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四】

第 4 章 【四】

哐當!

審訊室的門被踹開了,凌准站在門口都傻了,心想來的路上人也沒瘋啊,怎麼到門兒口就抽上風了。

只見許默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審訊室,啪的一聲把夾在腋下的一大疊卷宗摔在了審訊桌上,砸場子似的摔了椅子坐下。

簡行的目光從許默踹開門時就一路跟着他,直到凌准帶着擺了一道的臉色走進來,簡行才暗戳戳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坐直了。

「我只知道你寫書寫魔怔了,還不知道你殺小孩兒啊。你連殺個魚都不會,你還能殺人?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啊。」許默一副教訓人的樣子,拍著桌子喝道。

凌准斜着眼睛看他,心裏罵着娘,都說特么說文化人精,沒想到他認識了二十幾年的文化人比其他文化人還精,玩這一套。

「我沒殺人。誤會,都是誤會。」簡行配合著許默,來了一招張嘴說白話。

許默又是狠拍了一下桌子,凌准白眼一翻,連在心裏罵娘的心情都沒有了。

「你當警察是城管啊?」

一句話把凌准氣的直衝許默瞪眼,許默也不理他,拍著桌上的卷宗喊道,「我們手裏有的是證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別以為你拿個外國護照,我們就拿你沒轍,你要是在我們偉大祖國的地界兒上犯法,一樣治你。」

「演。接着演。」凌准抱起了肩,沉了一口氣,冷聲說道,「許默,我就不該信你。你丫就差沒給他翻開了吧。」

許默憋了憋笑,清了一下喊的有些啞的嗓子,正襟危坐不言語了。凌准瞄著簡行伸到卷宗上的手,那兩隻眼睛裏都能射出激光來,簡行自覺的把手縮了回去。

該認慫的時候,簡行還是會認的。

「這卷宗,非相關人員都不得翻閱,你居然給一個嫌疑犯看!」

凌準是真的發火了,案子毫無進展,隨時還會有新的受害者,簡行說的不清不白,許默這又給他添亂,想不發火到真是難為他了。要不是這兩年在刑偵隊待久了收了心性,按他以前那暴脾氣,早打人了。

「別生氣別生氣。我這也是想儘早破案嘛。你看你這小臉兒蠟黃蠟黃的,再拖下去我都怕你過勞死。」

許默跟凌準是太熟了,所以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審訊室里的氣氛有些緊張,三個人都不出聲兒,許默看了看凌准,又看了看簡行,這種情況沒有人打破沉默是不行的,於是他就報著赴死的心情開了口。

「我沒把自己當成什麼顧問、教授。這案子太邪性了,咱們被困在裏頭了,不找點兒外援真不行了。……你信我,簡行不會是殺人犯,就他那糊裏糊塗的樣兒,你要說他打小孩兒我信,你要說他殺小孩兒,我真沒法兒信。」

「我那是以牙還牙。」簡行不樂意的插了一句,對許默評價他拿雪球砸小孩兒的事表示不滿。

「你閉嘴。」許默不耐煩的懟了他一句,轉臉又跟凌准語重心長起來,「咱們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根兒正苗紅的社會主義好警察,你的顧慮我懂,你可以拘他,但你也可以聽聽他的分析嘛。」

簡行老老實實的坐在他倆對面,看着凌准一臉冷臉,看着許默一副老媽子的模樣,不禁翻了個白眼。

「兩位大人,你們聊你們的,能不能給口飯吃?小的我現在胃裏跟火燒似的,只剩快揮發完了的酒精殘骸和胃液了。凌警官沒有過勞死,我就快胃出血了。」

凌准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你才進來幾個小時,你胃出血關我屁事?」

簡行也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我只是協助調查,又不是犯人!犯人還有吃飯的權利呢!」

簡行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這一點到是和凌准一樣,許默他們倆這架式是要硬扛,這對誰都沒好處。

「我去給你買碗面。讓你少喝酒,活該你胃疼。」

說着,許默把凌准也拉出了審訊室。

看着凌准那張黑臉,許默也沒招兒了,拍了拍他說道,「走,請你吃面。看你那樣兒,也前心貼後背了吧。」

凌准不理他,徑自往前走去,許默無奈的笑了笑,伸頭對簡行說了句,老實待着。便追上凌准,把他拉去食堂了。

早已過了飯點所以食堂里大半的燈都關了,只留了窗口附近的幾盞還亮着,負責食堂的大師傅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一看凌准他們來了,笑着又圍起了圍裙。

「麻煩了啊,李師傅。」

「沒事兒。你們辛苦。」

大師傅到后廚去給凌准他們下麵條去了。

許默背對着窗坐下,凌准怏怏的坐到了他的對面,倆人平時也會拌個嘴,可這次凌準是真的生氣了。許默也知道這事兒是他不對,他越線了,可是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誰都着急,人雖不在其位,可是生命的重量卻一直壓在心頭。

「你看你那臉色,就快爆肝兒了。」

「要你管,爆也不爆你的肝兒。」

「就算你想,我的肝兒也不能長你身上啊。」

「一邊兒去。」

「我先坐的。」

「這我們局的食堂。」

「你也沒少吃我們大學食堂。」

凌准瞪了許默一眼,兩個成年人卻用這種幼稚的方式鬥嘴,真是遜爆了。

許默看他這樣,終於笑出了聲,「你呀!…你說說你,半路出家幹了刑偵,這案子又不是一個人的案子。你這個性子真是累死自己,活該。」

「我哪兒能跟你比呢,大教授。」凌准白了許默一眼。

許默的性格,凌准再清楚不過了,對什麼都沒熱情,對什麼都不在乎。

「你不用擠兌我。」許默笑了笑。「我家有個天才你是知道的,我對自己這好脾氣是有絕對的自信。可能是我們家的那個天才把專註度全都佔為己有了,所以我樂得事兒不沾身。當老師沒什麼不好,教的書都一樣,學不學得進去那就不是我該操的心了,你當我不負責任也好,沒有師德也行,反正都這樣兒了。……我知道你氣我,氣我當初沒答應你進省廳,可你這心眼兒也太小了吧,這都幾年了?而且我這不是要給你組班子了嗎,還氣?」

凌准坐直了身子,正眼盯着許默,他那雙跟老鷹似的眼睛,盯誰誰心虛,許默更不例外。

「組班子?」凌准敲著桌面兒嗔道,「組班子你就是推卸責任,就是不想沾案子。……再看看你給我推薦的那人,還沒進班子呢,就快蹲班房了。」

許默知道自己,凡事都不想沾身,也許是因為家裏有一個天才,作為天才的哥哥難免會被別人拿來比較,所以許默就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樣,保持默默無聞,保持漠不關心。

「簡行有他的本事,有他的專業知識,有他積累的經驗。我天天的在公安大學教書,教的都是書本知識,可這些知識終究只是知識,咱們沒有那麼多的實操經驗。……剖繪這玩意兒是老美整出來的,可歸根究底他也是就數據,咱們沒這麼多數據。就拿這案子說,這都多少年了,刑偵大隊沒拚命嗎?都跟逮虱子似的查遍了,結果呢?案子沒破就是沒破,花多少心血,費多少心思,沒破特么的就是沒破,就是咱們沒本事。」

許默的話讓凌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裏不服,堵的快憋死了,可也清楚他說的沒錯。食堂里靜的可怕,越是安靜凌准越靜不下心,滿腦子都是案子、證據,從最近的這個案子開始,凌准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回過家,多久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他真的快爆肝了。

「面好了。」

大師傅從窗口端出三碗面來,許默回頭笑着招了招手表示感謝,然後起身去端面,凌准看着他的背影,看着沖他們笑着的大師傅,腦子裏猛的一激靈。耳邊彷彿是簡行正在用他那有些慵懶的腔調在問,「…他在我的身後看到了什麼?」

也許因為周遭的環境太過昏暗,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傅的笑容顯得有些陰森,凌准胸口起伏着,堵在里的一口氣好像終於有了點湧出的針眼,混沌的腦子像被誰從冷水裏拎過似的。

許默的面還沒有端上手,凌准已經急匆匆的走出了食堂。

再次回到審訊室,簡行因為沒有等到麵條,顯得很失望,但凌准注視着他的眼神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愉悅。

「你還有什麼猜測,說出來。」

凌准冷冷的問,甚至沒有正式的審訊程序,也許在這一刻,簡行在他的眼中已經不是一個嫌疑犯了。

「我不猜測。」簡行直白的回答,「凌警官你很喜歡先立項,再查證,這樣太主觀了。我相信警察有所謂的直覺,但如果被直覺左右,後果會很可怕。」

「你剛剛所說的一切也都是猜測。」

「並不是。……我想許默應該跟你聊過關於犯罪側寫這門學科,側寫不是一種猜測或是臆想,他是數據的整合,這些數據來原於很多科學理論和案件實例,最重要的是,他是客觀的。」

簡行此刻十分的嚴肅,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隨意和慵懶,可凌准從他的話語里只聽到了機械式的陳述。

「別跟我扯什麼科學、什麼案例。我不是搞研究的,我是警察,我要抓罪犯。」凌準的眼中透著冷厲的光,這個案子的犯人讓他痛恨,無比的痛恨。「活生生的孩子,變成了一箱箱的肉泥,這他媽就不是人乾的事兒!」

凌準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牙根都要咬出血了。

簡行安靜的看着他,也許他不如眼前這個警察那麼熱血,但他也承認,這個罪犯確實觸及了人性的底線,因為他對待屍體的方式充滿了冷酷。簡行不知道別人看到那些盛滿肉泥的箱子的時候有什麼感受,在他看來,行兇者也許只把死去的孩子當成了一份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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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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