯨鯨讓司機在前面靠近花壇的空位處停下了車，又從口袋裡抓出一把錢，結了賬。好在碰到的司機是個實誠人，也沒找鯨鯨多要，只要了一個起步價。

司機看著小孩兒下車，面露糾結提點道：「小孩兒，現在還沒到你要去的公司啊……」

鯨鯨笑眯眯的回答：「叔叔，我看見熟人了，所以想下車和他一塊過去。」

聽到當事人這麼說，司機即使想再說出點其他的話，也覺得不好意思開口，只得叮囑他：「那你路上當心啊！」說罷，就打了方向盤，然後調轉了車頭離去。

而鯨鯨則是拿起自己的小籠包，朝著剛才看見陸稚橋的方向跑過去。他小小的身體，又生怕陸稚橋不見了，跑起來費力極了，像是一隻在冰上費力行走的小企鵝，邊跑著，手上袋子里的小籠包便上躥下跳的，拚命地想跳出袋子口，到地上打了滾。

鯨鯨跑了兩分鐘之後，到了看見陸稚橋的位置，但是左看右看，硬是沒有看到人，心下一陣失落，忍不住小大人般的嘆了一口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小籠包，準備解開自己打的結吃個包子冷靜下，卻突然間發現自己剛才打的結，打成了死結。

鯨鯨：o(╥﹏╥)o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好聽的聲音：「找我做什麼？」

鯨鯨睜大了雙眼，轉個身，朝著後面看過去，叫出聲：「哥哥，你還在呀？」

陸稚橋聽著這話，回道：「還沒死。」

鯨鯨這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還做出個拉鏈狀，承諾道：「我再也不說錯話了！」說罷，用雙手解起小籠包袋子的結，「分你3個小籠包……」

陸稚橋一眼掃過去，看到袋子里的小籠包一共有6個：「你吃了兩個？」

鯨鯨頭也不抬的誇獎道：「你可真聰明！」繼續在解結。

陸稚橋站在一邊，看著對面的小孩兒用自己的短五指解結，似乎很費力的模樣。他很認真，全神貫注在自己手上的東西，好像是在做什麼巧物。他微微抬頭，看到了小孩兒卷卷的頭髮，毛絨絨的，又可以看到他的發旋。他隨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啊！」鯨鯨低聲呼叫了一聲，他的袋子解開了，然後他隨手拿了一個小籠包，將剩餘的遞給陸稚橋，認真說道：「這次不可以掉在地上哦，要小心，不然鯨鯨就沒有早飯吃啦！」

陸稚橋看著沒有加任何辣椒油的小籠包，不知出於什麼心情，他伸手拿了一個，咬下去的時候，包子皮還是溫熱的，嘗到餡兒的時候，陸稚橋皺了一下眉，因為這裡麵包的餡兒並不是那麼新鮮，他頓時覺得沒有胃口了。

鯨鯨一口吃掉剩餘的兩個，看到陸稚橋剩下的都沒有吃，就問道：「哥哥，你還吃嗎？」

「不吃了。」陸稚橋回答。

鯨鯨一聽，高興問道：「那剩下的可以給我嗎？」

陸稚橋看著眼前的人的神情，他的臉蛋很小，但是肉肉的，五官又很精緻，這樣小孩兒，即使放在平常人家，也會當個寶貝寵著愛著，不知出於什麼心情，他說道：「這裡面的肉不新鮮。」

鯨鯨愣住了，他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關於不新鮮的解釋，磕磕盼盼地說道：「可是……很好吃呀！」陸稚橋看了他一眼，又聽到他細細的說道，「我花了12塊錢買的，如果不吃的話，早飯就沒有吃的了。鯨鯨還得存錢呢……」

他最後的一句話說的聲音很小，可是還是被陸稚橋捕捉到了。陸稚橋隨口問道：「為什麼要存錢？」他神色很淡，似乎也不是真想知道答案，也不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可是鯨鯨哪裡聽得出來陸稚橋語氣中對自己的疏遠，他對陸稚橋抱有信任，加上心裡本來就委屈，於是他竹筒子倒豆一般，把他和謝玲的爭吵全部告訴了陸稚橋。

陸稚橋沒想過自己出門吃個早餐還會被傅鯨鯨吐露心事，可是同時，他縷清了一系列的事件，所以上輩子傅鯨鯨聽從了謝玲的意見，所以沒有來拍攝這部電影？那這次為什麼會不一樣？

陸稚橋居下以審視的目光看向鯨鯨，而鯨鯨準備趁他不注意偷偷將包子吃了，卻被陸稚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雙手。

鯨鯨：尷尬！

這輩子的傅鯨鯨，內心純白，好像還有點沒腦子。陸稚橋看著手上有油漬的爪子，嘖了一聲，不能說是沒腦子，只能說是不設防。

可是同時，伴隨著這些而來的還有他的演戲天賦。

陸稚橋不得不承認，如果上輩子傅鯨鯨擁有這麼直白又外露的情感，並且將這些情感都放在演戲上，他絕對不會成為喪家之犬。

不過，這些都和他沒關罷了。

他只感興趣的是，這麼個人啊，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樣，面對著謝玲這樣貪婪又無恥的人，他會不會最後也在漫漫長路上磨滅了自己的天性，變得和自己一樣？

他想做個實驗，他是觀察者，而實驗小白鼠……陸稚橋看向面前的還一無所知的小孩兒，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他，輕聲說道：「擦擦，我帶你去吃早餐。」

鯨鯨彷彿一下子被驚喜砸中，他一個猛抱住陸稚橋，嗚嗚說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最最好啦！」

陸稚橋嘴角帶著笑，說道：「吃完了之後，我帶你去天域，你和葉導好好談談。

他看著雀躍的身影，心想，其實談了有什麼用呢？畢竟……只是個「孩子」啊！

他曾經讀到過一句話，上面寫著：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陸稚橋想，這是不對的。因為一生太短暫，根本無法治癒不幸的童年。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現在，他會以旁觀者的角度，再次看看上輩子的「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的墜入深淵的。

上輩子的自己，再最開始來到這個城市也是抱有憧憬的，即使他才5歲，即使要做再多的家務。可是那些憧憬卻被一步步的毀掉了，在陸非將他和那個男人留在家裡的時候，他早就毀滅掉了，徹徹底底！

陸稚橋和傅鯨鯨吃完了之後，兩人打車去了天域。下車的時候，鯨鯨還搶著還付車費，口裡念念有詞：「有來有往，這是我從網上學的江湖人的規矩！」說著，伸出手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又自我誇獎了一句，「高情商的人都這麼說！」

而陸稚橋、陸稚橋……他完全沒接上這個梗。

兩人下車了之後，走到了天域的門口。好巧不巧，剛好看到了上次那副選角導演出來，鯨鯨直接走了過去，還禮貌的問好：「叔叔好，我是上次的……」

他語言表達很清晰。

但是副導演還沒有等他說完就指著他說道：「你是上次那個『魚魚』是吧？」

鯨鯨眨了眨眼睛，認真糾正道：「我叫鯨鯨呀！」

副導演也不在意，指著他說道：「不管你叫什麼，反正你那邊不是嫌我們片酬太低了，不簽了嗎？我現在正準備去聯繫一批演員，重新來試鏡。不得不說，你這樣沒有契約精神，你看看哪個劇組會用你？」說是去聯繫一批演員，其實就打算隨意招一批，重要的是把自己的侄子給弄過來試鏡，好取代傅鯨鯨的位置。

鯨鯨聽了副導演的話，著急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嫌棄的！我想演這部戲的……」

他還沒說完，副導演又打斷了他的話：「誰有空聽你的解釋，我現在是要去聯繫新的演員了。」說著邊離開了。

留在鯨鯨站在原地，一臉的迷茫。

他只是不理解，好像更多的觸摸到了人類生活的真相。

不美好，也不夢幻，不是只有泡泡和好吃的，還有……殘酷。

他第一反應就是看向陸稚橋，想尋求安慰。

陸稚橋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神色依舊是淡淡的，有些……冷眼旁觀的意味。

鯨鯨眼睛紅紅的，像是受到了委屈的白兔子，一把扎進了陸稚橋的懷裡，還略微彎了彎腿，語氣裡帶著哭腔：「怎麼辦？我不能和你演一部戲了嗚嗚……」

陸稚橋看著傅鯨鯨的頭頂，好像是穿過時光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他想起，有一次也是這樣，他想演的戲被陸非給攪和了，只是因為當時錢夠用，但是離開一段時間就沒人任他打罵。

那是一部關於鯨魚的戲，也是他第一次同時又是最後一次對演戲感興趣。

陸稚橋出聲道：「就這麼放棄么？」

鯨鯨抬頭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掉下來一滴眼淚，忐忑又不安地問道：「那我、我能不能去找找葉導呀？」

「試試不就知道了。」

可能是陸稚橋的話給了他信念，鯨鯨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彎著身子繞過前台，順利的坐上了電梯。

而陸稚橋則留在原地，他看著電梯門合上，又看著那張臉被電梯所隔檔住。

而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的話，從來都不是鼓勵，留在的只有打擊。試試的背後，也不一定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