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喜劇

當我一事無成時，我會怎麼做，我會有何所思所想？

當我一事無成，如同墜入谷底，卻仍愛誇誇其詞。我會仰望星空，盼望星辰的光顧，獲得天空的歸宿，成為繁星中的一顆星，與那個最閃耀的星共舞。但是，我是否有些貪婪，貪婪得有些愚不可及？人們會嘲笑我，除了虛無的夢想，他那裡都像頭癩蛤蟆。

當我一事無成，我會甘願落俗，融化於泛泛之眾嗎？我可能會，當我的希望被一次兩次磨滅，被踩在地上不斷踐踏，被我被她被所有人踐踏時，我可能會。但那時我會想，一個人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如鯁在喉，滿目蕭然？

我不斷想過，當我一事無成，所愛皆失時，我會怎麼做？我當然可以自甘墮落，與孤獨絕望相伴，惶惶不可終日。我會拋棄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活成個只知吃喝的豬。欄外有夕陽和美好，但這些不屬於我。我會時常張望它們，也會夢到，但我深知，這些不屬於我。

我深知，我的優越感只來源於我的內心。我在內心中無比強大，因為這樣絲毫不廢吹灰之力。沒錯這種優越感根本無人問津，它是可憐的，一擊即碎的，它只是我彌補自卑的工具。可我應該保持這種優越感嗎？我應該嗎？

我迷茫了。

我想過努力，去戰勝命運的暴虐，但我有這個實力嗎？我會被主沉浮嗎？我想試試。我努力了，或者我試過努力，但我失敗了。我無依無靠，沒有所謂的動力，所做的嘗試也只是乾涸的魚朝海洋的一跳。我徒勞地看著大海，它朝我湧來，卻又褪去，潮起潮落，跟我沒關係。

然後，我感到壓抑仿徨，我命運應該怎麼做，誰能幫助我做？命運用它無情的手扼住我，無情地把我摁進海里，我掙扎不得。我頭腦昏沉，抬頭望著模糊的克萊因藍的天空，身體不斷向下沉沒。一海里，兩海里，十海里……

「此處451海里。」牆上寫著這麼個標語。

我走了三天三夜，走了8000階台階，可我並沒有感到疲憊。相反，這段時間，我意識恍惚，好像處在一種虛無的，不可言說的境界中。這段時間我在幹嘛？我的身體在走路，我的思想在思考。身體與靈魂，總有一個在前方！

我思考了什麼，回憶了什麼，我忘了。但它們春風化雨，潛移默化影響了我。我覺得我獲得了啟示，難以言表的啟示。

終於，靈魂與身體牽動著我，使我來到了最底層，451海里深度。這是使海洋生物遠離的深度，能將大半珠穆朗瑪峰吞噬的深度，是巨型輪船葬身的巨坑。這裡掩蓋了無數人的屍體，他們漂在其中，上下沉浮。我游過去，充滿希望地一個個靠近他們，卻轉而失望至極。我在尋找一個人，一個我魂牽夢縈的人。

底層是個大廳，我認出這裡是給個電影院的售票處。頭上的燈突然打開，晃得我睜不開眼。當我適應周圍的環境時，我看到旁邊的座椅坐滿了木偶人。它們和真人一般大小，有的在抽煙，有的帶著帽子，有的在掰斷自己的手指。他們焦躁不安地等待，或許它們在等電影上映吧。

我走到它們面前，它們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兒，死死地看著我，連手指藕斷絲連都不管不顧。它們沒有眼球，只有一片恐怖的白，讓我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吧，我立即離開。

前方有個販票的櫃檯，有個和人模人樣的木偶在盡量保持一個服務員的優雅，端莊地坐在裡面，當我看它一眼，它輕輕抬頭，招呼我過來。我走過去，它就饒有興趣地看我，好像我們之間認識一樣。

「你想來一張票嗎？一張美妙的票。」它沒有喉嚨，卻發出了聲，儘管很沙啞。

我抬頭看了看一旁的黑白，上面只寫了一部電影在放:《船海喜劇》。我沒有聽說過這部片子，它的評分還不低。

「如你所見，」木偶說，「它講了部喜劇，一個人見人笑的喜劇。我相信，你會沉迷其中，為它陶醉的。」

「可是我說了我沒……」

「啊不用說，我知道。一位女士為你付了這票錢。趕快進去吧。」木偶的頭在不自然扭動，我聽到「嗑嚓嗑嚓」的聲音。

它把票遞給我，上面的設計新奇，船票的樣式。我拿起它，又回頭看了眼木偶，然後進入一旁的放映區。

「對了，主角！我沒說人們會怎麼笑。」等我步入門后的黑暗時，我身後傳來了木偶神秘兮兮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