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竹馬篇

喬意眨着眼睛觀察了周慎一會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捏著紙巾小聲拒絕：「不用啦。」

他不能那麼麻煩哥哥。

「謝謝哥哥。」喬意從課桌里拿出來一包辣條，遞到了周慎面前。

辣條現在是他們班同學的新晉寵兒,喬意上次跟着小胖他們買了一包,就長了一小口就被辣哭了,就沒有再吃過,這包是新的,還沒拆過。

喬意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現在只有這個可以給你。等我以後有錢了,還可以買別的。」

喬父已經好幾天沒有給過他零花錢了，喬意自己攢下來的零花錢，都還給了老師。

老師幫他墊付了醫藥費。

喬意吃飯的時候，旁邊幾個小孩兒都很懂事的沒有打擾，現在看見喬意給人家吃的,立馬圍了上來，可以說非常熱情，把自己的零食都掏了出來。

「喬意，我這有小蛋糕！」

「餅乾！我有餅乾！」

小孩子們一吵鬧，剛剛的對話就完全沒法繼續了。

周慎沒有再問喬意為什麼不願意讓自己給他送飯，他不擅長人際交往,也許可能在小孩子眼裏，他這番行為確實是十分突兀。

而且喬意也不像他。

喬意很受歡迎。

周慎帶着一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未知名的情緒離開了,也沒有看見,喬意留在他身上的，留戀的、不舍的神色。

在拒絕了周慎以後,喬意的生活又回到了軌跡上。

可能是老師的電話起了作用,喬父終於捨得給喬意重新找了個阿姨,每天負責他的三餐，但是比不上之前那個阿姨了解喬意，不會在意喬意喜歡吃什麼，飯量比以前小了很多，經常只吃幾口就不吃了這種問題，也從來不會關心喬意穿衣服有沒有穿好這種細碎的小問題，導致有一次喬意到學校的時候，衣服穿反了。

喬意難過地躲在廁所隔間里，給自己理頭髮、重新穿衣服。

但是忍着沒有哭。

正要出去的時候，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和說話聲。

「下午真的不能請假離開嗎？」

「班長啊，您行行好吧？我又不參加什麼比賽，走了也沒事吧？」

「找班主任。」

喬意耳朵突然豎了起來，本來酸酸的鼻尖，突然沒那麼酸了。

他好像聽見了好熟悉的聲音。

從上次拒絕周慎給他送飯之後，他就沒再見到過周慎了。

小孩子雖然忘性大，但對周慎的聲音卻很敏感，記得特別清楚。

「您好冷酷無情。」男生哀怨的情緒都能飄出廁所了，和聲音一起的，還有他推門的動靜，「兄弟你好了嗎？我這肚子疼啊！」

「哦不對這好像是小學生的廁所，所以說為什麼運動會要在小學生這邊的操場舉辦啊？」

他們學校是有幼兒園、小學、初中還有高中的。

幼兒園、小學和初中都在一個區域，離得並不遠，而初中部的操場特別小，只適合平時上體育課，一到這種運動會，就要跑來小學部這邊。

喬意本來就不是來上廁所的，他霸佔著廁所時間夠久了，被他一說臉都紅了，一邊急匆匆想要把衣服調整好，一邊隔着門板小聲說：「我，我馬上就好了。」

「還真的是小學生？」男生一聽這麼奶的聲音，立馬就笑了，拍著門板剛想說弟弟我不催你，手腕被濕漉漉的手給抓住了。

周慎剛洗完手，這個動作阻止了男生接下去的話，男生一臉不解地看向周慎，周慎搖頭，卻沒再出聲。

男生只好訕訕地閉嘴，跟着周慎一起出去，去了樓上的廁所。

還好每一層都有廁所，不然他得被憋死。

喬意把衣服弄好，已經是幾分鐘之後，外面沒了聲音，他推開門探出半個腦袋來，沒見到周慎人，有些沮喪地扁了扁嘴。

出來的時候，門框框撞了兩下，喬意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盯着門不知所措地想哭。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越來越喜歡哭。

寫不出作業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想哭，以前根本不會這樣。

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突然就會很難過，還會睡不着。

包括現在，喬意又想哭，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想哭，但眼淚還沒掉下來，衣領就被人給抓住了，喬意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想躲。

「別亂動，領子沒拉好。」

周慎根本就沒走，一直在門口等著，今天開始初中部運動會，要連續開三天，他們不用上課，周慎作為班長，不能像其他同學一樣沒事就離開操場，他剛剛只是選了離操場最近的廁所，班上的男生跟着他過來想要通過他請假出去上網，他不想管。

但是，在這裏遇到喬意，他卻不想走了。

喬意的聲音特別好認，還沒有變聲的男孩子，聲音很軟，要比同齡男孩子更軟一點，尾音自然上揚，有種撒嬌的感覺。

但作為親眼見過喬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周慎一聽就聽出來，喬意剛剛說話有哭腔。

喬意太瘦小了，周慎幫他把后領從裏面的衣服里拉出來壓好，掌心壓在他的肩胛骨上，即使隔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感覺到男孩子的骨頭，瘦得好像沒有肉一樣。

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喬意緊張地抓着衣服下擺任由他擺弄著，低着頭鼻尖紅紅要哭不哭，眼睫毛也在亂顫。

即使他在班上很受歡迎，但今天因為他衣服穿反了，還是有人笑他。

喬意很害怕。

周慎幫他把衣服弄好，喬意也一直沒轉過身來，周慎有所察覺，繞到喬意對面。

果然，男孩子又哭了，沒哭出聲，哭得眼睛嘴巴鼻子耳朵全都紅艷艷的，被他看見之後，又開始躲，好像並不願意給他看，一邊躲一邊道歉：「對，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要，要哭的。」

喬意控制不了自己。

「好。」周慎沒追着他跑，就應了聲，低頭看見他亂糟糟卻看着分外柔軟的頭髮，很想碰一下，但忍住了。

等了兩分多鐘，喬意沒有再躲，沒有再控制不住，只不過臉上都是淚水，仰頭看周慎的時候可憐兮兮的，又覺得有點丟臉，不好意思直視周慎，只是吸著鼻子有些哽咽地問他：「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呀？」

周慎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半蹲下來給他擦臉，上次在醫務室之後，周慎好像就有這種預感，開始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一邊很輕地給他擦眼淚，一邊回他：「初中部運動會，就在那邊操場。」

早上的時候喬意就聽見了聲音，入場式聲音實在是太大了，他們班上好多人都無心學習，老師也沒法逼他們專心，上午的兩節課全都變成了課，大家都高興得厲害。

喬意懨懨哦了聲，等周慎把他臉上都擦乾了，輕輕拉住了周慎的衣角，「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我，我去找老師請假。」

怕他拒絕，喬意連忙補充，臉也漲得通紅。

他覺得自己不對勁。

雖然年紀還小，但喬意也懵懵懂懂好像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需要找一些事情，來讓自己開心。

而今天在這裏遇到周慎，應該是讓他開心的事情。

他的心情久違的雀躍。

所以他很想跟在周慎身邊。

周慎和他平視，揉了揉他的腦袋，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很溫柔地說了句：「好。」

手感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很軟。

周慎牽着喬意出來，陪着他去辦公室請了假。

老師很好說話，這段時間喬意的種種她都看在眼裏，着急，但又無可奈何，現在有這種機會她還求之不得，小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學習是第二位的。

不過兩人出去的時候，老師還是挺奇怪的。

周慎對喬意居然這麼好。

操場上都是初中部的人。

在一群已經開始拔高的男生女生中間，喬意的出現無疑是特別惹眼的。

尤其是，他還是被周慎牽着進來的，周慎是誰，他們初中部出了名的冷漠學霸，別人和他說話，他能半天回你一個字那種。

總之就是，非常不好接近，再加上他家有錢，也惹不起。

而喬意那麼小一隻，臉白白嫩嫩看起來就水嫩得像豆腐一樣，又長得那麼精緻漂亮，眼睛好大還水靈靈的，和一臉冷漠的周慎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接收到四面八方過來的視線，小孩兒看起來特別緊張，緊緊抓着周慎的手，還往他腿邊擠，好像就差抱住周慎的腿了。

周慎突然覺得有點好玩，情緒一閃而過，連他自己都愣了下，他從小到大好像沒有體會過這種多餘的情緒。

然而喬意雖然表現得特別害怕，卻沒有和他說自己很害怕，而是感嘆：「好多人呀。」

小學部也是有運動會的，但是人沒有初中那麼多，附屬小學的學生比較少，基本都是幼兒園直升，不像初中，還有很多其他小學來的。

而現在入場式才結束沒多久，大家都在操場上。

「哥哥，你要參加比賽嗎？」喬意仰起頭一臉期待。

周慎嗯了聲，沒來得及告訴他自己一會兒就要去跑一百米，他們班老師就過來了。

老師當然不是有事來找他，而是看見他牽着個小孩兒，特別驚訝，還是幾個老師結伴一起過來，齊齊蹲在了喬意麵前，把喬意嚇得直往周慎身後躲，又怯生生探出來半個腦袋看他們，像極了怕人又好奇的貓。

老師一下子就被萌化了，「你去小學那裏拐來的小孩子？」

「弟弟，你叫什麼啊？」

說出口，覺得不對勁。

咳。

這可是周慎，她還喊人家弟弟，剛說完就被另一個老師給嘲笑了，拿出糖來給喬意遞過去，「你好啊，我是周慎的班主任，你可以喊我阿姨。」

喬意不敢接，紅著臉：「老，老師好。」

班主任：「……好吧。」

阿姨夢破碎了。

「老師，他膽小。」周慎擋在了喬意身前接過班主任的糖替他解了圍。

班主任哎了聲，「好好好，你好好照顧人家啊，照顧不過來可以交給我們。」

也沒有問周慎到底從哪兒拐來的人，也沒問人家為什麼不上課。

不知道是不是喬意的錯覺，為什麼周慎他們老師都有點可怕。

周慎馬上要跑100米了，帶着喬意一起去了檢錄處，負責檢錄的是他們班同學，看見喬意還特別驚訝，幾次想上手又不敢，只能眼睜睜看着平時冷漠得不行的人，蹲在那裏，讓小孩子給他別號碼牌。

「別在衣服上就可以。」周慎背對着喬意，能感覺到小孩兒好像很緊張，有點發抖，他一說，也就悶悶地哦了聲，又踮着腳，很費勁地給他把號碼牌歪歪扭扭地別好。

「可是好像沒有弄好。」喬意不是很滿意，想要重新弄，但被周慎制止了。

周慎扭頭自己看了眼，誇他：「已經很好了。」

換以前，這種話根本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來。

況且，喬意真的別得很歪。

喬意眨着眼哦了聲，等他站起來后拉着他的衣角：「那你要加油呀哥哥。」

周慎體育很好，在一群同齡人中間，他是最高的那個，也是跑得最快的那個。

他跑的時候，喬意就被他們班一群女生圍在中間，一邊給他加油，一邊給喬意塞吃的。

這群女生不像喬意的同學一樣，他拒絕就不會再給，她們直接把東西塞他懷裏，告訴他，吃不下就帶回家吃，下次再吃。

甚至還有人給了他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拿來的書包，讓他裝吃的。

喬意小胳膊小腿根本提不動，等周慎拿完第一名就給他背着。

「哥哥，你的同學們都好好呀。」喬意牽着周慎的手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在周慎比賽的時候喬意就看上這裏了，這邊人真的好多，他有點想湊熱鬧。

周慎頓了下，他平時沒有和同學們有過太多的交流，但喬意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了，周慎嗯了聲，違心地欺騙了喬意自己好像和同學們很熟一樣。

等到了人最多的地方，喬意才發覺他倆根本擠不進去，尤其是他那麼小，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哪怕踮腳都不行，周慎又不想讓他擠人群裏面。

但喬意看起來真的很想看。

這邊是跳高區域，雖然還是初賽，但可能是全場最有看點的地方，人特別多。

喬意拉着周慎的手，在外面轉了好幾圈了，一臉苦惱，一張臉皺巴巴的，又收穫了一點零食，但人還是沒能成功進去。

倒是有人願意給他讓位置，但也有不願意的。

猶豫了一會兒，周慎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詢問他：「我抱你起來，行嗎？」

「坐在我肩膀上。」

喬意眼睛一點點睜大了。